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但看着爷爷的神情却是实打实的严肃。
    叶爷爷有些心虚，但面上还是撑住了。
    “哪儿有！这不忙，一时没想起来跟你说吗！平日里那么多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忙，哪儿有时间想到你……”
    言旭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叶爷爷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垂下眼帘没再继续说。
    王爷爷在旁边开口了，“言旭你别听你爷爷乱说，他就是怕你担心，你最近不是又得奖上新闻了吗，你爷爷他怕说了让你分神，还让奕承不要告诉你，还是我让奕承跟你说的。”
    “爷爷，那个不是得奖，是上报。”冯奕承小声插嘴道。
    老人家不懂什么四大期刊、世界难题，只是听周围人说叶言旭又如何如何，以为又是得奖什么的，所以才这么说。
    言旭闻言，看着爷爷苍老的面容有些愧疚起来。
    他确实越来越忙，跟爷爷打电话的时间也相隔得越来越长，有时候对话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从什么开始的呢？
    言旭想了想，发现好像是从进入大学了之后吧，爷爷给他打电话的频率就越来越少，那时他还以为爷爷是真的忙，平日在村里跟其他人在一起……
    现在看来，他爷爷不是不想跟他打电话，也不是不想他，而是怕给他打电话影响他，怕他分心！
    老人家的担心总是那么多，当时看可能觉得没什么，甚至还觉得对方的担心多余，但事实到底如何，可能只有等到被关心的人真正领悟到，才能知道体会对方的用心良苦。
    言旭暗自叹了口气，过去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爷爷，我是你孙子，您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想等到你真正出事了才最后一个知道！”言旭紧盯着爷爷，诚恳道：“我就您一个亲人了，您多想想我。”
    叶爷爷抬眼觑他，嘟囔道：“我没想不告诉你，就是想晚一点再说……”
    有的人老了就越来越像个老小孩，言旭点头，轻声哄道：“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那以后这种事情，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可以吗？”
    叶爷爷点头。
    言旭这下满意了，问了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后，又问爷爷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叶爷爷有点饿，于是言旭就准备出去买，顺带邀上了冯奕承。
    一出病房，言旭问道：“你知道主治医生是谁吗？
    叶家现在已经不缺钱了，叶爷爷的肠癌一查出来就办了住院手续，连医生都已经找好，就等着做手术了。
    冯奕承说了个名字，然后带言旭找了过去。
    言旭找医生了解情况的时候，冯奕承就去外面给两位老人买东西。
    “医生，我爷爷他的病情如何？”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眼镜，拿着叶爷爷的病例对坐在桌子对面的言旭道：“良性直肠癌只要在发病早期就可以完全治愈，癌症组织可以……”
    言旭听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就没什么大碍的结论。虽说良性肿瘤治得好，但言旭没有听医生具体说清楚，就不敢放松警惕。
    出了办公室，冯奕承买东西也回来了，两个人又回到了病房。
    爷爷和王爷爷在吃东西，言旭看了一会儿，也是想起了医院里还有个人等着他去看。
    “爷爷，二舅爷爷在哪个病房呢？”
    又是冯奕承带着言旭过去了。
    二舅爷爷的病房在另外一栋大楼，离这栋还有些距离，两个人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医生在案例询问病情。
    心血管疾病，老年人经常得的病。
    言旭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就站在病房门口听着医生说话。
    二舅爷爷躺在病床上，认真顺从地回答着医生的话，面容憔悴，也是没有注意到言旭的到来。
    等到医生问完话，准备出病房的话，二舅爷爷这才看到门口的言旭和冯奕承。
    “言旭？你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二舅爷爷很惊讶，但同时又很高兴，撑着身子就要从病床上坐起来。
    言旭赶紧过去，扶着他坐了起来，“才回来而已，您慢点。”
    “才回来啊，那你这回来怎么不回家休息会儿，跑医院来干什么。”
    提起这个，言旭看着二舅爷爷，问道：“您生病了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呢？如果不是这次我爷爷也住了医院，恐怕我还不知道您病了。”
    二舅爷爷笑了笑，无所谓道：“我这又不是快死了，没事的嘞，医生刚都还跟我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你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爷爷也好，二舅爷爷也罢，言旭都是第一次跟老人这么深入的打交道。对于他们都喜欢这样报喜不报忧的态度，言旭内心无奈之余，还是有些酸涩的。
    “我也是您孙子，哪儿能住院这种大事都不跟我说的……”
    跟爷爷一样，言旭又念叨了一边二舅爷爷，直念得老人家连连保证下不为例，以后一定告诉他。
    因为记挂着爷爷那边，所以言旭就没有多呆，陪二舅爷爷说了会儿话后就走了。
    “你马上也是要毕业了，是打算继续深造，还是去yk开拓你的生意版图？”回去的路上，冯奕承有些好奇地问道。
    冯奕承也是替言旭打工这么久的人了，除了爷爷，黎村其他人可能不知道言旭的情况，但他是一定知道的。
    言旭看了他一眼，“若是我说我准备去y国进修呢？”
    冯奕承惊讶了下，但转瞬也是点了点头，似乎这是在有些意料之中的事一样。
    “也是，你一个a大生，最近还上了数学的四大期刊，要说就这么毕业不考硕博还真是说不过去。”
    言旭笑了下，“你想的还挺多。”
    他去y国进修，选的是多年前曾经去过的剑乔。学无止尽，他不止是为了追求更高层次的境界，同时吧，还是为了挖人。
    a大是不错，但那仅限于国内，国际上，剑乔排名还是在它之上的。
    “这哪是想多，你这么一个大佬，要真直接毕业从商了，你导师到时候直接念死你我都不怀疑。”
    言旭摇头。
