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峥吗？李主任让我通知你，采访录像会在今晚新闻联播之后，新电视剧之前播出。”
    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忙音，苏峥心中止不住的欢喜，鲁省电视台的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算算时间采访记者昨天才回去，今天晚上就播出了。
    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不知道会不会被删减内容，如果删减，希望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些话删减的面目全非，引来更多的麻烦。
    担心的同时，又有些期待，期待快点看到播放内容。
    想给秦老师报个信，刚伸手拿起话筒，苏峥又觉得不对劲儿！
    自己跟鲁省电视台仅仅打过一次交道，跟李彩霞也没有更多的人情来往，有必要专门让人给自己打电话通知一下？
    苏峥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平时也不关心国家大事啊！”
    刚进入宿舍就听到新闻联播的开头音乐，李丽纳闷看着坐在床上盯着电视机的秦慕烟。
    秦慕烟颇显神秘地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李丽撇了撇嘴，这女人越来越不正常了！
    拿起洗脸盆毛巾出去，等李丽洗漱完毕回来时，新闻联播正好结束。
    这年头可没有那么多广告播放，电视剧基本上都是在新闻联播结束之后无缝连接开始。在新闻联播结束的一刹那，全国各地不少观众立刻换到自己正在追的电视剧播放频道。
    “观众朋友们……”
    刚刚调到鲁省电视台，观众就愣住了，该来的电视剧开头没有出现，反倒出现一个女播音员。
    “最近几日各大报刊相继刊登了有关健美裤的不同评论，一度成为老百姓热议的话题，引发不少激烈争论。”
    “为此，我台记者联系到了健美裤的设计生产者，近距离零误差问询了老百姓最为关心的问题，接下来请观看采访录像。”
    健美裤生产者的采访录像？
    不少观众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来了兴趣，有人想要看看被批判抨击的人到底长什么样，有人想要了解争议最大的话题，也有人想要看看说出‘内心阳光’的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怪不得，原来是情郎上电视了。”
    李丽往脸上抹雪花膏，撇嘴啧啧道。
    秦慕烟像是没有听到李丽说话一般，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
    画面转换，一男一女出现在屏幕中。
    女人侧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侧脸，苏峥斜对着镜头，没有了平时的轻松随意。
    “报纸上说的是真的，这么年轻就当老板了？”
    “这小伙子看着挺面善的啊……”
    看到真人后，观众开始跟着议论。
    “健美裤是你一手设计生产的吗？”
    “是。”
    “……你的设计灵感从哪里来的？”
    “我有一个朋友……”
    李丽再次侧头看向秦慕烟，看着她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无声撇嘴，被人当挡箭牌使了还这么高兴，脑子呢？
    转头看着屏幕里面苏峥跟记者的对答，眼神不由变得认真专注。
    “……我能接触到的人群无非是常见的几类。比如说工人，上班穿工装，下班穿自己的衣服，无论是哪一种，样式都太普遍了，普遍到几乎人人都是相同的。”
    听到这句话，露天观看电视的观众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再回想自己平时的穿着，纷纷变得沉默。
    “……如果把脖子以下的身体部位全部遮挡住只露出一张脸，能通过一张脸看出这个人的身份和气质吗？”
    这句话让不少观众眼前一亮，心里不禁跟着嘀咕：真要这样遮起来，陌生人谁分得清谁是领导谁是普通老百姓？身份都没有了，还有个屁的气质！
    看到记者哑口无言，一部分观众笑出了声，这小伙子挺能说的，而且说的都是能听懂的大实话！
    紧接着画风一转，屏幕里小伙子表情严肃说了一通，看过近几天报纸的人都明白，这是针对报纸上某些人的回应。
