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一个轻怒,一个平静。
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应颜先转过了头,视线慢慢移开:“其实很简单的。”
张迎康认真地听着,目光专注地看着应颜。
应颜低下头,垂着眼睫毛:“就是,我说不喜欢你的时候,你不要相信。”
“我说以后要嫁给别人的时候,你要生气,很生气,甚至可以发火。”
“如果可以,在我生气要走的时候,你要紧紧地抱着我,怎么都不让我离开。”
“不松手,不放开,死也要在一起,这才是谈恋爱。”
张迎康静默无声地看着应颜,好一会后终于有了反应,把书合上、移放到一边,突然伸出手,猛地搂住应颜,将她按在了他的身上,低头就亲咬了下去。
她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头里。
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
应颜感受着嘴唇上重重的一口,顿时皱着眉在心里“嘶”了一声。
她可没这么教过他。
坏学生。
很快,应颜便又被之后的温柔缱绻安抚了下来。
张迎康轻轻地吻着她,极尽他的温柔。
直到把应颜亲软了身体,张迎康才稍微分开一点,那双漆黑清冽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应颜,抬起的手指或轻或重地按捏了一下她的嘴唇,终于轻轻地笑了一声:“谢谢,你教的很好。”
应颜被夸得有些脸红了,尽量淡定道:“不客气。”
“你还有待进步。”
张迎康笑了笑。
他突然想到,在遇到他之前,在那些男生荷尔蒙旺盛、青春躁动又对爱情憧憬的年龄里,她这么美好的人是否遇到过很多热烈地喜欢过她的人。
她值得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
而他,好像只会让她哭泣,让她变得不自信,对待感情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是不是很差劲?
张迎康知道自己的心态有了问题,所以努力地让自己平静,努力地控制着那份悲观。
以前的他对情爱之事冷眼旁观、不屑一顾,现在,他想让自己学会怎么去爱人。
按照她的方式。
……
第二天,应颜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一阵轻微的响声,才迷迷糊糊地转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发现天早已大亮,门外还传来了一丝丝的香气。
应颜立刻就清醒了,猛地坐了起来,探过身体看了看时间,发现竟然都九点多了。
应颜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瞪圆了看着钟表上的时间,似乎不相信自己竟然会睡到这么晚。
嗯······好像昨晚睡得也很晚。
她表面装的再平静,在夜晚的时候依旧会失眠。
想着他失眠。
门外又传来一阵很轻的车轮声,越来越近,直到门口处,停了下来。
应颜猜测应该是张迎康在等她,立刻就下了床,光着脚“咚咚”地跑到门边,然后“唰”地一下飞快打开门。
“我······睡过头了。”
应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张迎康抬头看着应颜,笑了一下:“早。”
“早……”
应颜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脸红了。
张迎康的视线已经垂下,正看着应颜那一双光着的小脚丫。
应颜的脚很小又有点肉,白白嫩嫩的,脚趾头很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
看到张迎康的视线,应颜低头,这才看到自己还光着脚,又立刻“咚咚”地跑回到床边,一边穿拖鞋一边扭头道:“你等一会,我马上就好。”
张迎康点点头,而后视线突然从应颜的房间移开。
停顿一下,轻轻地替她关上门。
目光的最后,应颜正脱着身上的粉色小熊睡衣,半露着里面的白色小吊带。
……
应颜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张迎康已经把早饭摆放好,正垂着眼,微微拧眉,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应颜心里顿时更加不好意思了,慢慢地挪过去:“其实,你可以叫醒我的。”
张迎康抬起头,只看了应颜一眼,便又移开视线,轻声道:“没事,还早。”
这还早······
应颜没说话,房间便又安静了下来,静默无声。
不知为何,应颜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又说不出来,看着张迎康一直没动,便试探性地问道:“要我喂你吃饭吗?”
张迎康这才拿起勺子,却依旧垂着视线,摇摇头:“不用。”
吃完饭,一切都收拾好后,张迎康以为应颜应该就要走了,结果应颜却背着手在病房里晃荡来晃荡去,张望这张望那,看着角落里的复健器材这摸摸那也摸摸的。
看起来实在闲的很。
张迎康又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今天不忙吗?”
不用回去吗?
之前都是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应颜听到张迎康的话,扭头朝他看过去,“嗯,今天我休息,不用坐诊的。”
她当然也是有休息日的。
说完,应颜又走回到张迎康的轮椅旁,问着他:“你今天要做什么?”
