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问停在精神病院的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他活到这么大,几乎没有害怕的时候。可现在只是稍微前进一步,都让宁不问感觉到紧张。
    最可气的是,宁不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知道程浴血的个人特殊能力么？也没有大不了的，自己的不是也被他知道了么？可话虽如此,宁不问还是有些心虚,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可耻的偷窥者，知晓了不应该知晓的秘密一般。
    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宁不问的心头，叫他有些坐立难安。
    也许，他不应该拒绝韩新波他们的聚餐邀请,而是应该痛痛快快的玩个通宵,这样自然不会有时间东想西想了。
    “不问,你一直傻站在在那里做什么呢？”倒是一个保安队员在监控器里看见宁不问一直傻傻的待在原地，喊了出来。
    “没，没什么。”宁不问回过神来,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直接就朝着保安处小跑了过去。
    “你下副本也太频繁了。”保安队伍小七忍不住看着宁不问说道，“以你现在的等级,休养个一年半载的也没有人说你。你一个月起码下两次副本，用得着这么拼么？”
    保安队员们也是掐着点儿去的，哪里像宁不问一样,根本闲不住，没休息几天就又去下副本了。投胎都不用这么上赶着的吧。
    “只是在现实里带着有些无聊。”宁不问从空间里拿出一个苹果来扔给小七，“小七哥,你们应该也是经历过很多副本才变得现在这么强吧。”
    “嗨，你说这话就是在嘲笑我了。”小七接过宁不问给的苹果，咬了一大口，嘴巴塞的满满的，也难为他居然还能将话给说清楚，“我可没有你这么强。你才进入潘多拉多久，就三级跳成为高级小队的探索队员了。你半年干的事情抵得过人家干三年的。”
    宁不问笑了起来，“我也没有这么厉害。”
    小七哥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将自己的手提电脑打开，然后跳转到某个页面，直接推到宁不问面前让他自己看。
    出现在宁不问面前的自然是潘多拉的玩家论坛。
    整个论坛第一页的帖子差不多有二十个，其中十五个都是关于宁不问的。随便点进去一个已经差不多翻了七八页的帖子，宁不问就看见关于自己的各种图片偷拍出现在了上面。
    主题：【震惊，空降新人榜第三的宁不问排位又上升了一位，现在是第二了！】
    楼主：我的妈，宁不问这也太强了吧。之前不是有新人榜排名前三十的大佬爆过么？到了前几十的位置，想要保证自己的排名不后退，就起码保证自己通过的任务等级不得低于b，得到的评价不得低于b+么？这还只是前三十，前十要经历的任务最起码也得是a保底，评价也得a保底，没有双a就等着被人挤下来吧。
    1l：按爪，打赌能翻十页。
    2l：宁不问到底是什么天选之子？我感觉我在见证一个传奇的诞生。
    3l：默默看着自己刚得到的c评价留下眼泪，我能拿到双c已经让我在朋友们炫耀了好几天了，无法理解这些双b双a的。
    4l：我哥哥就是四号军团的，据他的可靠消息，新人榜前五想要增加排名，起码要连续三次的副本评价比上一位高。如果想要一次副本就超越前一位的话，起码也得s+a。前三的话，保守估计是双s。
    ……
    233l：很多人都在battle双s到底是什么概念？囧，这种难度的副本我们连边都摸不上的好吧。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就是我们就算带上我们的全部身家去s级副本，我们的生存时间大约是按小时计数（用天都太看得起我了。）
    234l：不，我的生存时间应该用分。
    235l：我这个渣渣大概按秒计吧。
    236l:啧，你们这些菜鸡，要我知道自己要进一个s级副本的话，我立刻就去借高利贷买脱离卡，宁愿一辈子背负巨债。
    ……
    567l：话题又歪了，不用再争论到底是当普通人好了还是当玩家好了吧？这个真的是见仁见智。当过玩家之后再回到普通人的生活真的太难了，我的体质是【小天使】，超人类，能飞啊你们懂么？我现在都无法想象我变回普通人双脚走路的感觉，习惯了那些新鲜水果和食物之后，再也不能忍受吃营养剂的日子了。
    568l：+1.除非真的性命攸关，不然我还是想要当玩家，当然也是因为我还有点天赋和运气啦。像是我朋友，去了一次新手副本回来断了右手，虽然手已经重新接回来了，但是他再也不想去进潘多拉了。
    ……
    宁不问饶有兴致的将这个楼里的帖子都看了一遍，其中关于他的消息其实不多，大部分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歪楼的趋势。
