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小陈都在郁闷当中,对于怎么寻找水手丢失的货,他还是毫无头绪。
小陈一个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这十公斤的货,忽然变得一点头绪都没有了,但小陈还是坚信,货应该还在渔村里。
但是到底在哪呢?这么小的一个渔村,以水手的文化程度来推测货的去向,应该不难啊?
“在想什么呢?”背后传来敏儿的声音。
小陈收住了思绪,回过头看着敏儿:“你怎么来这儿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一个人出门在外,没什么好收拾的。”敏儿坐在小陈身旁:“我真的就不能在这多呆几天吗?”
“这里危险。明天我和虾仔也要走了。”那天吃饭时说好的,小陈今天晚上就送敏儿回学校,敏儿也答应了。但分离在即,敏儿却感到有点不舍——出国这两年多来,也就认识小陈的这几天,心里才有点踏实的感觉,否则这南非的生活感觉就像海浪上的船一样,没一刻能安稳的。
“陈哥,你说实话,你让我和那两个自梳女人去医院看水手,你是不是故意弄个坑让我踩的?”
听敏儿这样说,小陈笑了,这都能被她看出来,看来自己想什么,还真是瞒不住敏儿的,这妞不笨。
让敏儿去了趟医院,一个是为了拖住两个自梳女,好让虾仔有时间进去她们的房子里搜查。但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敏儿曝光,这样小陈就有借口让敏儿走了。
其实倒不是小陈觉得跟敏儿怎么合不来,相识这么几天,小陈对敏儿的印象已经有改观,知道了一些敏儿的情况。父母闹离婚,跟着母亲来到了南非,父亲给了母亲一笔钱,让她好好安排母女两的生活,但南非的赌场对敏儿母亲的吸引力太大了,敏儿妈妈一个不小心就让敏儿陷入到了生活窘迫的地步,这才有了和小陈的相遇、相知的机会,或许这就是缘分。
许是一个人漂泊,让这个女孩身心疲惫了吧。从和小陈的接触,交谈以及虾仔的谈及当中,敏儿觉得在南非这样一个环境中,小陈总算还是一个靠谱一点的人,但却又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家伙,他自甘堕落,以身试法,却保留着不多的一点善良。来南非的中国人,都是欧美没去成剩下的渣,小陈算是这渣子中还剩点份量的一个,想想还算是能陪同一起走下去的一个。
别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纸。本来敏儿觉得要和小陈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奇怪的是,这个全世界都觉得很薄的一层纸,在小陈面前却变成了厚厚的牛皮纸,并且他还故意不去捅破,不管自己有意无意地明示暗示,这家伙就是对自己若即若离的,这还真不像他自己说的是有今日,没明天的古惑仔。到底他在想什么呢?
那天送自己高级衣物,让敏儿感动不已,以为这家伙终于开窍了。不曾想这个家伙,在那么高档,气氛浪漫的餐厅里,却一直在劝说自己回学校,继续自己的学业,这又好像不是一个甘于堕落的人能做出来的。那他到底是个什么人?那天晚饭结束回酒店,本以为这家伙会留在自己房间,但没想到他只是冷冰冰地给了一个拥抱,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小陈好像在回避着什么,但还真想不清楚他在回避什么。
“想什么呢?”小陈感觉到敏儿的脸贴着自己的背,就这么贴着,一直没出声。
跟刚认识的时候相比,今天敏儿改变多了:“陈哥,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话要说多少遍呢?我不喜欢你,能答应供你念完书吗?”
敏儿有点阴声细气地接着说:“今晚一别,就是五年时间,你就不怕我会遇到各方面条件比你好的人?”
“在新堡有个挺谈得来的好朋友,他曾经给我说过,对自己经历的一些看法,长篇大论的。归纳起来就是,人一生都在后悔,从出生到死,所以我说,咱们都不要冲动地做决定。很多事情,应该用时间让我们来考虑,或者说是考验一下,再做决定会更好。假如你要找别人,那证明你现在说的爱我只是这一时冲动,这冲动的爱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那你供我上大学,到最后我却去找了别人,你不觉得亏吗?”
这个小陈还真没有多想,自己也有过刚到南非时的彷徨,这种心理压力,小陈是感受过的,所以他决定送敏儿回学校。不管以后的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敏儿应该不会在这条堕落的路上继续走下去了。“亏不亏的说不上,但起码我是帮了你,而不是害了你。再说,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对自己的眼光这么有信心?”
