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怎么说？”
    放下话筒，陈志高把苏峥的想法重复一遍，不等苏峰插话便笑道：“这些服装厂的工人可都是咱们劳务公司安排过去的。”
    苏峰眼睛一亮，“你是说买通他们的工人收集证据？”
    “对！”
    陈志高果断点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些工人是咱们服装厂员工的同乡，那些人一开始是想进咱们厂的，只不过那时候咱们厂不缺人，才把他们安排到了其他服装厂。”
    ……
    “二孬，在鑫鑫服装厂干得咋样？”
    小饭馆内，被称作李二孬的年轻人下意识点头，随后撇嘴笑着冲坐在对面的三十来岁男人酸溜溜地说道：“肯定跟你没法比，谁不知道你们丽人服装厂伙食好，住宿条件好，工资还比别的厂高呀。”
    酒杯相碰，李二孬将嘴角的酒渍抹干净，伸手夹菜的时候随口问道：“你们厂啥时候再扩建招工啊？咱好几个老乡都憋着劲儿准备去你们厂呢。”
    “现在就能来。”三十来岁男人嘿嘿笑着。
    李二孬微微一愣，自己只是随意问了一句，本就没抱希望，没想到竟有意外惊喜，连忙问道：“真的？你帮我报个名，啥时候开始试工啊？”
    “你以为我今天过来找你干啥呢？”三十岁男人傲然笑着，收下李二孬投来的感激眼神，“我们厂长说了，这次不对外招工，而且招工名额有限……”
    “毛蛋哥，我敬你一杯！”李二孬快速举杯，不忘说道：“毛蛋哥，只要你能把我弄进去，等发工资我一定请你喝好酒！”
    李毛蛋欣然点头，“厂长跟我说了，想进我们厂得先做一件事，只要能让厂长满意，进厂就没问题了。”
    “啥事？”李二孬迫不及待追问。
    李毛蛋冲李二孬招了招手，等李二孬伸头凑过来，才低声说道：“鑫鑫服装厂在生产假冒的丽人服装……”
    “啊？”李二孬惊诧看着李毛蛋，被李毛蛋眼神警告，再次低头。
    “我们厂的二老板你知道吧？他可是大人物，二老板亲自跟我说的，已经确定假货是鑫鑫服装厂生产的，现在需要更多的证据。”李毛蛋低声笑着，“你尽量去找一找证据，只要我们老板觉得行，你来我们厂就是一句话的事。”
    李二孬有些犹豫，“毛蛋哥，这样不好吧？我现在还领着鑫鑫服装厂的工资呢，这不是让我当汉奸叛徒吗？”
    “你猪脑子啊！”
    见李二孬犹豫退缩，李毛蛋恨恨骂了一句，“鑫鑫服装厂原来只是仿造丽人服装厂的产品，现在都开始生产假货了，你觉得我们老板能饶得了他？”
    “鑫鑫服装厂能不能继续在鹏城待下去都说不好，这样的短命厂不早点跳出来还等啥呢。咱们出来打工是为了赚钱的，你把这件事干好了，直接来我们厂，工资高待遇还好，最重要的是我们厂女工多，能挣钱还漂亮。”
    李毛蛋的意思李二孬听懂了，眼睛里冒出灼灼精光。
    类似的场景在不同地方同时上演，工资高待遇好，还有能挣钱的漂亮女工……
    短短两天时间，陈志高就拿到了关键证据。
    将收集好的证据装进档案袋，当天下午陈志高直奔相关主管单位。
    “我抗议！”
    将档案袋放到办公桌上，陈志高愤愤不平道：“这几天市场面突然出现好多假冒的丽人服装，费尽功夫终于找到了生产假货的厂家，你说怎么办吧！”
    办公桌里面的正是之前约谈陈志高的男人，神色微怔快速拿起档案袋，快速翻看之后表情变得严肃：“这是真的？”
    “我用得着拿假证据来找你？”陈志高撇嘴，伸手指着档案袋继续说道：“发货记录是我托人从羊城火车站货运站搞出来的，其他证据是这几家工厂工人主动提供的，铁证如山！”
    男人凝眸看着陈志高，什么叫工人主动提供的？怕是你用了什么手段吧！
    看男人沉默，陈志高轻飘飘地笑着，“我们降价促销都能被抗议约谈，他们明目张胆地生产假货，该怎么处置？”
    “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得先请示一下领导……”
    “那你请示吧。”
    陈志高打断男人的话，“对了，明天的报纸会刊登这件事，你们最好快一点做出反应。”
    “你……”男人眼角一跳，“你先别急啊，最起码看看领导是什么态度。这么冒然登报不是让我们坐蜡嘛，领导肯定会对你有看法的！”
    “呵！”
    男人的反应让陈志高不满，“别人抗议我们时，你怎么不这样说？现在跟我讲领导的态度？你吓唬谁呢？还是觉得我会害怕？”
    “不是，你误会……”
    “误会个屁！”
    陈志高再次打断，眯着眼睛看着男人问道：“裴庆林，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好欺负了？”
    “瞧你说的，谁敢欺负你啊！”裴庆林赶紧摇头，紧接着陪笑说道：“这不是以大局为重，照顾各方面的面子嘛。”