张迎康想了一下,突然道:“什么都不做,陪你。”
应颜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两声。
张迎康的表情顿了一下,看了下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有些抱歉地看着应颜:“对不起,今天要做一些训练,可能下午才能有时间了。”
他竟然忘了。
张迎康的表情带着说不出的懊恼。
应颜立刻摆手道:“没事,你练你的。”说着便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四五十岁位置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张迎康的复健师,拎着医用包,面庞宽厚,一副沉稳又不苟言笑的样子。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些的男人,长得很帅,个子也很高,入眼就是两条大长腿,却中规中矩地站得笔直,只在看到应颜后才低了下头,目露疑惑地问着旁边的中年男人:“咦?这里怎么有个小姑娘?”
应颜一听“小姑娘”这三个字,眉头立刻就是一拧。不高兴了。
他看起来才比她大多少?
就叫她小姑娘。
当年应颜爷爷去世后,应颜在中医馆里因为年轻没少被一些眼生的病人拿话质疑,无非就是——“咦?怎么是个小姑娘?”、“这一个小姑娘能行吗?”、“小姑娘太年轻,看起来就不可靠。”等等。
那时候爷爷刚刚去世,她觉得天都塌了,又受到了那么多的质疑。
她觉得对不起爷爷,她没能好好地继承他的衣钵。
后来应颜慢慢地便学着爷爷生前严肃板着脸的样子,闭耳专心诊脉、开药,完全不理睬,慢慢地那些话才少了些。
现在突然又听到这声熟悉的“小姑娘”,再看这人俯视下来的视线,应颜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全回来了。
还有······不得不承认,身高的确是她的硬伤。
池远看着不知为何突然就瞪他一眼的应颜,眼里明显透着不解,不过还是礼貌地朝应颜笑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应颜已经侧开身,对着旁边中年男人说了句:“请进。”却看都没看一眼池远。
池远在他爸进入病房后,整根骨头一下子就松了,快速地弯腰在应颜的耳边说道:“我叫你‘小姑娘’,又没叫你‘小矮子’,你生什么气?”
池远靠得有些近,声音透着一丝揶揄笑意,明显这次就是在故意逗应颜。
话说完,池远就立刻站直身体,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应颜的脸立刻就气圆了,狠狠地瞪向池远,不过这次池远却一直目视着前方,怎么都不看应颜。
最终,先天的劣势让应颜不得不低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一遍“退一步海阔天空”,终于平复好了心情。
“请进。”
应颜礼貌地说完,便立刻快步走向张迎康。
张迎康已经在床上躺好,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一直看到应颜走了回来,又看了一眼紧跟在后面的池远,才终于移开视线,眼睫垂着,脸色变得不太好。
今天张迎康要进行平衡训练。
池德塘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根宽带子绑在床尾,让张迎康的右手抓住,然后让他左手撑床,试着慢慢抬起上半身。
应颜一直站在床边盯着张迎康训练着,池远倒是远远地往墙边一站,格外老实。
张迎康抿紧唇线,手臂用力,肌肉紧紧地绷着,上半身一点一点抬离床,很快便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池德塘点点头,然后让张迎康换另一边,左右各做十组。
张迎康深呼一口气,手臂用力,开始重复地起身、躺下。
很快,他的脸上便冒出一颗颗细小的汗珠,之后慢慢凝聚,汇成一大颗,然后顺着脸颊纷纷滚落。
应颜皱紧着眉看着,心里一边惊讶于张迎康真的恢复得很快,另一边又忍不住觉得训练的强度似乎有点大。
可能换做她,真的狠不下来这个心。
两边都做完了张迎康便猛地跌躺到了床上,一颗颗汗珠早就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双目黑到极致,胸口也在剧烈地起伏着。
应颜终于忍不住了,扭头看着旁边的池塘德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个强度好像有点太大了,要是超过了他身体的接受度,最后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没想到池德塘听了却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认为强度有些大了。”
说完便看着张迎康认真道:“这一个阶段的训练就快结束了,这几天我们还是按照这个强度吧,之后根据身体的情况再慢慢增加,目前还是先让身体适应一下。”
张迎康休息了一下便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重重的喘息:“我没事。”
这下应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瞪着眼看着张迎康:“听复健师的,你逞什么强?”
张迎康沉默一下,慢慢抬起湿润的眼睫,目光紧紧地盯着应颜,没说话,眼里沉沉郁郁,浓得化不开。
他不能停。
真的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