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曼妮知道她明显没有全然信任自己,只好摇摇头叹气,把话题转向宁渊:“算了,不说这个,问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你哥哥可有婚配?”
宁澜虽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却还是答道:“原先是有的,不过后来我家出了事,那家便再也没有提及这婚事,前些年的时候,更是举家迁出了京城,后来听说那家的小姐已经远嫁了呢。”
佘曼妮却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喜笑颜开:“也就是说现在是没有的了?那便好。”
“对了,你哥哥可有意中人?”佘曼妮穷追不舍:“抑或者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不提还好,她这样一问起,宁澜未免有些担忧与惆怅,想着宁渊说要等自己嫁出去后他才考虑成家之事,便觉得十分对不起邵氏以及宁家列祖列宗。
“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佘曼妮见宁澜愁眉不展,未免好奇:“他不会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吧?”说着,自己也有些紧张,不过随即面色便坚定下来,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应该是没有的。”宁澜摇摇头叹气:“只是我在担心兄长——我今日恰巧也问起他这事,想让他早点把自己终身大事给定下来,我和母亲也安心些,可他偏跟我说要等我出了宫才会考虑自己的事,想着我还要五年才能出宫,就算出了宫也未必就能立即嫁得出去的,若真是如此,我便成了耽误哥哥婚事的罪人了。”
“五年啊,”佘曼妮却道:“刚好,我也没打算那么早嫁,五年后再等一些,二十七岁左右成家是最好的。”
宁澜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你是说……你和我哥哥?”
“对啊,不行吗?”佘曼妮笑眯眯:“我看宁渊这人倒是挺不错的。”
宁澜微微蹙眉,觉得佘曼妮这人说话自己常常听不太懂,不过大致的意思自己不知道到底猜没猜对:“你想……嫁给我哥哥?”
佘曼妮点头,宁澜小心翼翼道:“你应该知道……我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知道啊,”佘曼妮很是无所谓:“不就是奴籍,这有什么所谓?”
“你不介意?”宁澜不敢相信:“你不怕吗?”若是一般出身良好的人家的姑娘,听闻男子是奴籍出身,早就吓得逃之夭夭了。
“这有什么,”佘曼妮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别说是想要脱了奴籍,哪怕是买个官做,也未必是做不到的吧。”
“虽然你对哥哥有意我很开心,”她也关心宁渊的婚事,有人看上宁渊她固然欢喜,却还是有些惆怅:“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我们不仅是奴籍,还是奴籍里让人不齿的官奴。”
“官奴又怎么?”佘曼妮却还是没有放弃:“哪怕是官奴,也不一定一辈子便是奴仆吧?总会有翻身的可能,既然你可以做宫女脱了奴籍,他未必没有其他的际遇可以。”
宁澜见她坚持,也不好发话,只是好奇道:“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哥哥呢?”
“感觉干净、善良吧,而且还好看,”佘曼妮面容沉静:“也许……是缘分吧,反正看着顺眼。”
宁澜第一次遇见如此奔放的人,虽然羡慕也为宁渊高兴,但是还是得泼冷水以免拖累对方:“虽然我也希望哥哥能有个好归宿,可是我们的身份便摆在那里,哥哥那个人……总有些时候来得特别执拗,你未必就能拧得过他。”
“他这人执拗我倒是见识过了,不过也没什么,总有办法可以对付的。你也不用劝我了,”佘曼妮笑:“你不用担心。”
“你担心他不会早点成亲是吧?”佘曼妮面色突然有些发红:“放心吧,也许用不了五年,还没等你出来的时候,我与他已经成亲了呢。”
宁澜当然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只是对于宁渊这人,还是不放心的:“只是哥哥那人,打定了主意便很难回头,你想要劝服他估计是很难。”
“那有什么?”佘曼妮倒是自信:“你没听说过‘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的吗?想要倒追还不容易!”
