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葡萄酒，中午厨师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秦空说随便他们安排，他们可没有随便，都是顶级的食材。
    梁安歌说：“感觉跟以前坐火车一样，一路吃吃吃。”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秦空笑道。
    吃完饭，空姐过来问他们需不需要午休，可以帮他们铺床。
    虽然每个人都有床位，都可以拉上帘子，相当私密舒服。几人也没睡觉。
    因为早上出发，到巴黎是当地中午，睡多了反而昏头。
    陈映坐在一边看书，谢允和莫蓝聊天，骆辰默默听他们聊。
    莫蓝、骆辰原来都经常去国外学习。
    而谢允呢，以前顶流除了秦空，就他会主动出去学习。他是店长嘛，一直是技术最高技术最全的人。
    而且允哥媳妇是大学老师，在大学店的时候寒暑假也是淡季，所以允哥一家每年也会出国旅游。
    这三人都是天赋加努力型选手，所以，几个人还真是见识广博。
    谢允跟莫蓝聊了一阵，看了一眼骆辰，“骆辰不爱说话，只关注发型和个人的搭配，跟空空一个路数。他做的发型一直是顶流最受顾客好评的，因为他知道顾客适合什么发型。”
    莫蓝喝一口酒，点点头，“保守型顾客一般都找骆辰。”
    骆辰看他一眼，“我零差评。”
    谢允笑了，“确实，整个王府店到现在快两年了，骆首席保持零差评，莫总监已经积累了最多投诉。”
    “啊！”秦空和梁安歌都瞪大眼。
    骆辰似笑非笑地看莫蓝一眼，转过头去看窗外风景。
    秦空看着莫蓝，有点怀疑自己带他出去是否正确了。
    莫蓝挥挥手，“因为那些顾客根本不懂欣赏。通常的发型谁都会做，谁都能接受。但一上升到艺术，就需要鉴赏水平和内涵知识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水平的。”
    梁安歌看着他，“你是说顾客没有欣赏水平吗？”
    “大部分顾客没有欣赏水平！也不明白自己适合什么！”
    梁安歌惊呆了！秦空毫不意外，“因为莫总监只把顾客当头模，没有身体没有生命的那种。头到了他手上，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谢允笑着点点头，“莫总监做的发型确实极具艺术性，但就不怎么适合日常了。很多顾客都觉得走不出门。最后只好返工。返工当然要找店里技术最稳的那一个。”
    “所以他给我创造了很多意外头。”骆辰说。
    “哈哈哈……”梁安歌大笑。
    莫蓝摇摇头，“所以我现在都不会接保守的顾客。我觉得顾客和发型师之间要相互理解，审美一致。要允许发型师有自己的理解和发挥。所以，我现在只接对艺术有追求的个性顾客。”
    “对。”谢允点点头，“一般对自己比较迷茫又有个性的青少年就会找莫总监来设计一个发型，体验一下心跳的感觉。”
    梁安歌笑道：“迷茫又有个性，不就是不知道什么个性嘛？”
    “对啊！所以他们需要莫总监来赋予他们个性！”谢允道，“莫蓝做发型是赋予个性，骆辰做发型是提炼个性。”
    “跟空老师一样。”
    “哼！”莫蓝道，“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哪有什么个性？大部分人就是迷茫的，只能靠发型师去赋予个性。因为他们本身不具备个性，怎么提炼个性？这是个伪命题！”
    几人笑了。
    谢允笑道：“莫总监风格多变，所以他的老顾客一般内心比较强大，处于十次理发一次满意，玩的就是心跳。”
    “哈哈哈……”
    “也有接受不了莫总监赋予的个性的，我从大学店到王府店，一直做的事，就是处理事故头。因为我来之后，骆辰就坚决不接莫蓝的事故头了。”
    梁安歌哈哈大笑，“看来我以后我要经常去顶流，也太好玩了吧你们！空老师那里太无聊了！”
    秦空无语。
    谢允说：“以前我处理学徒剪废的头。后来到王府店，我是万万没想到我要给我的技术总监返工的。
    空空从升了高级发型师，是以前那个高级发型师哈，一个发型师起步就是高级发型师。”谢允补充。
    “从那时候起，他就没让我返过工。”
    “因为他做的发型无趣。”莫蓝说。
    秦空看他一眼，“无趣？”
    大家笑了，陈映也转过头来，这还是第一个说秦空发型无趣的人，有趣有趣！
    “没有新意。”莫蓝又换种说法。
    陈映还拿着书，却竖起耳朵听着，笑眯眯的。虽然换了个说法，但可以明确捕捉到一个杠精。
    “没有新意？”秦空看了梁安歌一眼。
    梁安歌憋笑。能亲自见识3号老师杠空老师，真是喜闻乐见啊！要能亲眼见到3号老师把空老师杠哭，才好玩呢！
    莫蓝也看了梁安歌一眼，“好吧，你现在是技术撑起来的。但你还是没有跳脱那个框框。比如安歌成了精灵，你就一直给她做精灵造型，从没有尝试其他造型。”