    “……以貌取人是不是代表着你本人心胸狭隘？”
    “自己都没解释干净，居然敢替时髦青年说话？这家伙心也太大了吧？”
    李丽忍不住出声，时髦青年的争论一直都存在，时不时会被人拿出来辩论一番，在她看来苏峥完全没必要提及时髦青年。为了防止秦慕烟装作听不见，李丽直接坐在秦慕烟身边，伸手拉扯秦慕烟的胳膊。
    “他说的不对吗？”秦慕烟侧头看着李丽。
    “我没说不对，只是……算了。”
    两人都是老师，本身没有以貌取人的想法，体会不到这句话裹挟的威力。可电视机前大部分观众都是普通百姓，以貌取人在他们的生活中很常见。
    有人亲身经历过被人以貌取人，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心中憋屈，憋屈的同时也为电视里这个小伙子说的话暗暗叫好，那些人就是心胸狭隘！
    有人则是对别人有过以貌取人，听到这句话后神色各异。有愤怒者，也有反思者。
    “我就是为了取悦朋友……我没那么大本事，搞点小事情还不行吗？”
    “哈哈……”
    男观众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小子是个直性子，男人就该这样敢作敢当！”
    “我觉得这小伙儿挺好的呀，跟报纸上说的不一样啊！”
    “报纸上说的你也信？都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人瞎咧咧。”
    女观众跟男观众此时的心态完全不同，要是有男人这样对自己……
    “你俩真确定对象关系了？”
    李丽扒拉着秦慕烟的胳膊，让秦慕烟转身正对着自己。
    秦慕烟犹豫了，然后摇头：“还没正式说过。”
    “这算不算？”李丽伸手指着电视机。
    “不算吧？”秦慕烟有些不确定。
    “啪。”
    宿舍内，楚东升狠狠在床上拍了一巴掌，死死盯着电视里的苏峥，还是贼心不死！
    “勇气可嘉！”
    京城，秦淑芬不满扭头瞪了身边人一眼，哼道：“最多算是油嘴滑舌。”
    电器商场三楼，苏峥趴在小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电视屏幕，脸上止不住的喜悦。目前为止，他说过的话一句没删全部播放出去了。这种迹象让苏峥更加激动，也更加期待接下来的内容。
    “……到了某些人眼中就成了有伤风化的坏东西，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心思不轨呢？”
    “好家伙，这一手反击漂亮！”
    “内心光明的人……”
    “呜呜……这小子早说几年，我大哥也不至于被当成流氓抓走……”
    不知不觉中，一部分观众在心里认可了苏峥的说法。
    电视屏幕中，画面明显有了断接。
    原本侧对着镜头的女记者改变了坐姿，能够清晰看到她脸上的严肃表情。“最后一个问题，我相信也是大多数人最为关心的问题。作为健美裤的设计生产者，你对健美裤到底是什么样定义？”
    屏幕中，清晰可见两人的面部表情。
    一直保持从容对话的苏峥听到这个问题后明显神色一怔，片刻之后苏峥抬头看向记者，“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能不能拍一下健美裤穿在身上的真实效果？因为我怕有人不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电视机前的绝大多数观众，特别是没有亲眼见过健美裤的观众，听到苏峥这句话后下意识地前倾身体，就像是这样能看的更清晰一些。
    “可以。”
    随着女记者肯定的回答，苏峥起身冲着镜头外招了招手，紧接着电视机里传来脚步声，再然后三个上身穿着普通样式褂子，下面穿着奇怪裤子的年轻女孩出现在镜头中。
    摄像镜头微微调整，将三个女孩全身收入镜头。
    露天看电视的地方，有人趁人不注意快速起身朝着电视机跑过去，几乎将脸贴在屏幕上，顿时引来围观观众的不满。可架不住人家脸皮厚，呵斥无果后立刻有人跟着这样做。
    哪怕是在自己家看电视的人也会忍不住做出相同的动作，因为距离太远的话，根本看不清楚14寸电视机中健美裤是什么样子。
    苏峥没有坐回去，而是站在三个女孩身边，对着镜头说道：“这三位姑娘是沪市第一批将健美裤穿出门的，也是她们让沪市更多人知道健美裤的存在。”
    镜头中，三个姑娘保持微笑站立不动。
    女记者起身来到三个姑娘身边，仔细打量一番后问道：“健美裤穿着感觉怎么样？”
    中间的女孩点头笑道：“很舒服，面料很柔软，也很有弹性。”
    女记者追问道：“平时你们就这样穿着出门吗？”
    三个女孩笑了笑，齐齐摇头。
