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不知道他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莫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么喊你,你听了心里觉得很舒畅吗?”
“你这么喊我有哪里不对吗?”
“你才九岁大,人人都喊你爷,你不觉得老气横生吗?”
胤礽觉得他这话实在是有些扯谈:“八弟两岁不到,这宫里的奴才哪个不是喊他八爷,按你这么说他不是更加要折寿?你自己呢,下头的人见了你不也要喊你一声爷?”
“可是方才喊你的人是我,我是你哥哥,亲哥哥。”
看样子他今个儿是真跟自己杠上了,胤礽突然觉得有趣,靠着桌子一手撑着脑袋,姿势慵懒,偏头看向他:“大哥,你直接喊我太子也可以的,是你自己非要在后面加上一个爷。”
胤禔的脸微僵了僵:“我以为你喜欢听。”
胤礽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你总是这么叫我,倒是折煞我了。”眼里带上了几许戏谑的笑意。
胤禔心下一动,身子突然往前倾,双手撑在了他身体的两边,目光落在他明明没有醉,此刻看起来却迷蒙得几近撩人的眸子上,好半响,才问道:“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
胤礽勾起嘴角:“在人前,你就得称呼我一声太子爷。”
“这是自然。”
“在人后……”
“保成。”
胤禔嘴里轻吐出两个字,证明之前胤礽确实不是听错了,胤礽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和他脸上柔和的,放大的笑容,突然就想不起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是从他带着他一起撇下弟弟爬上宝塔塔顶看烟火,还是他拎着酒来找他在他醉眼迷蒙的时候讲那个意有所指的故事与他听,或者是在塞外林子里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被逼无奈到底他还是在生死关头救下了他,又或者是在房梁倾倒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护着他转过身,给他送药,送鞋,每一个看似平常的行为细细想来发生在他们之间其实都很有些匪夷所思。
那种若有似无甚至可以称之为暧昧的情愫,他若是不自欺欺人,是绝对无法忽视的,他们之间,既不像和睦亲近的兄弟,却也不似以前那般全然的敌对。
这到底算是什么?
对胤禔,胤礽是有戒心的,而且戒心还不低,而从他在塞外林子里对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看来,他对自己应该还是欲除之后而快的心思更占上风,却又隐藏得极好,好到他几乎都被他骗了,若不是岳端说出来,那一回,他就要犯愁该怎么还他的救命之恩了。
或许,这算是他的另一种博弈的方式?
胤禔见胤礽在走神,再次喊他:“太子?”
胤礽收回思绪,笑着道:“大哥方才不是还叫我名字吗,怎么这会儿又改口了。”
胤禔眼里流露出一抹发自肺腑的欣喜:“你答应了?”
“你喜欢这么喊就这么喊吧。”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反正他们私下里相处的机会大概也不会有很多。
“保成,保成,保成。”
胤禔连着喊了三声,就像是为了要证明什么一般。
对胤礽,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忍不住想跟他亲近,这样的心思其实一直都有,但以前是找不到方法,现在,他觉得他似乎是摸到边了,所以他不想错过。
胤礽干笑了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反正就是怪怪的,目光下移,落在他还撑在自己两侧的手臂,这姿态站远了看就像是胤禔把胤礽圈在怀里一般,于是胤礽心里那股怪异之感就越甚了。
适可而止这个道理,胤禔自然是很明白,见他面露尴尬之色,便撑起了身,退开了距离,笑着道:“既然太子爷答应了,以后可就不能再反悔。”
“……”
胤礽觉得对着这人的厚脸皮,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取悦
胤礽换上胤禔送的靴子,试着在雪地里走了几步,还真的是不滑了,心下高兴,今日又要跟着康熙上晾鹰台,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要是再跟上回一样路都走不稳甚至跌倒那可就糗大了,幸好。
十二月的早晨,寒风凛冽,站在高耸的晾鹰台上,呼啸着的风刮过脸颊更是刺骨冰寒,胤礽却是很兴奋,看着前头空地上整齐列队的骑兵和迎风飘展开的军旗,目光扫过,落在下面站得笔直目视前方的几人身上,为首的那个便是胤禔。
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胤禔微侧过身体抬起眼,胤礽站在最高处,他汗阿玛身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前头列队整齐的骑兵吸引。
刚才那一瞬间,大概是他的错觉吧,他心想,有些失望地转了回去。
“放——”
领头的军官一声高喝,手中的旗帜用力一挥,弹药出膛的声音瞬间炸响,位于前三排的骑兵一齐射出了第一枪,再同时拉马往后撤。
“进——”
旗帜第二次挥动,后面两排骑兵纵马上前,在军官手中的旗帜指向前方之时同时加速,保持着阵列队形小跑着往前冲了一段,拉住马缰一齐停下,弹药再次炸出枪膛,再一踢马肚子,往前跑一段路,停下,射出第二枪,之后整齐地往两边撤下。
“出——”
旗帜连着挥动三次,后面几排的骑兵狂奔而出,至离目标最近处,姿势漂亮地一齐跳下马,动作利落,整齐划一,在落地的瞬间一枪射出,再接着一个迅速转身,调换角度又射出了第二枪,往前小跑一段,第三枪,匍匐跪下,第四枪,翻身仰卧,第五枪。
五枪过后,是震天响的齐声喝彩声,胤礽心道,这种连发火神枪用这样的方式来演练,倒也是有点意思,再看康熙的表情,显然也颇为满意。
负责指挥的军官从马上跳了下来,带着一众骑兵一齐跪拜在了康熙面前。
正是胤礽的舅舅,长泰。
“好!好!好!”
康熙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胤礽勾起了嘴角。
“舅舅今日在阅场上可是大出风头了。”
大阅结束之后长泰来给胤礽请安,他如是说道。
康熙当着众人的面夸奖长泰的一套鸟枪训练之法别出心裁,卓有成效,因为平日总是里被人背后说他靠着姐姐的裙带关系和索额图的帮衬才有了如今的官职,长泰心中一直都憋着一口气,今日倒也终于是让他扬眉吐气了一次。
听了胤礽这么说,长泰自然是很高兴,顺势问他:“那皇上那里的意思是?”
知道他还在惦记着那新军营的统领一职,胤礽摇了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傍晚,胤礽去给康熙请安,康熙在与人商讨事情,胤礽懒得等准备打道回府,出了康熙的寝宫,远远瞧见昨日他随手点来给康熙呈上花蜜的小太监正满脸愁容地在院子角落里清扫着积雪,冻得全身发抖,一时便有些意外,微抬起下颚,吩咐何玉柱:“去打听打听,他是怎么回事。”
何玉柱很快就把胤礽想知道的给打听了来,说是因为那小太监做砸了事,打碎了一个贡品花瓶才被罚了去做杂役。
胤礽抱着暖手炉冷嗤道:“这可赶巧了,爷昨日才点了他帮爷做事,怎么今个儿他就办砸了差事受了罚?”
何玉柱默不作声。
不过他不说胤礽也知道,大抵不过是那些大太监因为他得了自己青睐看他不顺眼,才找借口挑他的毛病罢了。
“回头你去跟那些人说,爷看上了那个小太监机灵,把他要来伺候爷。”
“嗻。”
阅兵之后,南苑之行并未就此结束,康熙还要去庙里上香替近日身子不大爽的太皇太后祈福,因而还要在这里小住个三两日。
而一贯身体算不上好的胤礽也许是那日早上在晾鹰台上吹风受了凉,又要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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