“这不是信心问题,很多东西,是天注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坏人,但起码不是个好人,所以对我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但对你来说,未婚和离异女人却是天差地别的概念啊。”
或许是吧,敏儿不再说什么了,头贴在小陈宽厚的背上,闭上眼睛,“哗哗”的浪涛声就如舞台下观众阵阵的掌声,西斜的夕阳就如渐暗的灯光,戏快落幕了。
“什么?你晚上要送敏儿走?”当小陈告诉虾仔和福伯自己的安排时,虾仔震惊得张大了嘴。
“虾哥,没那么夸张吧?你看你的下巴。”小陈用手轻轻地托了一下虾仔的下颚,示意他合起张大的嘴:“敏儿回去念书,她应该成为一个有学问,令人尊敬的人。”
虾仔把小陈拉倒一边:“兄弟,你没事吧,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用手摸了一下小陈的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自言自语地说:“没发烧啊?”
“阿陈,听虾哥的,你都三十好几了,难道你想像我一样,到这个年纪还没人知个冷暖。是不是跟敏儿吵架了?小公母的,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你就迁就人家一下不就成了。”
小陈真的给虾仔弄得哭笑不得,他知道这个兄弟是真心地为自己好,敏儿和虾仔在一起几天,不单子对敏儿秋毫无犯,以礼相待,还一直在敏儿面前讲自己的好话,明着就是打算撮合自己和敏儿的。但现在自己这个身份,不管是生理还是心里的冲动,都还是忍住吧,确实不能毁人家一辈子,即便这一辈子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的。
轻轻地拿开虾仔的手:“虾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你是个好兄弟,但敏儿她不应该属于我们这样的人,这样的世界,你觉得呢?”
****,这念过书的人真会玩。算了,别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小陈自己都不着急,我急什么?甩甩手:“唉,你的事你自己决定,我没眼看了。”转身看见敏儿站着远处:“妹子,不是这家伙欺负你了吧,假如真是为了这个,哥帮你扁他。”
“没有,虾哥,陈哥是让我回去念书,他嫌我现在的水平太低,配不上他,所以我暂时回去充实自己。”
“你别骗虾哥我啊?真的没事就好,记住我的电话号码,以后需要什么的,给我来个电话,只要虾哥这条命还在,就一定会来帮你的。”
敏儿让虾仔说到眼圈红红的,她没有想到这些平时看起来冷面无情的毒贩子却是这么有情义。萍水相逢的几天,不管是真是假,起码这话说出来挺让人感动的。
“谢谢虾哥,我有事一定会打扰你。”
小陈开着车,一路上,两人在这分别前的一刻,竟然都是沉默。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
我的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周云蓬的《九月》,汽车音响的声音本来就小,德本港外黑漆漆的旷野,听着歌还真让人觉得有点隐隐的悲凉。倒后镜中远去的霓虹,更让敏儿觉得和这段不堪回首,却又刻骨铭心的日子越来越远了。
伸手关掉音响:“陈哥,答应我,不再听这么哀怨的歌,你性格天生内向,自卑,再加上这种歌,万一有什么人生低潮,你会挺不过去的。”看看小陈无动于衷:“陈哥,我的话,你听见了吗?”
小陈笑了:“还没嫁给我呢,就来管我的事了?”看看敏儿用邪恶的眼光盯着自己:“说笑说笑,马上就把光盘给扔了。”
两道光亮的光柱,划破了雾气和黑夜的帷幔构成的停车场,纳塔尔大学旁的小城,住着的都是这学校里的学生。
“不进去坐坐?”敏儿看着停在门外的小陈,邀请着。
“太俗套了吧?你跟同学合租的,我就不打扰了。”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密码是五个六,望我们一切顺顺利利。”看着敏儿把卡放好在随身的口袋:“以后每个月我会打钱进去,假如有连续两个月我没有汇钱进来,那就说明我已经……”
还没等小陈把最后的两个字说出口,敏儿已经一手捂着小陈的嘴:“不许胡说。”
小陈拿开了敏儿的手:“好,不胡说。”小陈少有地正色道:“敏儿,五年后的今天,我会回来找你,假如你那个时候觉还得我这人还行,那我娶你。”
吻,深深的吻,敏儿吻得疯狂,小陈除了感受到嘴唇破裂的疼痛和咸咸的血的味道,还感觉到了脸上流淌着敏儿温湿的泪水。
高速路上,迎着德本港俗艳的霓虹灯光,小陈离背后站在幽静的黑暗中的等待他的敏儿,越来越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