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粤省偷渡到香港,本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没有被抓住,海的对岸就是自由繁荣的香港。夏子毓躲在臭烘烘的渔船上,吐了个昏天暗地,身上的钱全被人摸走,好歹这条船真的将她送到了香港——她却不知道,找柯一雄帮忙,钱财上面吃大亏,命却保住了!
如果是夏子毓自己,她孤身一个年轻女人,身上还敢带那么多现金,被人把钱全部抢了,把她打晕了往海里一扔,她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更龌龊的,抢了她的钱,说不定还要把她卖掉当妓女。
每年偷渡的人那么多,独身的男人都不一定能活着到港,要拉着老乡结伴偷渡,夏子毓这样的年轻女人,既没有去‘闯关’的勇气,也没有体力可以游过海域,靠渔船偷渡,全看船老大的人品。
送夏子毓的渔船,恰恰就是人品不好的。
夏子毓被人摸遍全身,提不起力气反抗,等成功上岸,她也从地上爬不起来。
终于有人在她身边停下:
“夏子毓?”
喊了两声都没动静,还以为认错了人。
转身要走,夏子毓却紧紧抓住对方的裤脚:
“……是我。”
说完这话,她就昏了过去。
香港哪有人认识她,来接她的当然是杜兆辉的人。
杜家在香港豪富,夏子毓还以为自己会在杜兆辉的半山别墅中醒来,等她睁开眼睛,房间里灯光昏暗,还有个人站在床边不动,差点吓死她:
“这是哪里?你是杜老板的人吗?”
灯光灰暗,逼仄的房间只有几平米,墙皮发黄发黑,还到处都剥落掉灰、
这里绝对不是杜兆辉的别墅,夏子毓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脸警惕的打量对方。
站在她床边的人都想吐,散发着浓重酸臭味的女人,他也不想碰的。
“还能是哪里,是九龙寨。大少爷交待了,你暂时就住在这里,过段时间,我们会有人联系你,有事你就找隔壁的细龟,不要在九龙寨说自己认识大少爷咯,很丢人的!”
这人说完就捏着鼻子跑了。
夏子毓勉强爬起来,追了出去。
原来竟不是黑夜,仍然是白天。纵横交错的楼道,密密麻麻的房间,歪七八钮的电线,她刚才的房间是没有窗户的,一点自然光都看不见,白天也要开灯。
夏子毓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是香港?
之前那人早就跑了,夏子毓只能拼命去敲隔壁的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拉开门,搂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夏子毓声音哆嗦,“这里真是香港吗?”
男人不耐烦,“香港九龙寨,你小心点,别被那些烂仔拖去屋里。别人给你的东西不要吃,给你水不要喝,主动和你搭讪的女人都想骗你去做鸡,男人是要卖你去做鸡,没事干就回屋睡觉,吃饭就去楼下的方记!”
男人说的不是粤语,有点像冀北省的口音,夏子毓倒是能听懂。
就是话里的意思,组合起来她不明白。
是她自己不愿意去相信,这地方如此烂,她哪敢下楼吃饭。
她偷渡来香港,也不是要过这种生活的。
男人说完就不耐烦想关门,显然要继续被夏子毓打断的好事。夏子毓用手趴着门框,“大哥……我没钱吃饭……”
夏子毓的钱几乎都被人摸干净,杜兆辉既然答应帮她,总不会眼睁睁看她饿死吧?
她要吃饭,要洗澡换衣服,这么恐怖的地方她不能住!
男人瞅了她两眼,转身回屋,衣衫不整的女人点燃一根烟,冲着夏子毓笑:“没钱,跟着姐姐做咯!”
夏子毓紧紧抿着唇,男人说的话都是真的,主动搭讪的女人,都是要拉她去做鸡的——这什么鬼地方!她虽然和王建华发生过关系,却不会当千人骑万人枕的女人!
男人又跑到门口来,塞给夏子毓几张港币和一把五寸长的尖刀:
“滚滚滚,别打搅老子的好事!有谁要对你用强,你就拿刀捅他!”
夏子毓拿着刀的手都在抖。
让她捅人,她哪有那胆子。
“……这里是九龙寨,全是不值钱的烂命,捅死了也就死了,差佬都不会管啦!”
门砰一声关上。
夏子毓站在原地发呆,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好像她没穿衣服一样。
夏子毓拿着刀,连滚带爬躲回屋内,把门反锁,还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顶在门后。
她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大学生,高干子弟的对象,手里超过十万的现金,她明明全都拥有了,一夕之间又全部消失!
是谁害的她这样?
是夏晓兰……
夏子毓反复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没有这股恨意,她会彻底崩溃!
都说香港是天堂,那些九死一生偷渡到香港的人,过得是什么日子,不亲眼看见,夏子毓也不会相信香港还会有这么穷的地方。
夏晓兰是罪魁祸首!
杜兆辉也不是啥好东西,把她丢来这种地方,是羞辱和折磨!
……
“大少爷,人已经送到香港了。”
阿华也搞不懂,杜兆辉为什么要帮夏子毓,把夏子毓交出去,不是挺好的一个人情吗?当然,他是保镖,杜兆辉是雇主,阿华不会质问大少爷的做法。
“让她在九龙寨呆一段时间,等她学乖一点再说。”
九龙寨是香港的城中城,英国政府不想管,香港政府管不了的烫手山芋。
卖春的,赌博的,鸦片馆,毒窟。
夏子毓这一逃,就证明她身后的‘情报机构’是子虚乌有,杜兆辉十分好奇,既然没有‘情报机构’,夏子毓凭什么知道苏联领导人换届?
难道真有狗屁的预言能力。
杜兆辉不喜欢被人挟制,夏子毓对他还有点用,但他需要一条听话的狗,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连他都想算计的女人。
等夏子毓在九龙寨待一段时间,绝对会变得乖顺无比。但凡有选择,没有人会想住在九龙寨。
杜兆辉见阿华站着不走,挑眉一问:
“还有事?”
阿华吞吞吐吐,“大少爷,夏大军回来了,还带回来三个男孩儿。”
杜兆辉对夏大军,从原本的器重,到现在听到他的名字,都有些生理性的反感嫌弃。他摆摆手,并不太想听夏大军的消息:
“问问医生他复健的情况,要是能走了,给他在公司安排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