    女记者露出不解：“什么意思？”
    “健美裤配这种褂子不太好看，我们更喜欢跟蝙蝠衫搭配。”紧挨着女记者的姑娘笑吟吟回答，没等记者发问，竟是主动问道：“我们里面穿着蝙蝠衫呢，你想不想看看？”
    女记者快速点头。
    三个姑娘在镜头中脱下身上的褂子，露出里面的蝙蝠衫，很有默契的双手叉扶在两侧腰身，只是一瞬间，给人的感觉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立刻想起刚才那个小伙子说过的话，衣服不同展现出来的气质就不尽相同。
    真是这样！
    女记者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围着三个姑娘转了一圈，而后正对着苏峥说道：“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漂亮。健美裤已经展示过了，你现在可以说说你对它的定义是什么了吗？”
    苏峥上前两步，伸手引向三个女孩，“不同衣服搭配出来的视觉效果大有不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健美裤的存在无疑是最抢眼的，这一点不能否认吧？”
    女记者缓缓点头以示同意。
    “我相信很多人第一眼看到健美裤会觉得这种裤子奇怪，这种奇怪来自于大部分人平时的穿着习惯和保守思想。”
    稍稍停顿一下，苏峥视线向下看着女记者的裤子，“恕我冒昧，李记者，此时你就做出了很好的对比。”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女记者中规中矩的穿着跟身边蝙蝠衫健美裤比起来，真的有点不够看。
    女记者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在躲避苏峥的目光，亦像是不敢跟健美裤对比。
    “很多人的衣服都是略显宽松，款式也比较板正，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只会让人觉得臃肿普通，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美感存在。”
    苏峥一本正经地表述自己的观点，“男同志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倒没什么，可女同志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女记者适时插话。
    苏峥微微一笑：“因为女同志比男同志更爱美，这是根植于骨子里的天性，且不分年纪大小。我还在工厂上班时，就有不少女工友偷偷改动工装，为的就是看起来稍微好看一些。”
    女记者笑了，“你很了解女同志嘛！”
    两人的一问一答赢得无数观众的点头，不少女人更是露出会心笑容，事实情况就是如此，自己改过工装。
    “美丽漂亮，就是对应健美裤中间那个美字，这是我对健美裤的一种定义，我相信它能让女同志喜欢，也能让女同志变得更加漂亮。”
    “那健字怎么解释呢？”女记者配合问道。
    苏峥往后撤了一步，给三个女孩让出镜头，“再看看她们三位，跟臃肿宽松的穿着相比起来，是不是多了一丝活力？活力，在我看来就是寓意着健康。”
    “所以，我对健美裤的定义很简单，就是健康美丽。”
    健康美丽？
    四个字被观众重复念叨，跟报纸上说的‘伤风败俗放荡不堪’有着天壤之别！
    再仔细看电视屏幕中那三个女孩，哪里有伤风败俗放荡不堪的味道？
    “关于健美裤的采访就到这里了，套用苏峥说过的那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健美裤到底是好是坏，相信观众朋友们心中会有属于自己的定义……”
    全部播出，竟然没有有一丁点儿的删减！
    苏峥激动地从小木床上跳下来，双手握拳狠狠挥舞。
    这个采访或许不能消除全部质疑，绝对能让人正确认识健美裤，只要能获取一部分人的认可，健美裤就不会被人搞死！
    苏峥不由自主脑补出一大帮人举着钞票追着自己要货的画面，嘴巴咧得更大，几乎能看到后槽牙。
    鲁省电视台真给力！
    激动之余，苏峥不忘感激鲁省电视台。
    想到鲁省电视台，不可避免想到今天那通电话，笑容瞬间僵住。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那股子不对劲儿的感觉是什么了。
    新电视剧！
    李彩霞！
    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