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笑着看她一眼，“像米兰达，年轻的时候，苹果脸，这种发型其实显不出她的个人特质。
    当她上年纪以后，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眼睛也深陷。配合这种内敛乖巧的发型，反而让她有一种让人捉摸不定，不敢靠近的气场。”
    梁安歌大笑，“空老师你话锋转得好快！”
    众人也笑了，在冰女王气场笼罩之下的设计师，脑子都转得好快！
    秦空笑道：“本来就是嘛！我一开始就说那个模特很像米兰达啊！”
    秦空拿起剪刀，又拉出一个模特，“无论是突显凌厉，还是柔软，都要制造头发的空气感。你们可以想象咱们的场景，冰天雪地里，不能拖着冻硬的狗尾巴。”
    大家笑了。
    “那不会显得凌厉，只会显得僵硬。我们要做的是让头发像风雪舞动，雪狼站在风中，细腻的毛发随风飞扬，那种凌厉感，那种温柔感和美感。”
    大家点点头，理解了。
    “很多人一说空气感就感觉很玄幻，效果当然也很玄幻。其实所谓空气感，就是在头发之间制造距离感。一样的长度和厚度会显得呆板。很多人说打薄，但他们只会打碎。”
    大家又笑了。
    “这样就会一堆碎发，特别是很多染黄的，上面厚，下面薄，碎碎的，像掉了很多毛的扫帚。”
    大家狂笑。
    模特们好奇地眨着眼睛，围着一个炎国模特，听她翻译。然后后知后觉地笑起来。而造型团队已经在下一波笑点上了。
    后台的笑声一波一波的，也是奇异！
    “怎么制造头发之间的距离感呢？你把每一根头发上下左右的距离调好，就会产生非常灵动的效果。因为每根头发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它乱，但会乱得有序。”
    大家又逐渐听不懂了。
    “如果你没制造出合适的距离，你通过吹风造型可以用手捏出来距离，但顾客自己去打理的时候，就乱糟糟了。
    这能怪顾客不会造型吗？这就怪你没剪好，剪好了，风吹也乱而有型，掉进水里出来也不是落汤鸡，而是出水芙蓉。
    所以你要去制造出这种美，把轮廓层次定好，他怎么乱都有型，而不是把这种艰难的任务交给手残的顾客。
    你比如很多空气牛海，一出汗，就邋遢了。出了理发店就不行，那就是你没剪好，剪好了，它怎么都是有空气感的。”
    秦空拿着剪刀波浪线一般摆动着从模特的发帘穿过去，大家感觉那刘海有风，无风而似有风，真的感觉空气在里面流通。
    剪刀出来的时候，那发帘底下的眼睛都生动起来。
    大家崇拜得一塌糊涂。
    真的是能造魂的理发师啊！
    秦空看着他们，“我是不是很久没有教你们剪头发了？”
    “嗯嗯。”大家连连点头。
    “以后再说吧，现在也没时间。”
    发型师们无语。
    秦空说：“都明白了吧？制造线条感、距离感、凌厉感、性冷感。”
    师兄说得这么明白了，还亲自示范了，大家都点点头，开始做头。
    唐森，当然只能站在边上学习了。
    秦空一边给模特做发型一边说：“我原来就跟你说过，不要死练技术，要提升审美。比如我刚刚说狼毫在风雪中的美，你要能体会那种美感。”
    唐森认真地点点头。
    “一会儿你去观众席，好好看，好好体会。”
    “嗯。”
    模特都造好型，又带妆彩排了一遍。
    这回秦空作为创意总监，不需要出来迎接宾客了。座位已经安排好，由云裳公关部引领入座。
    前排观众，米兰达最先到来。昨天晚宴，她还没有到米兰，一大早就出现在了观众席，等待云裳开场。看得出来有多期待。
    秦空从后台看见，很是高兴。这次前排嘉宾的礼物是黄金打造的云裳标志的胸针。
    定制的。
    非常漂亮！
    米兰达打开写着她名字的礼物盒，看到胸针，笑了。
    秦空笑着把头缩回来，梁安歌笑道：“我常常觉得你和米兰达生在同一个时代，你就不属于我了！天天吐槽她，但是看到她笑，你就开心。”
    发型师和设计师们都大笑起来。
    秦空也笑了，他对这个自以为是小女孩的老公主，明明比他大几十岁，却确实有一种宠爱的感觉。
    有些女人即使老了，还是会让大家不由自主去宠着她，想让她高兴，想得到她的夸奖。
    秦空看看安歌，其实安歌就是这样的！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能力！
    米兰达把胸针别在衣服上，偷看的设计师也缩回头来，“她真的喜欢我们的礼物哎！现在就戴上了！”
    “啊！是吗？”设计师们纷纷从门缝偷看。
    都开心不已。
    “米兰达总是一来就把品牌礼物从座位上拿下去放到座位下的啊！然后就忘了带走。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她居然把咱们的胸针直接戴上了！”