    “你自己想想看，鹏城是改革开放的先行者，大家都在积极学习鹏城经验。你这么搞的话，外界会怎么看鹏城？假货的性质确实恶劣，但你也得给我们调查讨论的机会不是？”
    “我的面子谁来照顾？”
    陈志高一步不让，“动不动就约我谈话，我不要面子的？现在人家都骑到我头上了，证据我也帮你们收集好了，你让我等调查讨论？”
    “裴庆林，你跟我打什么官腔呢？这也就是在鹏城，若是换到羊城，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他们的工厂关停？”
    裴庆林点头，“我信，但这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能不能别冲动？”
    “证据交给你了，领导那边怎么说我不管，明天依旧会登报，就这样吧！”陈志高冷哼一声，直接转身离开。
    裴庆林看着门口无奈叹气，快速拿起档案袋走出办公室。
    ……
    “《假货来袭，多加小心！》”
    “昨日下午，本报记者接到丽人服装厂提供的信息，真可谓触目惊心！”
    “丽人服装从建厂以来，一直坚持质量为上的生产理念，所有生产材料都是由大型国营棉纺企业供应优质面料，这也是丽人服装产品价格一直高于同行的主要原因。”
    “近几日，市面上突然出现一批仿冒丽人服装的产品，款式跟丽人服装相同，且带有丽人服装商标标识。假冒产品选用面料材质低劣，利用便宜价格欺骗顾客购买。”
    “这种极其不负责的恶劣行径对丽人服装品牌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同时深深伤害到了丽人服装忠实顾客的切身利益！”
    “借此揭露机会，丽人服装郑重提醒广大顾客购买丽人服装时一定要多家小心，仔细甄别产品面料差异和价格差异！同时呼吁上当受骗的顾客勇敢起来，向售卖假货的无良商贩索要退款赔偿！”
    “在发现假货的第一时间，丽人服装积极通知经销商配合调查取证，同时深挖追查出货源头。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丽人服装的不懈努力，终于找出了生产假货的源头工厂。”
    “相关证据丽人服装厂已经递交给鹏城相关主管单位，为防止不明真相的批发商、零售商和普通顾客再次受骗，现公布假冒生产厂家的名称：鹏城鑫鑫服装厂、鹏城玉华服装厂、鹏城华新服装厂、鹏城白雪服装厂……”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这些服装企业一直都在仿造丽人服装，之前抗议丽人服装降价促销的也是他们，其目的不言自明！”
    “最后，再次呼吁建议受骗上当的顾客勇敢站起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向出售假货的零售商店索要退款赔偿。人民的国家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坑害广大人民的利益！”
    假货？
    看到报纸的人下意识皱起眉头，仿造款式虽然有些低级，但却不至于被人诟病，可若是明目张胆的生产假货，故意贴上别人的商标标识，这种行为就让人不齿了！
    再看文章内说的这几家企业之前做过的事情，不少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急匆匆的跳出来抗议丽人服装降价，原来是降价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
    这样一想，再看生产假货的行为，就能合理解释了。
    狗急跳墙？亦或者是破罐子破摔？！
    会心一笑后，又有人皱起眉头。
    丽人服装降价促销的吸引力确实很大，再加上临近年关本就是该添置新衣服的时候，有人自己花钱购买了衣服，也有家里人花钱购买丽人服装的，衣服买回去后还不舍得现在穿，想着等过年时再穿出去见人。
    本来是憋着兴奋期待的，被假货的报道一稿，买过丽人服装的人纷纷猜测，自己不能买到假货吧？
    “丽人服装真是的，光说面料价格有差异，就不能多说一些辨别假货的方法吗？”
    “就是啊，我现在心里好慌，巴不得现在回家看看自己买的是不是假货。”
    “你也买了？你多少钱买的？”
    “三十五，你呢？”
    “啊？我二十五……”
    最后说话的人没声了，她能清晰感觉到同事目光中的质疑，同样自己心里更加没底了。
    二十五块钱买了一件假衣服？丢脸是一方面，关键是钱花亏了呀！
    “慧姐，你……你中午回去一趟吧。如果真不对，你就去找卖给你衣服的商店，让他给你退钱！”
    听到同事的提醒，花钱少的女人这才惊醒，愤恨说道：“必须得去找他，如果不给我退钱，我就去找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