白安抿了抿嘴,用力直至唇色发白。
“真的是任何人都可以吗?”
“可以。”0号沉默了一瞬,接下来的语气带了点安抚:“只要是你能想到的,都可以。”
白安听完,不带一秒犹豫地点了下去,刚到手的两万积分瞬间清空。
“叮————”
“您在愿力商城购买‘人物祝福’成功。”
提示音柔和的在耳边响起,白安捏了捏冒汗的手心,认真的听清楚了每一句话。
“请填写的生命体姓名或代号,并想象对方样貌特征。”
他的手有些抖,在面板上划错了好几次,才写完那几个名字。
李忠成、肖雪梅、李璐。
父亲、母亲、妹妹。
“请检查填写是否正确,再次确认名额。”
白安的目光,恋恋不舍的在系统自动生成的人物头像上游戈半响,用指尖缓缓的一张张摩擦。
而后,他目光仍然盯着那几个影像,手下坚定的按下了确认。
“确认成功,系统人物搜索中…”
“人物定位完毕,生命体锁定。”
“请发布祝福。”
“滴————”
“请发布第一条祝福。”
白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颤,语调却坚定:“我愿他们,自此幸福安康,无灾无病。”
“第一条祝福发布完毕,系统检测中……检测合格,是否确定?”
“确定。”他睁开眼,目光一片欣慰的澄净。
“确认完毕,已执行。”
安静的听着“滴————”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等到“请发布第二条祝福。”的系统消息出现,白安这一次,说的毫无停顿:“愿他们工作事业顺利,家庭和睦,一生富余。”
然后,再一次确定。
第三条祝福的提示音响起时,白安顿了顿,目光里流露出像要哭出来的祈盼,他艰难地支起唇角,费力的笑。
他觉得他是幸福的。
“第三条……”他的声音沙哑起来,带着隐约的颤抖:“愿他们忘记生命中的苦难与不幸,忘记……我。”
“忘记我的存在。”
他将眼睛深深地埋进手中,鼻梁下的嘴角却是仍旧是支起来的,像无形的竹竿支着僵硬的簸箕,难看又平乏:“爸妈,忘记我这个儿子就好了……”
他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
“我自私……也没有办法过问你们的意见……只求,只求你们幸福就好……”
他要让自己笑,但说着说着实在笑不下去了,连声音都哽咽起来……
“第一条祝福发布完毕,系统检测中……检测合格,是否确定?”
“确定。”
“三条祝福完毕,已全部执行,谢谢惠顾。”
零号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语调一如既往的凉,让他觉得很冷。
“leva1阶段与leva2阶段交替期间,宿舍有一天的休息调整时间,是否启动?”
白安没有回答,身体往后一倒,瘫在了床上。
他盯了镶着白炽灯的天花板半响,将被子一拉,整个身体埋进柔软的被窝里,闭眼睡去。
……
在时间的句子当中,人们像一堆逗号般切入其中,而你为了打断这句话,却把自己定成一个句号。
代表完结。
白安本可以有更多的祝福方式,让前世的亲人幸福,他却选择了最笨的方法,断绝一切后路。
或许自私,或许自以为是,但这种长痛不如短痛的果决,却是后遗症最少的前路扫清。
于是,他做了那段人生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
只因为,他们是最该被珍爱的亲人。
最该幸福的亲人。
关于过去,关于一些人,告一段落;
关于未来,关于我,敬请期待。
……
诗集已经正式发布。
为了以后不露馅,白安正式开始学习现代诗写作。
学是要学,但从哪里开始学,怎么开始学,却是个问题。
是一行白鹭直接上天,还是勤勤恳恳走自己的小路泥泞。
“堂皇正道”和“邪门歪道”比起来,文青总是更亲睐古龙的“一剑西来”的。
因为他们要的就是那个“仙”字。
自古无论文人还是文青,都是喜欢把装逼和个性融入骨髓的。
白安想了半天,只得叹息一口气.
