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跟我装聋作哑！”
    没了心理负担的苏峥有种重新找回自信的感觉，无视陈志高的催促，不紧不慢道：“陈总，报纸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无力？你让我怎么说。”
    “卧槽！”
    陈志高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当初可是你怂恿我干的，我说我不干，你就跟我打苦情牌。现在出事了，你就这种态度？你是不是觉得没牵扯到你，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躲在后面了？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信不信晚上我就给楚叔叔打电话坦白交代，看咱俩谁比谁难受。”
    苏峥眼皮快速跳动两下，赶紧换上笑脸：“陈总，陈大哥，你这么说可就有点不讲江湖道义了。人家都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哪有主动出卖兄弟的呢？”
    “呵呵！”
    陈志高冷笑一声，“你拿我当兄弟了吗？我算是看明白了，自始至终你就是把我当成扛雷的人了。”
    “别这样说！”
    苏峥果断反驳，“陈总，真不是我装聋作哑！你好好想想看，现在报纸上闹的这么凶，不管咱们做什么，只会是越描越黑，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与其主动出来让人挑毛病，还不如保持沉默。报纸上那帮人是什么尿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们巴不得天天有人跟他们吵架，以此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和聪明劲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听到陈志高幽幽说道：“我家老爷子让我晚上回去吃饭，到时候肯定少不了盘问训斥。你说我憋屈不？如果拿到实惠，挨顿骂也就算了，关键是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看见，还被报纸上那帮人扣了那么多的帽子。如果沉默不吭声，说不定等两天就把更大的罪名扣我头上了。”
    “你也不要太悲观，毕竟报纸上还有一部分明辨是非的人存在，有他们帮忙发声，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严重。”
    陈志高说的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但苏峥必须缓解他的压力。
    这次跟苏峥经历过的报纸争议不一样，陈志高可是实打实地被领导约谈，被有关单位登门审查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以前跟他称兄道弟的人骤然改变态度，这种落差才是最煎熬的。
    “算了，我给你打电话也就是说一下鹏城这边的情况，现在心里舒服多了。”陈志高苦笑一声，“就这样吧，我得想想回家之后如何应付老爷子。”
    电话被挂断，苏峥反倒变得有些不安了。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是陈志高第一次提及他父亲。
    上次被暗示进口电器要出事时，陈志高都没提起他父亲，这次反倒主动提起，足以说明他家老爷子对这件事很重视。
    这种情况下，义气能起到作用吗？
    陈志高的父亲跟自己准老丈人可是朋友关系，如果两人通了电话……
    苏峥眼神急剧变幻，甚至在某一刻生出主动坦白交代的念头。可他又怕准老丈人生气，自己可是跟他保证过要老老实实的，前面刚做过保证，这才多长时间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思来想去，苏峥只能向秦慕烟求助。
    “当时我可是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装作听不到。”秦慕烟轻哼一声，没等来苏峥的诡辩反驳，这才意识到苏峥是真的有点慌了。语气瞬间变得柔和：“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事儿还不好说呢！”
    苏峥长出一口气，“如果陈志高能顶住压力别把我说出去，我的担心就是多余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指望别人呢？”秦慕烟撇了撇嘴，很不满苏峥这种态度：“你知道当老师的人最讨厌什么吗？”
    苏峥不解看着秦慕烟：“什么？”
    “老师最讨厌学生撒谎，特别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秦慕烟审视盯着苏峥，“主动承认错误，大概率能获取老师的谅解。”
    苏峥干笑一声，心虚道：“那我这种刚写完保证书转身就犯错儿的人，老师一般都是怎么处置的？”
    这个比喻太形象了，以至于秦慕烟没忍住笑出了声，“要么请家长，要么写一份更严厉的保证书。”
    ……
    “嗯，我知道。”
    不知道电话里秦淑芬说了什么，秦慕烟脸色有些不自然，说话声音都低了不少。“你把电话给我爸爸，苏峥有事跟我爸爸说。”
    而后，话筒就落到了苏峥手里，听到楚青山的声音，苏峥赶紧换上笑脸：“楚叔叔，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话筒不再传出声音，苏峥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秦慕烟，随时准备让秦慕烟接替自己。
    “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你的事！”
    就在苏峥忐忑不安的时候，电话里终于传出的声音，“志高那小子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如果是他自己的想法，直接去运输公司挖人就行了，哪还用得着在报纸上搞事情。”
    “啊？您知道了？”