    这也没有办法。
    宁不问没有什么私人娱乐活动时间，也不怎么交朋友，就连进副本也都是和军团里的人一起，没有接触外界的机会，自然外界也不会有他的消息。
    “我倒是没有注意我原来在新人榜上又前进了一位。”宁不问笑了笑，“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现在的新人榜第一正在经历他的第十次副本，马上就要从上面下来了。”小七将苹果吃完了，擦擦手说道，“不过这个第一他也就当了不到半个月，之前一直都是第二，是之前的第一退出之后他再上去的，论实力和本事，你现在应该是第一无疑。”
    也不看看宁不问身后站的是谁？
    二号军团和程浴血，随便拉出一个都足够吓死人了。
    “新人榜的排位的确有点用。”宁不问想了想说道，“在上一次的副本里，我拿到了s+的评价。由于新人榜排名的加成，我连续开出了两张s级别的道具卡，这还是我第一次拥有这种高级卡。”
    宁不问开出的两张s级道具卡，一张叫做【恶魔的喘息】，能够在有限时间之内召唤出一只地狱恶魔，恶魔会在十分钟之内听候他的差遣，为他做任何事且不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么一只强力恶魔，十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毁掉一座百万人口的都市。
    当宁不问开出这张卡的时候，张子文也惊呆了，显然没有想到宁不问居然能够开出如此强力的卡？
    不过宁不问知道，这应该也有时之戒指加成的因素在。
    另外一张叫做【无限的果盘】，这是宁不问特意和鱼客服要求的，想要一张强力的食品类生存卡，最后就得到了这么一张。
    果盘一次性能够出现五十颗不同的水果，将水果拿走之后就能出现新的，源源不断。
    宁不问在拿到这张卡之后就直接挂上了交易所，到军团的后勤处开了一个水果网店，付出一些分成和费用之后就只坐等收钱了。
    在这个时代，能够种植出来的新鲜水果寥寥无几，人造的土壤和空气种植出来的水果产量稀少的堪比黄金。因此，在宁不问开了这么一家价格只有市场价水果三成的水果店之后，生意兴隆几乎是可以想见的。
    有了它，自己就再也不用为每年一个亿的负债而担忧了。
    只是一张道具卡，就让宁不问实现了从贫困到富有的跨越，自己也能有钱买别的道具卡了。
    从复合型副本里回来之后，宁不问就知道自己要清理一下自己手里的道具卡了。低等级的已经用不上了，必须用来购买更加有用的东西。
    他的水果店生意兴隆的很，以此作为抵押可以先从军团银行贷款五千万使用，之后水果店的利润会直接先抵扣他的欠款。当不管怎么说，宁不问现在也是一个不用为钱发愁的人了。
    等到他也开了水果店之后，才知道那些厉害的玩家几乎全部都拥有类似的产业。
    什么粮食店啦玩具店啦糖果店啦服装店啊甚至还有一些娱乐产业等等。
    高级玩家自己就是主要的供货商，然后再雇佣那些普通人作为下属将资源售卖出去，由此获得的钱财就用来交换购买道具卡或者别的东西等等。
    可以说，每一个高级玩家都是一整个资本产业链。
    如今末世能够维持这样的平和的生活，也正是因为无数的高级玩家而形成的。就算下副本的时候死了那么几个，道具卡也还是在的，还是可以收归公共所有。
    因此，潘多拉里人民的生活水平还是在肉眼可见的进步。以后高级玩家出现的越多，他们的生活水平也就越好。
    只是像这种能够瞬间改变一个行业神态的高级s卡，一年也出现不了几张。
    像是在全球潘多拉排行榜上有名有姓的玩家，进一次副本说不定就要丢一条命，要么就会容易被困在里面不出来，哪里会去选择这种道具卡？而有心想要去造福人类的，像是四十九个军团的团长们，他们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更加没有时间和精力忙这个了。
    水果什么的不是必需品，营养剂已经能够满足人的生存所需，而且它也不是没有，只是价格高昂而已。
    这便是潘多拉出现之后，社会经过调整一次次之后形成的特殊生态。
    和宁不问一样开水果店的玩家也有不少，但和他一样有s级别的食品卡的人就屈指可数了。就算是高级玩家能够得到s评价的时候也少之又少，能够开出s级道具卡的时候就更少了，这个时候他们又怎么会去和客服要求自己更想要食品卡呢？
    因此，宁不问的水果店一开，军团银行立刻就对他所用的道具卡做出了极高的价值评估。要是宁不问愿意将这张卡卖出去，少说也能套现几个亿的现金出来。
    不过宁不问不觉得自己活不长，因此拒绝套现，准备细水长流的来。
    “我知道，大家都在欢呼以后的水果吃得起了。”小七也挺开心，“不过你会选择要这种食品卡你也真够善良的。到了我们这种程度的高级玩家，想要什么都会有，一张s级的道具卡说不定就能救自己一条命，你倒是白白浪费一个机会去造福社会。要知道，s级道具卡可是有价无市，买都买不到，只有少数几个高级玩家自己组成的小圈子里，才可能出现租借和交换的事。”
