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眼神不对。”明当当走后李辰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拉了椅子到他侧边儿,弹了弹烟灰,眯眸低问他。
时郁同样燃了一根烟,饭局后半程男女都在放松,桌上烟雾缭绕。
“嗯?”他挑眉侧望,“怎么?”
意思是有什么问题。
李辰指了指自己脑袋,“我一万遍说不可能,但刚才你看当当的眼神我不得不多想。”何况这人刚才还拉了当当的手。
时郁轻笑一声,“喝多了就回家吧。”
“真没有?”李辰皱眉,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也许吧。
他这么安慰自己,看当当刚才的样子对时郁半点男女情不存,也许真是多想。
他笑了,拍拍好友肩。
两人凑在一起,直到十一点半,宾客成群结队散去,时郁送客回来,就靠在椅内不动了。
李辰问他能不能走,他今晚喝得有点多但神志清醒,回答说等当当。
李辰笑谈,“行了吧,还刺激我?”
时郁挑眉,似不解。
李辰笑,“人家演唱会上写歌给你,感谢最特别的人,这种告白,我他妈屁都没有,也不知道上次她杂志发售,我一个人买了一千多万,她到底记得不记得?”
提起上回时郁就拧眉,好似好心情被一搅而空。
李辰宽慰,“知足吧,不就泳装么,登出来的都很中规中矩。”
“你还走不走?”时郁眼神迷离的笑,“不然,等当当来,我们一起先送你回去?”
“滚。”李辰受不住这个,“我不要没了爱情,又还吃你们兄妹情狗粮,真的杀人啊。”
说着连连叹息,真难得他今晚撑了这么久。
要说李辰这个人看上去豁达,实则小心眼的很,他在一次彻底放弃前对时郁说,大家都是哥哥,我这个哥哥这么惨,你以后也必须陪我有难同当。
但时郁毕竟和他不一样,人家是货真价实亲哥般存在。
李辰恋恋不忘,“她怎么就不写一首歌说说我呢。”百思不解,他倒成了酒后吐真言的人,“你们搞创作的不都这样?开心写歌,不开心写歌,她好像没我这号人!”说着眼角发红,“我他妈真失恋了啊时郁,做男朋友不行,做哥哥也失败,双重失恋,这辈子没这么惨过。”
时郁秘书站在旁边,见他哭成这样十分感动,温柔拧了一块热毛巾凑他脸上。
“谢谢……”李辰哽咽着抬头发现一个金发碧眼妞,伤感情绪稍有缓解,“你叫什么?”
“小华!”
“……消化?”李辰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转眼跟一旁笑的男人说,“有点明白你找外国人当秘书的用意了。”
时郁任他说,笑着奉陪。
“鸡同鸭讲,你哭再惨她以为你喝多了呢。”又哭,“还是当当好……知道给疼她的人写歌……”
时郁终于受不住,放下交叠着的腿,倾身,似笑非笑,“我把那首歌让给你。别他妈没完没了。”
嘲讽,炫耀!
李辰万箭穿心,不可思议低吼,你等着你等着,等了半天……等不出其他后果来,他司机就将他连拖带拽弄出房间。
时郁抬下颌,让小华去看着点。
小华送人出去。
时郁一个人在里头,单手撑额,目光时不时瞥另一手上腕表。等待。
……
“余旸呢?”天际酒廊,春风沉醉夜,明当当和别人聊了两句的功夫,那个人就不见了。
她问其他人。
其他人都摇头。
“余旸今晚来大家都跌破眼镜,毕竟明天他自己日程也很赶,也许……回去了?”对方猜测。
明当当笑,“回去一声招呼不打吗?”
“他人不就这样么。”对方耸肩。
余旸今晚来坐在台下,还被粉丝拍下上了热搜。
幸好魔音另外两位也在,不然今晚的明当当一定陷落在绯闻中。
明当当抿了几口酒,若有所思随便转了转。
“找我?”他突然从背后出现,吓她一跳。
明当当手掌压着自己胸口,眼神埋怨。
余旸问,“你在做贼心虚?”
“有你这样说话的?”明当当无奈,“所以你这人容易把天聊死,你可以说……”倏地娇俏一笑,“是不是对你包藏祸心?”
余旸说,“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
她就摇摇裙摆,眸光生辉,“哦”一声,“因为后者有专门的对象啊——对你。”
余旸一时不知怎么答了,她眼神撩过来时只感觉像春夜突然起的一阵狂风,让他眯眼,让他波动,“……什么意思?”