宁澜见识到了她的奔放和决心,想着这样的人或许真能让宁渊改变呢,因此便也不再劝她。
“我知道我先前与你说的那些话你并没有放在心上。”佘曼妮却再度把话题绕回之前的事情,拉过宁澜,将手放在她肩上,逼着宁澜正视自己表情严肃:“之前你不信我,必是因为我们不过只是初次见面,萍水相逢,你不信我情有可原——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是打定主意要做你嫂子的,所以此刻这些话,是从家人的角度来劝说的,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你出不了宫——那样我也有可能嫁不成你哥哥了。”
“听我一句话,”佘曼妮正色道:“在宫中小心一些,离那些人远一些,想要活命的话,就听我的吧,我总不会害自己未来的小姑子。”
宁澜已经是上了心,听她如此不害臊,自己却先觉得尴尬了,因羞道:“我怎么觉得你话里的意思,可不是以后会成为我嫂子,你话里的意思,分明现在就已经是我嫂子了!”
佘曼妮这才回转过来,总算是还没有彻底的没羞没臊,因而佯怒道:“说什么呢你!没大没小的!”说着便要掐她。
宁澜连忙躲开她:“好好好,我知道了,嫂子你便饶了我罢!好嫂子!”
佘曼妮听她唤得大声,生怕别人听去了,连忙捂住她嘴巴,见宁澜眼神示意自己不再乱说了,这才收回手,讪讪道:“我可要走了,不和你贫了。”
宁澜笑着送她出去,见到宁渊又挤挤眼:“哥哥,天黑了一个女子走夜路多危险,你送送佘姐姐吧。”
佘曼妮对于宁澜如此“上道”十分之开心,凑近她低声道:“真是个好相处的小姑子。”
“先别忙着叫小姑子,”宁澜也同样跟她悄声道:“我还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是个好嫂子呢——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让我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成为我嫂子吧。”
“放心吧,”佘曼妮使坏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掐了掐她的脸,不理会宁澜佯装的怒意,十分厚颜无耻地自夸道:“我这人啊,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才貌双全有钱有闲,拿下一个人还不是小意思?不过你可先别告诉他,那样的话就没趣了。”
宁澜虽然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那自夸之意倒是领会到了,因此笑得十分开心,觉得佘曼妮这人的确是挺有趣的。见宁渊已经收拾好走过来,连忙收起笑容,和佘曼妮相视一笑,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宁渊虽然不明白宁澜和佘曼妮怎么突然之间这般亲睦了,不过他自是不会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经和外人联手算计自己,只是老老实实地送走了佘曼妮。
宁澜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心想,佘曼妮这人也不错。只是最主要的,还是看宁渊的。
不过啊,宁渊这人……宁澜实在是无法放心。
虽然对佘曼妮那番话不以为然,但是宁澜向来是不喜欢敷衍别人的人,既然答应了佘曼妮说会留心,即使不信,却还是那那张笺子小心的叠好,想了想,又把它缝到自己新做的荷包的夹层里,细细的收好——她相信,这东西,定是用不到的。
第二日一大早,虽然是元宵节中,宁澜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宫的。
把要带回去的东西一一归类,做好记号,过了晌午,这才让宁渊帮着,送到了宫门处。
宁渊不能随着她进宫,只好送她到宫门外,看着她的背影默然不语。
宁澜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又想起佘曼妮昨晚说的话,因而道:“哥哥,我这便进去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若是遇到合适的姑娘便赶紧的娶回家,可不能真的等我五年后出来,没得耽误了人家!”
“放心,”宁渊眼神柔和,却是道:“五年后你出宫来之后,我一定会为你备好一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母亲和阿泽我也会照顾好的,再不会让他们受苦,至于你,我们便在宫外等着你出来一家团圆,相信哥哥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可是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全家人过回当初的苦日子。”
宁澜知道他这是故意转移话题,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无奈的叹气。
因所带的东西里边有杜婕妤的东西,宫门的守卫依旧没有为难她,领了另外一块令牌,先到刘总管处交了牌子,照例又是一点破费,这才回到松颐院,还不待歇息,便让内侍小安子帮和自己一到往妍芳院向杜婕妤复命并归还玉佩。
杜婕妤依旧只是淡淡地赏了他们一番,宁澜打发小安子回去,自去和琬笙说话。
琬笙对她倒是说了一堆感恩的话,言道这事儿倒真是累人,可麻烦了宁澜之类的,害得宁澜自己原本想要谢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琬笙说了许久的话,待得宁澜要走,方才随意地提起:“对了,我给你的那张采买的笺子呢,可带回来了?”