    楚青山的态度让苏峥大吃一惊，同时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就像是老师已经知道我犯错了，却没找我麻烦，说明老师大概率不会严惩我了。
    秦慕烟意外看着苏峥，主动伸头过去让耳朵贴在话筒背面。
    放松下来的苏峥伸手揽着秦慕烟，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一起听楚青山说话。
    “猜到了，但没有证据。”楚青山淡淡回了一句。
    苏峥发自内心地笑了，楚青山的态度证明把陈志高推到前面的做法是正确的。秦慕烟绷着嘴偷笑，父亲能这么说，态度很明显了。
    “叔叔，今天上午陈志高给我打电话了，报纸上过度拔高了这件事的性质，他那边压力很大，还说他家老爷子要打断他的腿……”
    “哼，要打前些年就打断了，嘴上说说罢了。”楚青山似乎有些不屑。
    苏峥干笑一声，“叔叔，这事儿……”
    “没有表面上那么严重，企业改革这么大的决定都做了，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声音改变方向。”
    楚青山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停顿了几秒钟，继续说道：“这并不一定是件坏事，国企沉疴已久，大多数都沉浸在历史当中，守着那点老本过日子。如果能通过民营企业给他们带来危机感，反倒有可能刺激他们积极上进。”
    听楚青山这么说，苏峥更加轻松了。
    准老丈人的工作就是研究这些，他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能体现出上面的态度。只要上面不反感这样做，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不过，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
    楚青山轻叹一声，“能通过私下手段做成的事情，就没必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让别人拿你们做文章。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大刀阔斧的改革。”
    这句话让苏峥心头一跳，不禁回忆前世的经历。改革开放并不是一帆风顺，就像准老丈人说的那样，有一些顽固保守分子一直都不那么配合。
    想到这里，苏峥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再想想报纸上争吵的态势和陈志高上午说过的情况，苏峥恍然大悟。
    本来只是个人行为，却被某些人刻意拔高了事件性质，隐隐变成了改革与保守的对峙。
    这种层面的争论，一般人谁敢参与进去？
    那些人肯定是把陈志高当成某一派的人了，要不然不能骤然改变态度，甚至约谈和审查都有可能是走走过场，只为撇清关系。
    再想想陈志高的家庭背景，他家老爷子生气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想明白这些之后，苏峥狠狠点头：“好，招聘到合适的人选之后，我肯定老老实实地，保证不再出风头。”
    “嗯，低调一点没有坏处。”
    楚青山笑了笑，又是说道：“慕烟是不打算回来过暑假了吗？”
    苏峥侧头看向秦慕烟，秦慕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最近我们商量着在沪市买房子，正好趁着她放假有时间，可以多转转挑选合适的房子。”
    “沪市买房子？”
    楚青山嘀咕一声，紧跟着问道：“你们考虑好了，什么时候结婚？”
    苏峥再次看向秦慕烟，秦慕烟却扭头看向别处，这是什么态度？
    默认了？
    苏峥暗暗欣喜，一边观察秦慕烟的表情，一边回道：“年底吧？”
    看秦慕烟没有反对的意思，苏峥信心更大，“剩下几个月可以好好准备一下。”
    听到这句话，秦慕烟扭头看着苏峥，不掩饰眼神里的好奇。
    “行，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楚青山爽朗笑着，“我听你淑芬阿姨说东升被你说动了，他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被我说动？
    苏峥微微一怔，想起那天的事情，肯定是秦慕烟故意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的，会心笑道：“具体时间没有说，他的工作性质在这放着，估摸着回去也得过年了吧。”
    “嗯，他能听你的劝就行，你没事儿的时候多跟他打电话交流一下。”
    刚放下电话，就听秦慕烟说道：“谁答应你年底结婚了？”
    苏峥知道秦慕烟时有时无的傲娇病又犯了，当即配合问道：“我看你不说话，还以为你默许了呢。”
    “连个仪式都没有，凭什么默许？”
    要仪式感？
    这多简单啊！
    作为重生者，随时都能把后世的仪式拿出来借用。想想现在的大环境，苏峥很快就想到了合适的方式。
    “这事儿简单，你就等着瞧好吧！”
    看苏峥如此自信，秦慕烟更加好奇了，“你先说说看，我帮你参谋参谋。”
    苏峥果断摇头，求婚这种事情如果提前说出来，还能达到想象中的效果吗？“不行，说出来就没新鲜感了。”
    秦慕烟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想想苏峥说的也有道理，强行把好奇心压制下去，依旧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总能说一说吧？大概时间也行啊！”
    感觉到秦慕烟的情绪，苏峥迟疑之后回答道：“人多的时候。”
    人多的时候？
    秦慕烟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有了猜测。
    以两人的情况，人多的时候无非是在学校，也就是说等开学之后？
    有了这种猜测，秦慕烟心里多了一股期待，想想上次在京城电器商场确定出对象时苏峥的做法，期待感变得越来越强，应该会比上次更好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