“当当——”只可惜室内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明当当告白的话语被堵,转眸侧望,看到小华和看上去是来接李辰的人加酒店两名服务生,四人簇拥着一个男人过来。
是李辰。
他一看就喝多了,脚步踉跄。
“当当……”
“辰哥……”李辰差点扑地上去,样子丢人极了。
明当当想接他,又觉得好笑,停在原地,看着旁人把他扯住,勉强站稳,那个男人对她口齿不清说,“……以厚……给哥也谢个歌……”
他特意上来就为了传达这个意思。
明当当哭笑不得,点点头,“好的哥。”
“哥走了下次再看你拜……”倒是不缠人,说完就走,不断扭身朝她拜拜。
明当当被逗笑,朝他摇手,“辰哥拜拜。”
拜了至少有五趟,李辰离开。
刚才霎时被打断的气氛得以继续。
明当当先垂眸盯着他鞋,继而是笔直长腿,然后是黑色夹克的上半身,接着是他紧绷而严肃的俊脸,那眼神好像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如果她不给答案的话。
他就是这么一个执着的人。
刚认识他时,明当当记得自己刚从老家回来,学校不熟,宿舍人又处不下,她在倒处找房子,他那天在吃牛肉面,那个地段是他们学院外租房聚集地,而她新生并不知道。
找啊找,找到崩溃。
在他后面坐着,食之无味。
他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谈房租的事情。
原来他自己租了一层楼,有四个房间,目前正缺一名住户。
明当当当即打断他的电话,迎着他冷漠视线,居高临下说,租给我吧,不还价。
可后来在某一年宿舍集体办的圣诞派对中,他才酒后吐真言,那天是听到她打电话求爷爷告奶奶找房源,他心一软,主动演了一场戏,假装接到看房电话,而将自己有房的信息透露出去。
他是个冷漠且不擅长搭讪的人。
这种方式让明当当震惊,且佩服之至,当时她问,如果她不主动问一声呢?
他是不是转身就走?
余旸笑了,告诉她,人与人间存在固定磁场,第一耳听她声音,他就觉得他们合。
所以她主动交流时,他震撼又意料之中。
明当当始终觉得,余旸给了她很多帮助,在她沉默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他总默默无闻陪在身边,像一只酷酷的猫,不会打扰你,但偌大安静的屋子,她会因他不用感到害怕。
“余旸……”此刻她亮着笑眸,落落大方,“今晚那首新歌你听到了吧?”
两人站在绿植旁,相较泳池边安静太多,无人打扰,但稍微有一丝动静就无限放大。
一双女士高跟鞋因此而倏地转向……
“是写给你的。”
……顿停,鞋尖亮橙色。
“你就是我口中那个特别的人,”明当当望着他,“余旸,希望你喜欢那首歌。”
余旸半晌没回话,他似乎连怎么呼吸都忘记,只晓得看着她。
明当当笑,唇角始终扬。
亮橙色高跟鞋主人弯腰,捡起地上一只男士皮夹,翻开看看,是李辰的身份证在里头,她悄无声息收好,离开。
楼下车子在等,钱包送还给主人后,对方上楼。
……
十二点二十分。
时郁等了五十分钟,心情仍是好,单手撑额按着太阳穴,闭眸,另一只手在丝绒沙发上陶醉弹奏。
“boss……”小华走近,以为他无知无觉,轻轻低喊一声。
他睁开眼,眼底染着醉意的红,但神光透明、清明,“送走了?”
“嗯。”小华为难一皱眉,倒希望他睡着,加醉了,这样司机一来直接扶人回家就好。
“怎么了?”偏偏他千杯不醉,胃先下阵神思都不会退败,见她踟蹰,挑眉追问。
小华支支吾吾,最后回了一个:“他钱包掉了,我上顶楼替他拿回。”
似乎在解释晚回的原因。
时郁点点头,不甚在意,不过倏又问,“他上顶楼了?”
“对。”所以小华才看到晴天霹雳似的一幕。
小华视线在男人低斥李辰不靠谱时,注意到他的左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在丝绒面上弹奏着,并不是无意识,而是今晚演唱会上的谢幕曲。
一首全新的曲子,明当当口口声声用来感谢的一个特别的人,并不是眼前正在陶醉回味的这位,而另有其人。
小华不知怎么开口,想叫他别弹了,那不是为你写的,你这么优秀何必自作多情,将来可能还会出糗,闹笑话,且你并不缺那一首曲子,快停止吧……
又怕这么开口,他显而易见的好心情,风吹云散。
小华真是为难极了。
“时总我们可以下去了。”这时候司机回来,小华稍感放松,司机汇报了自己送人的情况。
时郁点头,说辛苦,再看看表,“我上去看看。”
他刚一起身,小华就迈出步子说,“boss,您别上去,我刚才……当当传话,说今晚要多玩一会儿。”
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阻止的招儿。
时郁偏偏相信了。
不过仍是不放心,打电话给她,小华捏着一把汗,结果明当当乐不思蜀,手机竟然久久不接。
小华松气。
那个男人先皱眉,接着怒其不争笑低斥,“就知道玩儿……”满脸无奈,叹了又叹,最后无法,只好抬手跟司机交代,“我不上去了……省的他们放不开,你留下,等她一起回去。”
司机笑,“好的。”早见怪不怪。
小华于是陪时郁下楼。
另行安排司机。
路上,时郁问她,“上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他锐利,敏感,小华举动可能引起他的警惕。
小华偏眸,瞧幽光中,男人闭上眼的沉如暗礁俊颜,心脏一抖,瞒下,“没有。”
他睫毛颤了颤,归于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