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警官气喘吁吁跑过来,“湾仔警署以前是和消防单位一起办公,这是一根消防官兵用的滑柱,直通顶楼,那边的电梯也是通顶楼的。”
抬头看了看,我往手上噗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双手一擦就往上攀援。
双肩肌肉一阵撕裂般地疼痛,左手手臂上的枪伤更是疼得钻心……可是,我不能再让鲜血染红地面的一幕再次上演,不能再让一个爱我的女人如白莲凋谢。
我咬着牙,心中默念四句偈子,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左右手互换,快速地向上攀爬着。
时间就是生命,我宛如猿猴般攀爬。
据说消防官兵也是用这样的方式上下攀爬,锻炼体魄,但我相信他们没我这么快。
顶多十秒钟我就爬上了圆柱型上下通道的顶端,抬头就能看见圆形的洞口,风雨声从洞口灌进来,呼啦啦直响。
加油!我给自己打气,再换几次手就能到顶楼了。
我一咬牙,嘴巴里面全是牙齿上下咬合震动牙龈导致出血的铁锈味,手上加劲,一下就跃出洞口……
兀地,一把枪就出现在我脑门上,硬硬的枪管激得我皮肤刺痛,心灵警钟大作……
风雨声中一声笑。
唐怒莲就道:“你说,这时候是你快呢,还是我的枪快?”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我冷汗淋漓。
“不,不要开枪……”苗姐姐涕泪交流,双手合十在胸口,眼神中全是哀求,“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开枪打小南……”
嘴角缓缓咧开,唐怒莲笑得像是掌控一切的恶魔,“或者我换个说法,你选择救自己呢?还是选择救我们的香港视后?”
他把手缓缓转向,枪口指向了泪眼模糊的苗姐姐。
这家伙是怎么猜到我从这儿上来的?难道他不应该是逃跑么?王八蛋……
我冷汗直冒,可是,一点都不敢去赌。
我比他快,可到底快多少呢?他从瘫痪中觉醒,似乎更上层楼,我格外不敢去赌。
如果他先射杀苗姐姐,我绝对有机会一跃而出,再杀了他,可是,我能把几率赌在他射杀苗姐姐身上么?
如果他先射杀我,枪顶着我的脑袋,我再快,怎么快得过出膛的子弹?
这家伙,真是玩弄人心的恶魔,他明知道自己把枪指向苗姐姐就是给我机会杀他,可是,他似乎把握住了我的弱点……
怎么办?
我额头上冷汗一滴滴滴了下来。
悬挂在半空中,身体只是靠双手紧握管状圆柱悬吊,受伤的手臂这时候吃劲,我甚至能感觉到肌肉的颤抖……
唐怒莲笑着又把枪缓缓转向我,似乎已经沉迷在这种猫捉老鼠一般的戏弄快感中。
这真是两难的选择,我要怎么办?
“你怎么选?”他的声音空濛松洞,逐渐拉长,“你——怎——么——选——”
握着枪的手也似乎变得像是木偶戏一般,1,2,3,木头人……
我突然就响起了小时候,师父老和尚领着我在河边散步,他穿着福田衣,手上拿着一串佛珠,一边走一边就问我,“乐果,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师父老和尚,晚上我能回家么?我奶奶烧了肉,可好吃了。”五六岁的孩子把手指头吮在嘴巴里面,一脸的馋像。
老和尚停下脚步,转身低头就说:“乐果啊!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师父老和尚,如来可以吃么?”一双乌黑萌亮的大眼睛就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笑着蹲了下来,“如来者,诸法如义……”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摩挲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诸法如义,
诸法如义!
诸法如义。
“唐怒莲。”我大喝了一声,双臂一拽一荡,一跃而起,从井洞中就跃了上来,站在唐怒莲的跟前,我一伸手,就握住了他手上的枪,一根手指更是塞进了扳机圈内,让他怎么扣也扣不下去。
看着他的眼睛,我缓缓再叫了他一声,“唐怒莲……”
他一脸的震惊就看着我,手上使劲,却怎么也扣不下去。
“这不可能。”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就道:“这怎么可能,至诚之道可以先知,我明明已经看破了你,你……你……你怎么可能……”
我冷笑着把手枪就从他手上一扯扯过来,随手往地上一扔,“至诚之道?你是在说笑话么?你诚与什么?权势?阴谋?手段?”
一边反问,一边伸脚,一脚就踹在他的肚子上面,把他从电梯井的房子里面踹了出去,整个身体倒飞在空中,随后咕咚一下,双膝着地,整个人就跪在了风雨交加的楼顶上。
“墨涵。”脸上全是泪水的苗姐姐一下就扑了过来,双臂死死搂住我的腰肢再也不肯松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轻轻在她头发上吻着,“我真不该让苗姐姐你陷入这样的险境里面……”
我正要哄苗姐姐,外面却一阵哈哈狂笑,我抬头看去,跪在风雨中的唐怒莲伸手扯掉了颈椎支架,抬头大笑,“我真是傻,至诚之道可以先知,可我既不至,也不诚,怎么是你南墨涵的对手……不过……”
他缓缓平视,雨水哗啦啦打在他脸上、身上,可他的眼神却宛如最炽烈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南墨涵,你真是我的半个师傅,是你,为我打开了一扇窗户,让我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是你,在我走错了路以后再一次点拨了我,让我看清楚了前面的路……”他说着,身体一弹而起……
不好。
我推开苗姐姐一下就冲进了风雨中,狂风夹杂着雨水浇在我头上脸上身上,我只来得及看见他一个跟头往后面翻去……我一下就扑到了楼顶边缘。
“我还会回来的。”他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整个人跌落在一辆车内,那车随即便亮起了大灯,在濛濛如帘的雨水中照射出两道炽烈的光线。
看着那车一阵七扭八歪地驶了出去,我恨恨一跺脚,真是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后手。
后面苗姐姐从电梯井房间追了出来,一把就抱住了我的胳膊,我疼得顿时叫出了声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声音在雨中充满了彷徨和紧张,我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另外一只手搂住了她,眼神却看着楼下那辆车在风雨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