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开始半个小时了,胡子还是没有回来。老师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他俯身问与胡子一个班级的郝萌:“坐在靠窗那排的那位同学……去哪了?”
郝萌挠挠头,像是在思考怎么说。最后他还是多多少少带着点敷衍地回应道:“我也不知道啊……”
“那好吧。”老师抬起头,看着其他的同学,有点担忧地询问道,“哪位同学有那位不在的胡同学的电话?可以打一下吗?”
教师里引起一阵骚动,不过并没有人出来说他愿意打胡子的电话。就连郝萌也是一直低头写着作业,看样子是任胡子去了。
我握紧了手机,那串号码,是在他要我帮他买水票时为了便于联系顺便给我的。我踌躇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拨打键。
坐在我后面的肖忆发现了,轻声说道:“你要想打,那就去打啊。”
“可是……”我还是很犹豫,但我确实挺担心他的。别是在球场上出了什么意外吧……算了,不管了。
我下定决心,调出他的号码,冲着拨打的那个虚拟按键,用力地按了下去。
“报告!”一声孔武有力的声响突然从教室前门传来——穿着一件黑色长袖的胡子正背靠着门窗,他水淋淋的脑袋上不断地冒着热气,呼吸也很急促,像刚刚跑完了一千米。
“你就是……胡同学?”老师质疑地看着那个身材健硕的少年。
“对,对。”胡子笑了笑,扬起了手中的一卷卫生纸,“老师,我刚刚去上厕所了。”
老师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就稍纵即逝了:“下次注意点,十分钟的下课上厕所还不够吗?难道还要耽搁晚自习的时间吗?”
“是,是。”胡子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在经过郝萌时,我看到他们两个对视一笑,而蓝茂则趁机……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胡子回过头,掐了一下蓝茂的肚子,便也回去了。
唉……这情景是在刺激我吗。
因为胡子……的手感一定很好啊。
看到这个场景,我整个人简直都要燃烧起来。我真恨不得把蓝茂的手砍下来!
正当我妒火攻心之际,我又看见胡子和阿凉、穆杰、阿四都用相同的方式打了招呼……
万箭穿心……
这就是男生的……友谊吗?我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手,想象放在那里的感觉会是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就脸红了。
“苏献雅,你怎么了?”肖忆拿书砸了砸我的头,“发春也不至于发成这样吧?”
“不,这不叫发春。”我悻悻地说,“这叫失恋。”
肖忆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
随着胡子的到来,教室又逐渐安静下来。阿凉依然在课桌洞里拼装他的手办模型,蓝茂则偷偷玩着手机,阿四和愉愉在用小纸条眉目传情……可我,心里还是空空的。
刚才那个电话,我始终都没有拨出去。发光的显示屏已被我指纹过多的挤压而弄得模糊不清,我想拿张餐巾纸把它擦拭干净,可是当我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和令我心跳的号码,一种战栗的遗憾就开始侵蚀我的身体,似乎要把我的希望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我……还是没有这种勇气吗?
我原以为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现在的我,和以前那个只会忍让的我,有了天壤之别。可是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我还是那个软蛋,那个一到关键时刻就退缩的懦弱的人。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着。肖忆写完了作业,开始写她的小说。我还真挺羡慕肖忆的,像她这样多愁善感的女孩子,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所以她写起小说来,唰唰唰几笔,一个奇幻的魔法世界就瞬间被构筑出来了。我虽然也是个文学少年,但我写起文来却一直跳不出情节的框架。这一点,让我一直都有些羞于启齿。
不过看看窗外的夜,被夜覆盖的城市,即使再怎么繁华,也会有宁静美丽的一刻。可再美丽的风景,等不到你成为我最闪亮的星星,又有什么意义?
晚自习结束了,还要回自己班级放东西。上楼的时候,我抬起头,又一次看着寂静的夜空。一轮孤月悬挂在中天,周围偶尔有微弱的星光忽明忽暗。有人说航海中的水手可以依靠启明星判别方向,那我看见的星光,是在指引我去往何方?那漂泊不定的光亮,是那个少年的光芒吗?可我却在遥远的天上找寻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答案,仅仅是因为我与他被一条冰冷的银河隔开了吗?