这里面的道道儿,乱七八糟,理也理不清,都是汉字,各个分支乱成一条麻,也是没谁了。
中国的文化,就像盘旋在废墟上的老鹰,寻找着红尘中的冷炙残羹。
空洞的眼球想画龙点睛,那结果,点的不是晴,是白内障。
他也不记得当初在哪本书上看过这么一段调侃了。
当时没有什么体会,如今提出来重新品味,才嚼出三分的讥诮讽刺,五分的装疯卖傻,剩下两分却是冷眼旁观,意味深长。
搞不清楚就搞不清楚,他也没到那个深度,白安干脆的就不管了,只采用最笨的方法,书读百遍其义自现,看的多了,自然就找到自己的出路了。
多看一些诗,总是没错的。
要学诗,变得踏踏实实从自家文学看起,起码接个地气,有那个背景。
而说到中国近代诗,就不得不谈民国文人了。
抛却那些糟乱的八封野史不谈了,单只谈诗,谈文,谈情怀,民国的那些个大老爷们,有才是真的有才,写的也是真的好。
两万积分花在了亲人身上。
一下子清了个空,他却丁点不心疼。
之前三万积分兑换二十年的寿命,花了二万九千两百,如今还剩八百的零头,白安半点不手软,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兑了《民国优秀近代诗全集》
连续两次挥金如土。
面对这余下的一点零头,精神恹恹,如今看一切都索然无味的白安,真是完全不心疼。
何况以他如今的智商,基本上不会做亏本生意——
这全集还是买的很划算的,不是一本,而是一套。
老大一堆囤在空间里,看上去就够本儿了。
说起民国现代诗,就不得不说新诗派,说起新诗派,就不得不谈徐志摩。
白安随手早操起的第一本,封面就印着徐志摩全集的字样。
初中课本上见过再别康桥,老师也组织看过电视剧版本的人间四月天,想不熟都难。
这位一头撞上济南白马山颠的中国现代诗坛第一才子,新月诗派领袖人物,虽然人生看起来奔来走去的像一场笑话,
可才情风骚能遗留至今,也算一段佳话。
sh与北平,陆小曼与林徽因,两个女人主宰了徐志摩的人生,也主宰了他的诗坛生涯和几乎全部的笔墨。
徐志摩这个人,带着点段誉的痴性与风流,爱情是滋润他才情和给予他灵感的最大光源。
他的诗,有一种特有的灵性与魔力。
白安带着点金钱交换的审视意味,随意翻了翻,欣赏这位才子的笔墨。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翻到的第一首,便是这位中国新月派月神,吹拂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作。
诗风飘逸,寓意深远。
白安突兀的就想起,当年看人间四月天时,就是在这首诗的旁白下,徐志摩疲惫的在火车上睡着的狼狈,心下很是仰视一了一番,这位才子牡丹花下死浓烈逼情。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八日。
徐大才子到南京,晚上在张歌海家遇上了杨杏佛,几个老友,加上张歆海夫人韩湘眉,高谈论阔,怀疑人生。
隔壁老徐再次发挥其当年与陆小曼结成姻缘的挖墙脚功力,在当天深夜离别时分,当着人老公的面,徐老王以兄长般温醇宽厚的姿态,亲吻了一下韩湘眉清冷的左腮。
然后,他便坐上飞机赴另外一个女人的约——林徽因要在北平小礼堂举办一次艺术节,他当然必须得到场力挺。
结果天妒英才,陆小曼当日“你若坐飞机遇难了,我就做风流寡妇去。”还回荡在大才子的耳边,一语成谶!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九日。
京平线“济南号”载着三个人,在迷雾中一头撞向白马山,中国现代文学的新月从此暗淡,所有性情人士一片心碎。
白安在翻到末尾,不经意看到了徐志摩的一首诗,特别的应景。
《情死》——
“丽质是命运的命运,我已经将你擒获在手内……一片狼藉的猩红,两手模糊的鲜血……”
啧啧啧啧。
整本书排版的很精细。
从徐志摩写过的第一首诗开始,书页的左边,都明确的注释了诗人当时的创作背景,还带印着徐志摩的原稿彩图……简直不能再给力!
由于记忆力好,白安看书一向很快。
书的末尾,写了徐志摩的生平“简介”,说是简介,其实不能再细了。
在学到这位大才子在三十五岁的花样年龄凋谢时,还配上了胡适这超强祭文,写的真是深入遗骸:
“是在天空之中,大雨淋着,大雾笼罩着,大火焚烧着,那撞不倒的山头在旁边冷眼瞧着,我们新时代的诗人,就是要自己挑一种死法,也挑不出更合适,更悲壮的了!”
大师不愧是大师。
这等强行洗白的功力,高出余类不知多少座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