    秦空看着他，“你最喜欢的艾魅力，就是风格永存的代表。找到一个人的风格了，就在这个风格范围内改变。而不是随时改变风格。那是神经病！”
    大家都笑了，看着他们开杠。
    “不是，一个人的风格不是一成不变的。这只不过是你的个人喜好。你喜欢精灵，所以你创造精灵。你不希望她改变。”
    秦空看了梁安歌一眼，想起她原来说过我不是你们打扮的精灵，心里一噔，不再说话。
    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地辩解：“安歌比较率性，现在除了活动，我也不管她怎么穿衣打扮，她觉得舒服就好。”
    “但你对外还是在塑造一个精灵的形象。或许安歌并不想要这样呢？或者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不想要这样呢？你只是把她固定在你喜欢的风格里了。”
    秦空又看梁安歌一眼，拿起香槟喝了一口，不想说话了。
    莫蓝看看他，好像影响到他的心情和感情了，把马卡龙蛋糕往他面前推推。
    “我不喜欢吃甜食。”
    梁安歌笑了，期待地看着一场大战在你来我往中白热化。
    莫蓝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我不是否定你，不是说你做的造型不好看。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在力求符合大众审美。但审美是多元的。你对小众审美批判太过了。”
    “我从没批判，但我无法欣赏的我也无法违心去赞美。”
    “但你要允许它的存在。”
    “我从来没有想要消灭。”
    大家笑眯眯的，忍笑，不打断他们。
    “总之，你一直在符合主流审美。所以很难说清楚你的审美是来源于你自己还是大众。不过，你肯定是比大众审美更高超，所以能引导大众审美。但是你并没有脱离大众审美。”
    “大众审美有什么不好吗？能被大众接受的才是经典啊！”秦空看着他。
    “所以说你现在做的发型也有时代性啊！你曾经反驳我，你觉得经典能够一直保存。我觉得那是你的一厢情愿。
    比如你批判的卓尔凡给李清然做的洛可可发型，现在的大部分人也觉得不好看。但在十八世纪的欧洲，却风靡宫廷民间。它是属于那个时代的经典。
    脱离时代来评价一个事物，是有失公允的。你不能去嘲笑古人的着装，古人的发型。现在流行的东西，你创造的经典，或许未来也会有人嘲笑你。”
    几人瞪大眼睛，陈映已经听得入神！第一个挑战权威的人，有趣有趣！
    秦空忍，喝了一口香槟，“莫总监不如活到几百年后，看看有没有人嘲笑我，然后来告诉我。”
    “哈哈哈……”梁安歌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嘲笑过以前的经典。”
    “你嘲笑过。你狠狠地嘲讽过我刚刚说的那种装扮。”
    大家忍笑看着秦空。
    秦空看着莫蓝，“我不认为那是经典，我认为那是糟粕。束胸勒腰穿着蓬蓬裙像个灯笼一样行走，裙子里吊着马桶……”
    大家已经忍不住笑了。
    “梳一个高高的需要理发师爬上梯子捉虱子的发型，跟缠足和剃半头一样，都是糟粕。我就嘲讽怎么了？”
    “哈哈哈哈……”梁安歌和谢允仰头大笑，骆辰也忍俊不禁。
    陈映在另一边笑着连连点头。
    莫蓝叹口气，“所以你的主观性太强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时尚。”
    “被时代抛弃的就不是经典，除了你说的这些糟粕，还有很多留存下来的经典，也就是香莉尔笛傲凯撒大帝盛罗郎他们创造的这个时代。
    十八十九世纪的设计，依然流行于世，甚至成为无法超越的经典，只能致敬、反复致敬。大众并不是傻子。认为大众没有审美的人才是傻子。”
    “我没说大众没有审美。”莫蓝道，“你不是说作为一个设计师，要对现存的普遍现象提出质疑，才能做出卓越的设计吗？这里无论服装和发型都通用吧？”
    “对啊！”秦空点点头，“我对现在满大街的两边剃和逗号刘海就非常看不惯啊！一个理发师只会两边剃还要他干毛线？这跟当年逮到一个人就剃半头有什么区别？”
    “但这代表一个时代，统治者的意志、文化入侵、意识压迫，不单单是发型。”
    “对啊！我现在做的就是不屈从于别的意志，自己的头自己做主啊！”
    “你才不是让顾客自己做主，都是你做主！”
    “因为我比顾客更了解他们需要什么发型。”
    “你太武断了！”
    “如果顾客说：我虽然长了个马脸，但我要你给我两边剃，留中间一撮头发随风飞扬，显得我像只英俊的小马！我会推荐给莫总监的。”
    “哈哈哈……”一群人笑疯了，连陈映和骆辰都没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