一闪一闪亮晶晶,好像你的身体,藏在众多孤星之中还是找得到你。
挂在天上放光明,反射我的孤寂,提醒我我也只是一颗寂寞的星星。
我情不自禁地哼出了这首歌,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只是我的歌声在回响。漫天的夜色衬着被月光映得发白的云彩,它们在天上交相辉映。而我在地上,却找不到那颗属于我的星星。
不知道为什么,一离开他,我就会产生这种寂寥的感觉。它使我迷惘,使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对于胡子而言,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票贩子。但他对我而言,可是我有勇气度过阿凉施以的高压的精神支柱啊……
我放好书本,下楼准备回宿舍。或许是因为结束了一天的学习生活的缘故,在集合的地点大家都站得三三两两的,完全没有秩序,老师叫了好几遍才排好了队伍。
趁着这个空档,我站在几个大个子身后,偷偷地看着胡子。他把外套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双手插兜儿,看上去很是潇洒自在。
是在同一个晚自习教室里的人,在排队时要排在一个队伍里。很幸运,我和胡子排一个队伍。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和他之间就没人了。蓝茂率先插了队伍,他搭着胡子的肩膀在和他聊他们喜欢的手机游戏。紧接着,郝萌也走了过去,他抬头仰望天空,像是在想心事。穆杰和阿凉也勾肩搭背着在我面前嘻嘻哈哈。阿四与愉愉道完别后,也吹着口哨站在了我前面。
不知不觉,我和胡子之间已经隔开了这么远的距离。说真的,我也很想走上前去,站到他的后面,和他说上几句话。因为他就离我这么近,近得我都能听见他快乐的笑声。只要几步,短短的几步,我就可以走到他那里,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起伏。我甚至能触摸到他的身体,能闻到只属于他的,青春的味道。
可是我没有。
如果是现实的距离,蓝茂,郝萌,穆杰,阿凉,阿四,这是就是我和他现在的距离,五米都不到。
但如果是心的距离,我想,那短短的五米,就会变成一片浩瀚无垠的海。潮起潮落,是他和他的伙伴们的欢声笑语。可是我,却是被隔绝在海岸的另一边的一粒沙子。只有被幸运女神眷顾的时候,我才可以与千千万万个同胞一同进入大海。
但我和那千千万万个同胞,都是一样的朴实无华,都是一样的小角色啊!
对他而言,我也就是在流水中飘渺的叶子,漂走了,也就没有了。
黑夜中的宿舍,像一个无声无息的猛兽。它静静地匍匐在那里,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就要到了。
在别人眼中,宿舍可以承担起家的一大部分作用,它可以给人温馨与安全感。但在我眼中,那一个就是让我受尽屈辱的地方。我也不是没想过退宿,但有一种很奇怪的念头在逼着我,它不是别人的话语引起的外力,而是我自己的心里产生的奇怪东西。
它说,在你解决与阿凉他们的尴尬关系之前,你不能做逃兵。
所以每次我面对阿凉,我都不会怨天尤人。我相信既然命运做了这样的安排,那就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
想到这里,我宽心了不少,因为我并非没有并肩作战的伙伴。比如肖忆,比如陈悫,她们虽然是女生,但她们的支持汇聚到我心里,又是一股不可小觑的能量。更何况……还有他。
我在黑夜中快步行走着,希望能快点到宿舍,省得什么东西被阿凉藏起来了,到时候又要闹一场,他不嫌累我都嫌烦了。
至于水,我是早已经打好了,就不知道与我同宿的几位大爷领不领情了,但愿他们不要再手贱,去用我的水。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对策,关于把热水瓶放在自己宿舍一直被他们偷用这个问题,私下里我也找过郝萌,他答应我可以把热水瓶放他们宿舍,但最好要帮他们带点水票。
唉,人家的交换条件怎么就这么合理,“带点”水票,不是“送点”水票,这话听着就让人舒服啊。
不过经过了昨天我那样一折腾,今天我应该就能尽情地用自己的热水了吧!更何况,我还特意把热水瓶放进郝萌他们班的宿舍里了。
我满心欢喜地走进郝萌他们班的宿舍,往门边上一摸——对了!还是熟悉的手感,还是熟悉的瓶子。我往门口一拽,往上一提——
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