    “是啊！所以很多品牌准备礼物的时候都不知道要不要给她准备，但是又不得不准备！”
    正检查模特造型的秦空，听着他们说，也笑容满面。
    戴好云裳胸针的米兰达抬头观看，墨镜遮着也看不出她的眼神，只看得到她一动不动的，似乎看不懂这个t台。
    观众陆续到来，大家一边赞叹云裳的胸针，一边议论t台。
    不像其他t台，不管是直的还是弯的，都能看出路线。
    这个t台就像一个未来世界降临，玻璃幕墙冰冷，尖利的线条组成多边形。
    但到底是几边谁也不知道。
    就像落在了一个迷宫中！
    观众都迷茫了！
    真是从未见过的t台！
    忐忑地坐下后，大家发现观众席也与众不同。围绕着多边形的建筑，观众席也是多边形，大家都身处这个迷宫之中。
    不安又期待。
    突然，观众席灯光一暗，一束灰白的灯光打在银灰色的建筑面上。
    好像电力不足的样子。
    让人想起将要下雪的清晨，走出门上班，看到天空那种样子，又旷远又清醒又冰冷。
    瞬间从刚到来的春天退回到严冬，四野一片空旷。
    周围的高楼大厦也冰冷肃立，仿佛冻住了一般。
    万径人踪灭！
    忽然，那栋灰白灯光依靠着的建筑，门向里拉开。
    黑洞洞里，一只黑色骑士靴在地上的灰白光圈里出现。
    那团灰白的光也仿佛被一脚踢开，散开一地。
    模特全身出现在冷白的光晕里。
    米兰达取下了墨镜。
    牛油果绿色的天鹅绒百褶裙，上身搭配耸肩枣红高领毛衣，整齐的棕黑内扣，包住颧骨高耸凹陷的脸颊。
    这身丰富的色彩、凌厉的轮廓，给人一种冬天突然到来，把春天冰封住的感觉。
    春天成了冰面下的影像，明明很艳丽，却又冰冷、疏离。
    尤其是她的身影走过，投射到旁边建筑立面的时候。
    观众惊讶地瞪大眼！
    场景变得十分虚幻！
    连那乖巧一丝不苟的内扣发型，都仿佛冻住了，才那么整齐！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给人一种深深的孤独感。
    突然，嘁嘁喳喳的声音响起，如人在耳边絮语。
    观众侧耳倾听，也听不清楚。
    仿佛模特内心的自言自语，诉说着她冰封的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观众不自由自主全神贯注，目光被她牵引。
    寂静的空间，忽然铁门在冬天发出冰冷的一声“哐”，又冷又硬地打在人心上。观众的心仿佛被铁门一起冻住了。
    冷到麻木，连痛呼都被冻在嘴里。
    那扇门后，又一个模特走出来。
    卡其色风衣仿佛从上一个季节里抢了一件来御寒，高领黑色毛衣裹着他不为人知的心。
    两个模特孤独地走在迷宫，仿佛没有发现这个世界还有同类。
    然后另一道门打开，又一个模特走出来。
    接着，又有一扇门打开，又出来一个。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的，观众完全忘记了这是t台！
    人们似乎难耐孤独，不顾严寒，出来这座城，看看还有没有同伴，以证明这不是一座孤城。
    随着人越来越多，嘁嘁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让人想要倾听，又无法听清楚。
    模特们走着，街上、墙上，已经分不清哪是他们本人，哪是他们的影像了。
    影像放大了他们，让服装的廓形更加明显，让细节更加清晰，观众完全被吸引住。
    她们手插在兜里，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仿佛没有目的，又仿佛急匆匆要去某个地方。
    他们毫无交流，但到处都是嘁嘁喳喳的声音，像风声，像外星人的密语，像他们的自言自语。
    模特被投影到屏幕上，观众却把自己投射到模特身上，不由自主代入进去，好像自己也在迷宫之中。
    大家发现，这座城就是一座迷宫！仿佛每个地方都能发现自我，又转瞬即逝！那不是真的！
    大家的视线和心弦被牢牢抓住。
    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多。
    可是这么多的声音，更给人一种寂寥的感受！
    尤其是模特们每一步都踩在乐点上。仿佛他们不是一个人在赶路，而是很多个自己和他们一起在走路，都嘁嘁喳喳地向他建议该走哪一条路是正确的。
    走路的人却似听非听，也不知道他听了谁的，最终往某一条路走去。
    当全部模特都走出来的时候，大家终于发现了迷宫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