    “只是我觉得不需要了而已。”宁不问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而且，我也不是无私贡献，我还是需要钱的。”
    “不过有这么一次就够了。”小七语重心长的看着宁不问说道，“虽然这么说很无耻，但我们不能让普通人活的太好你知道么？”
    宁不问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小七话里的意思。
    说白了，普通人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潘多拉的玩家们从潘多拉里带出来的。只有让他们看见自己和玩家的待遇差别之后，才会有更多的人进入潘多拉里拥有更好的生活。如果他们的生活已经能够做到和末世没有差别，那么他们自然不会想要再去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游戏，而潘多拉的玩家们也会开始质疑自己这么努力到底值不值得？
    潘多拉的游戏不是几个人几十个人就能搞定的，它所需要的是不断的进化，不断的淘汰，因此就需要源源不断的人进入。
    因此，哪怕脱离卡对于玩家来说得到其实很容易，但军团还是严格控制着它的流通。
    想要在这么一个世界里保护所有人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能够保证绝大多数人的生存，就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这是经验么？”宁不问看着小七问道。
    “算是吧。”小七看了看宁不问几眼，“你也知道了啊？不过这在高级玩家里也是默认的事实了。主要是你现在才经历了一次复合型副本而已，还没有遇见上个时代留下来的玩家。”
    “你遇见了？”
    “嗯，不止一个。”小七点了点头，“像是有些高难度的副本，时间流速特别慢的，就会遇见上个时代，或者十几个时代之前的玩家，他们有些可能变得和npc差不多，但也很容易认出来。见到他们的时候，就能知道他们的生活和社会形态，算是活历史吧。遇见他们的时候，你可以用道具卡将和他们的聊天录下来然后交给研究院的那些人，他们会分析归纳，然后避免我们也走向错误道路的。”
    像小七口里的某个轮回时代，也的确是存在过的。
    那个时代将玩家和普通人分成两个极端，让经过专业训练的玩家去获取资源，普通人则维持着日常的生活，甚至没有出现多少质量上的变化。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成为玩家，哪怕宣传的再多同样。升米恩斗米仇，当普通人认为攻略潘多拉本就应该是玩家们的责任之后，矛盾自然会越来越大。
    而潘多拉注定不是少数人参与的东西，它需要的整个地球人不断的优胜劣汰。
    最后，那个时代也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消亡。
    “潘多拉的重置方式具体如何，也许只有大王一个人清楚。”小七叹了口气，“但很多代的人都走了错路，这是真的。如果我们这一代也失败的话，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可能就真的是全民玩家了吧，不过我么也在尽量避免无谓的牺牲。”
    宁不问也跟着沉默。
    “我已经说了很多了。”小七眨眨眼睛，“大王在等你，你还有什么问题就主动去问他吧。”
    “……程浴血让你在这里和我聊天？”宁不问皱眉道。
    小七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没办法，大王说你可能需要做点心理建设才能见他，为了保护你幼小的心灵，咳，这不是我说的，是大王说的。”
    “我知道了。”宁不问其实也没有怎么生气，小七突然和他说这么多，他也觉得奇怪。
    小七又不是小五，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话痨。
    “去吧，别让大王等急了。”小七摆出一副谄媚的嘴脸来。
    宁不问呵呵一声，走了。
    小七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他只是按照大王的吩咐做而已，为什么要对他呵呵？有本事的话就对着大王呵呵呀。
    宁不问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程浴血在拔花瓣。
    那朵魔植垂下了脑袋，任由程浴血一片一片的拔它的花瓣，一点反抗都没有。
    再一次见到程浴血，宁不问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了，但那毕竟是年轻时候的程浴血。
    而且，猜出程浴血的能力之后，宁不问心里又不可避免的生出一点怜惜来。
    当怜惜感一产生，宁不问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居然能够对程浴血产生怜惜？