宁澜心一跳,垂首立在一旁:“佘掌柜拿走了之后并没有还回来……怎么,那东西重要吗?”毕竟是说了谎,宁澜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琬笙却只是摆摆手:“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不过因为毕竟是从宫里出去的东西,怕被外人知晓了故意惹出事来,所以随口问问,既然是佘掌柜的拿走了,想来她也知道宫中女子的东西哪怕就是张纸都是不能被宫外的人得到的,应该会留心的,没事。”
宁澜见她神色坦然,心道或许的确是佘曼妮多想了,只是心却并没有随之舒坦下来,反而渐渐的,自己也忍不住多想了。
好在琬笙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是继续和她说了一会话,两人方才话别。
回到松颐院中,眉儿兀自仍在那里说着一些酸溜溜的话,宁澜叹气,只当做没听到。
回屋拿了自己从宫外带的东西,松颐院中宫女内侍每人都有一份,眉儿原本正在对着小安子训话,见宁澜笑眯眯地送她东西,愣了愣,讪讪然接过,随即哂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稀罕!”
小安子因道:“那眉儿姐姐给了我罢!”
“这是女子所用之物,你用来作甚!”眉儿见他插话,自是发怒,作势要打小安子。
宁澜连忙立到两人之间,眉儿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嘟囔一声,宁澜这才向小安子道:“你自也有一份,便不要和眉儿打趣了。”
眉儿见宁澜给自己的东西倒是比小安子的好一些,便不再发话,宁澜又将东西分给另一个内侍小瑞子还有两个洒扫的宫女,又送了如画。
如画和眉儿皆是淡淡的,其他人却是高兴,宁澜又拿出两份东西,笑着给了小安子和小瑞子:“我这还有一份礼,想请你们两个帮忙呢。”其他宫女托她带的、或者她们宫外的亲人托她帮忙带的东西,没人帮忙的话,她一个人可是拿不动的。
小安子小瑞子得了好处,自是乐意,因道:“左右邵美人这里也无事,拿人手短,少不得要帮忙的。”
宁澜却是摇头,先前小安子已经跟着她去了妍芳院,再度麻烦他也不好,再说这松颐院中也不能不留个内侍照应着,因此只是让小瑞子跟着自己去了。
眉儿在她身后不知道摔了什么东西:“什么人啊,这般支使人做事,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院子的主子呢!”
邵心不知听没听到,反正是没反应的。
宁澜的东西其他人都送了,邵心倒是没送,一来她能送的东西邵心未必看得上眼,二来,对在邵府的事,宁澜的气可是没有全消。
回来时,也就是懒懒的复命道信送到了而已,其他的,真是不想和邵心多说。
待两人回来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小安子见了她,讨好着道:“宁澜姐姐,眉儿姐姐背后可是向美人说了你许多坏话,你可得着意着些。”
宁澜因笑着道谢,这种事眉儿惯常使的,倒是见怪不怪,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至少目前眉儿的手段倒并没有什么好提防的。
这松颐院中,宁澜觉得,自己防着眉儿倒不如防着如画,至少宁澜知道眉儿是陆昭媛的人,可是对于如画却是从未看清过。
只是隐隐猜到如画是听命于某人的,然而那人到底是谁,宁澜始终是无法猜透。
更何况如画这人做事,还真没得挑剔。
虽然她偶尔冷了点,但是并不像眉儿那样整天这里不好那里不对惹人厌;不过她一般不出口,一出口便伤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