    身边人对他认知如此高大尚，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在医院看过了爷爷他们的情况，因是一周后做手术，所以言旭就准备早点回去拿东西过来，然后在周围租个房子以便照顾爷爷。
    村子还是那个老样子，言旭回去的时候是晚上，但属于度假区的村子却还是灯火通明，人流涌动的样子。
    都是和朋友一起来玩的，加上大晚上的，倒是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言旭，最多就是瞅着这人长得高有些好奇罢了。
    一路摸回家，言旭乘夜就收拾好了东西，想着今晚就走行程太赶，便打算明天起来了再走。
    第二天早上，言旭拖着行李正在屋外锁门的时候，就看到林沐拿着一个红色帖子走了过来。
    “叶言旭？欸，你回来了啊！”
    林沐很讶异，随即看着他也是笑了起来，“我这前几天还在和林州讨论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没想到你居然闷声不响的就到了，叶爷爷还说你忙不会回来，我一猜就是他没告诉你生病的事，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刚回来。”言旭看了眼他手上的帖子，“这是给我家的？”
    林沐还想说什么呢，闻言也是喜笑颜开起来，瞅着面上似乎还有些小羞涩。
    “对啊，喜帖，我要结婚了。”
    言旭一怔，旋即立刻反应过来，说了声恭喜。
    “谢谢，这个月初就是我结婚的日子，到时候希望你能来。”林沐面带笑意地说着，眼里带着幸福的光芒，一看对方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一定。”
    知道言旭拖着行李是要去医院，林沐也没耽搁他的时间，送了帖子就走人了。
    看着他的背影，言旭低头又看了眼手上的喜帖。
    二十六岁结婚，这应该是个既不早也不晚的年纪吧。
    *
    言旭在市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还请了护工照顾爷爷和二舅爷爷，他每天就给两位老人带饭、陪着说说话，空闲的时候还是在完成他的毕业论文。
    而爷爷手术日那天，几个小时的手术也是非常成功。
    病房内，言旭坐在病床旁在给爷爷削苹果。
    “哎哟，哎呦……”
    病床上的老人时不时哼上两句，似是手术伤口痛，但若不看他瞥着言旭的小眼神，估计还像上那么一回事。
    言旭冷静地削好苹果，然后递了过去，“爷爷，你先吃了再说吧。”
    叶爷爷转了下脑袋，盯着他，“那你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孙媳回来？”
    言旭叹了口气。
    他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上哪儿给他找什么孙媳啊！
    自从知道林沐要结婚了，他爷爷就开始不停追问他女朋友的事。每天的家长里短，让言旭都有些招架不住。
    “爷爷，这些事以后再说好吗？你先吃东西。”
    “哎，老了老了，一大把年纪随时都要入土的人了，这么点小心愿孙子都不肯满足我啊……”叶爷爷唉声叹气着，这下连眼神都不给言旭了。
    言旭头疼。
    他该怎么跟他爷爷说，他其实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念头呢。
    不知道该怎么说，言旭就干脆不说。
    将苹果放在盘子里，言旭起身，“我出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叶爷爷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黯淡，默默地叹了口气。
    言旭从医生那儿问完情况后，原打算回病房的，但一想到爷爷估计又要问，便想着出去买点东西再回来。
    一来一回，起码得一个小时，他再回来应该就不会再追着他问了吧？
    问不问的言旭不清楚，但当他提着买来的东西，再次回病房的时候，却听到了里面有人在交谈。
    房门没关紧，是虚掩着的，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听得也是模模糊糊。
    这声音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更不是冯奕承和王爷爷，而是一个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住的是医院里最好的单人病房，房门上的玻璃也是磨砂的，里面什么情况必须得打开门才能知道。
    言旭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发出动响，只是默默推开了点门。
    推开门后是一个一米长的小窄廊，一米后左墙拐角才是病床。因此言旭只要不发出声响，里面的人就看不到他。
    “卡里五百万，密码是叶寒衣的生日，你记不住我的生日，想来是能记住他的生日的。”
    门刚推开了点，里面的声音就大了些。
    慵懒随意的声音，加上叶寒衣三个字，电光火石之间，言旭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
    叶初一。
    他居然来了！
    言旭这下更是愣在门口不敢动了。
    这么多年来，这父子俩的关系就像是水深火热一样，他不待见他，他也懒得见他，言旭还以为他们俩的见面，会是在某一方的葬礼上呢！没想到叶初一居然会找来医院看爷爷了……
    言旭虽然想得多，但却还是一直在留神听里面的讲话。
    “拿走，我不需要你的钱。”
    言旭第一次听到他爷爷这么冷淡的声音。
    “这又不是都给你的，你半截身子如黄土确实不需要，但叶言旭还是需要的吧。”
    叶初一的声音还是那么懒散随意，言旭听着却是皱起了眉。
    对自己父亲说话这么不客气的吗？难怪两人关系不好。
    叶初一说完后，言旭隔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他爷爷开口，正当他以为爷爷是被叶初一气到了的时候，他爷爷开口了。
    “所以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给言旭钱？”
    爷爷的声音一下子中气十足起来，什么还带着些严肃，言旭皱着眉也是在心里默默的打了个问号。
    什么什么立场？作为父亲，叶初一给他钱，还需要立场的吗？
    气氛似乎冷凝了下来，隔了七八秒的时候，言旭听到叶初一说话了。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还需要我明说？”
    “叶言旭不是我儿子，谢明兰不是我老婆，他们都是叶寒衣的儿子老婆。”
    “这样，够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