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喜的日子,穆弈秋即便是海量他也有喝醉的时候。
回宫是难了,晚青便与顾峥商议,不若府外重兵把守,今夜穆弈秋便留宿在她房中。
见穆弈秋醉的不省人事,顾峥只好吩咐顾府上下森严戒备,留宿穆弈秋于府上一夜。
内监将穆弈秋搀扶到了榻上,晚青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拭身上细密的浮汗,而后细心替他掖好被角。
正殿内的宴席还在继续,大家在兴头上,顾峥也不好下逐客令。
晚青吩咐荷洛去煮些醒酒汤来,怕着穆弈秋夜半醒来了难受。
荷洛刚出去没多久,晚青就听见了庭院内的动静。
好似是顾舒然和谁起了争执。
她追出去一探究竟,才见顾舒然坐在地上一脸凄怆,而周芷兰则站在她身旁,她看起来懵懵的,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
“我对你已经多番忍让了,今日是青儿大喜的日子,你有怎样的烈性子回府再发作不成吗?若是闹得皇上不豫,受牵连的可是王爷!”
周芷兰瞪着顾舒然,对于她的这番话有些不明就里。
晚青瞧的真真的,周芷兰躬身下去想要将顾舒然搀扶起来,但是顾舒然却下意识躲避,“你莫要碰我,我怕极了你,算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好不好?”
周芷兰疑惑道:“大夫人这说的是哪门子话?我......”
“怎么了?”
晚青截断周芷兰的话,扬声问道。
说话间,她走到了顾舒然的身边将她搀扶起身。
她轻手轻脚替顾舒然掸去身上的浮尘,又瞥一眼周芷兰,问道:“出什么事了二姐?”
顾舒然畏畏缩缩,“没......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摔倒了,与芷兰没关系。”
晚青目光生厉瞪着周芷兰,“是你推了我二姐?”
如今晚青可是皇后的身份,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周芷兰的脑袋。
她吓得不轻,连忙跪地叩首,“皇后娘娘明鉴,臣妇并未推搡大夫人,臣妇也不知道大夫人为何会跌倒在地。”
“不是你?”晚青冷笑,“我顾家的每一寸土都是二姐走惯了的,这地上平平坦坦的又无绊脚的东西,她怎会自己摔倒?定是你推得,是不是?”
周芷兰摇头,眉头紧蹙,“皇后娘娘明鉴,当真不是臣妇呐......”
“二姐,你别怕。”晚青握着顾舒然的手,问道:“若当真是她欺负了你,便与我明说。咱们不欺负人,可也不能让人爬到咱们头上去!”
听了这话,顾舒然这才半推半就地点了点头。
她死死咬着下嘴唇,模样委屈极了。
周芷兰百口莫辩,瘫坐在地上低声哭啼。
晚青蹙眉,用眼尾睨她,“不准哭。今日是皇上和本宫大喜的日子,好好的日头倒要你给哭晦气了。本宫告诉你,本宫与二姐乃为金兰至深之情,你欺负本宫的二姐,便是欺负本宫,这一点你可明白?”
周芷兰啜泣着点头,“臣妇明白了,臣妇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晚青轻轻在顾舒然的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道:“二姐回去入席吧,我自有法子让她往后不敢再在你面前嘚瑟。”说罢瞪着周芷兰,“你,随本宫入寝殿叙话。”
而后,晚青便在顾舒然的目送下将周芷兰带入了自己的寝殿。
目睹这一切的顾舒然,从一开始佯装的凄楚模样,骤然变了满面的春风得意。
周芷兰跟在晚青身后战战兢兢入了寝殿,她的眼泪依旧不住落下。
晚青正坐在暖座上,将自己腰间别着的手绢递给她,“眼泪擦擦,快别哭了。”
“皇后娘娘,臣妇再也不敢了......”
“你很喜欢四王爷?”晚青话锋一转问道。
周芷兰双手不自然地拽扯着自己的花边裙摆,抿唇重重颔首。
晚青继续道:“喜欢一个人,便很难忍受他身边有旁人的存在。为人者,无论男女,皆是有嫉妒心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你却不能因为自己有嫉妒心,就妨害他人,是不是?”
“臣妇......”周芷兰本想辩解说她没有,可是有什么用呢?
晚青如今是皇后,那么皇后就是顾舒然的妹妹。
这世上帮理不帮亲的事儿终究是少数,她如何能指望自己说出实情后晚青可以相信她?
所以最终满腹的委屈,都化作了一句‘知道了’。
“今日我不会罚你,可你也得记着,往后回了王府,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明白吗?”
周芷兰默声颔首,晚青便从自己的妆台屉子里取出了一支金镶玉鸳鸯发钗递给她,“这东西是个小巧,是从前我第一次嫁入宫中去的时候,祖母送给我的。那日你和四王爷成婚,我并未送你什么礼。如今我嫁给了皇上,你我之间便多了一层亲戚关系,这礼便当是我补给你的。你试试看,合不合心意。”
周芷兰懵了。
她接过发钗,簪在了发髻上,对镜自照,怯懦懦地点头,“皇后娘娘赏赐,自然是好的。”
“喜欢就好。”晚青打了个哈欠,佯装困意来袭,“回席吧,这钗你带着,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周芷兰再三谢恩,而后缓步退去。
她走后,荷洛端着煮好的醒酒汤折返回来。
她在门外听见了这一切,于是与晚青嘀咕,“小姐,刚才我出去的时候,我见到......”
“你见到二姐她自己摔倒在地上,然后诬陷给了周氏,对不对?”
荷洛一脸错愕,“小姐又没出门,是怎见到的?”
晚青无奈一笑,“我眼睛没瞎,谁是谁非即便没亲眼目睹,眼角眉梢那些做作的表情看在眼里,猜也能猜到。”
“那小姐为何还要训斥周姑娘?”
“训斥她,是要给二姐面子。方才我赏赐给她的那枚金钗你瞧见了吗?那算是我最喜欢的首饰之一,我给了她,她带回去,等下二姐瞧见了,自是我什么都不用说,她也明白了。”
荷洛恍然大悟,“小姐的意思,是要二小姐自己想清楚这里头的意思,让她收敛些,好好跟四王爷过日子?”
晚青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语气略显疲惫,“她到底是我的二姐,我能怎么做?只盼着她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别再跟周氏计较就是了。”
她看一眼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又吩咐荷洛道:“去取个暖炉来在殿中煨着,等下弈秋起来了若是觉得口渴,便趁他迷迷糊糊之际把这醒酒汤给他灌下去。他就是小毛病多,嫌弃醒酒汤难喝偏与我作对,像个孩子一样......”
虽然字里行间的话都是在抱怨,但这份抱怨,却是在晚青含着笑的前提下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