    他一定是被传染了疯病。
    程浴血到底哪一点值得人可怜了？他简直活的如同一个□□者，谁也不敢反抗他。
    可即使宁不问拼了命的给自己洗脑，他的怜惜感还是一点都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以前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宁不问曾经和一个享誉国际的交际花赌过一场。赌输之后，这个女人答应告诉宁不问她面对男人无往而不利的秘密。她说，在面对爱情的时候，蠢女人只会不断砸钱给东西，无止境的奉献；而聪明女人会用情，让对方在感受到她的好的同时还会记得她的好；而最聪明的那一种，会装可怜。
    由怜生爱，是最快的爱情产生方法。
    自从她会了这一点，不管她做了多少伤害别人的事情，那些人都会觉得她是身不由己，反而会越来越爱她，甚至不介意她明晃晃的利用。
    因为人类本性就是如此。
    他们会去保护自己觉得可怜的可爱的生物，不管这个生物是比他强还是比他弱。
    “小赌神，你年轻还小，所以暂时还不能理解。你这样的人，如果哪一天真的爱上了哪一个人，那么你一定不要可怜她。当你明知道她过的不错还可怜她的时候，你就爬不出来了。”
    “不好意思，我可能对女人没有兴趣。”
    “女人尚且如此，若是你哪一天可怜哪个男人，那你就没救了。”交际花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如今，就是宁不问收割当初立下的flag的时候。
    宁不问看着眼前的程浴血，掐了自己一把。
    他真的不能再抢救一下么？
    “你这是在做什么？”宁不问努力转移自己的情绪，张口问道。
    “我想要看看它的花瓣是奇数还是偶数？”程浴血冷静的回答道。
    原谅他不是很懂程浴血这是在玩的哪一出，“为什么要知道，知道了又怎么样？”
    “我听说有一种占卜。”程浴血朝着宁不问走了几步，宁不问能从他的眼睛里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倒影。
    “如果是奇数的话，证明你喜欢我，偶数的话，证明你非常喜欢我。”程浴血微微笑了笑，“据说用的花越珍贵越好，我想了想，正好我房间里也有花，花瓣还很多，所以干脆就将它用来试一试。”
    这么幼稚的东西也有人信？
    再说了，这两个选项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你怎么突然就开始搞这个？”宁不问十分好奇，“你居然还有不确定的时候么？”
    “因为我发现我忘记了不少东西。”程浴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在你的时之戒指里看见了过去的我，但是我对此毫无记忆。可能我的确有那么一次见过你，你的灵魂也藏在乘警的皮囊之下，但我还是没有想起来。”
    “你忘记一些东西也很正常的吧。”宁不问下意识的安慰道，“什么都记得，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都已经经历过那么多次，【十八列车】的副本又是这么一个本身就混淆了时间概念的存在，他的记忆有所混乱简直理所当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种保护了。
    像程浴血这样，记得一点事情就够了，别的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生活会更加轻松简单。
    程浴血也能过得很好。
    虽然他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但是宁不问突然觉得其实他还可以过得更加好一点。
    我完了。
    宁不问想，我现在不仅眼睛瞎了，连脑子都坏掉了？这个家伙已经恶劣至此，我还觉得他可怜，忍不住想要对他好一点，可见我也算哪里坏掉了？
    “也许吧。”程浴血看着宁不问说道，“你进步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也许当你变得越来越厉害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了？”
    “等等。”宁不问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你说你喜欢我？”
    “我很确定，是你先露出这个意思的。”程浴血正色道，“这上面还有三片花瓣。”
    宁不问看了一下那差不多快秃了的花瓣，的确是三片没错，“有什么问题么？”
    “在你来之前，我数到的数是奇数，所以加上你这三片就是偶数。”
    “因此，你非常的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