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省纪委书记黄百均亲赴白浪开发区,在工会礼堂召开一个科级以上干部大会,代表省委宣布丁来顺的停职,而就在他发言的同时,省纪委一个工作组已经出现在疗养院2号楼,当场宣布对丁来顺进行双规。
白浪开发区的风波暂时平息,但广汉市却风暴骤起,一夜之间,全国数十家媒体记者云集广汉。其中一部分媒体在失窃小区进行采访;一部分媒体通过各种关系找当天出勤的公安干警打探消息;另一部分记者则把注意力集中在公安局的封口令上,对广汉市委市政斧领导进行围追堵截,令市领导们苦不堪言。
当天下午两点,广汉市主管政法的领导在广汉富丽大酒店召开了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广汉市政法委书记宣读了省委省政斧对丁来顺的免职报告,然后用隐晦的语句解释丁来顺家中被盗案之所以没有对外批报,是因为配合警方调查等原因。
于是,有记者提问,“请问余书记,在华夏法制报刊发这则消息时,被盗事主丁来顺依然在开发区担任要职,而且距离家中失窃已近两个月,之前为什么没有停他的职,而是曝光后停其职务?”
政法委书记表情为难道:“抱歉!调查方面的事情暂时无可奉告。”
这时,华夏法制报记者程佳薇提问道:“请问余书记,丁来顺家中被盗财产究竟是一千多万,还是六千多万?”
政法委书记沉吟片刻,回答道:“六千多万。”
现场一片哗然。
程佳薇咄咄逼人道:“据我调查,丁来顺一家人的工资全部相加,不吃不喝,也得两百多年才能积蓄六千万财产,况且还有十几栋房产,如此巨额不明来源财被揭露,政斧两个月不闻不问,请问是不是有关领导有意包庇?”
市委大楼的某个房中,透过视频关注新闻发布会的何家会听到这里,怒不可遏猛地拍向桌子,冲眼前的一群人大发雷霆,把宣传部长,公安局长,电视台长,新闻办负责人通通骂了一顿。所谓“罚不责众”,像今天这般暴怒在他的领导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丁来顺落马已不可扭转,他这几天和迟易彻夜电话,动用各方资源,最后在省委常委会上硬生生将丁来顺的事件暂时压了下来,但代价是调离广汉市纪委书记肖复水。
他其实极为不情愿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调离他最得力的纪检委书记,而即刻上任的新纪检书记则由省纪委副书记兼任。
正在这时,他的秘书拿着手机走进他身前,低声道:“安省长电话。”何家会稍微调整了下情绪,接过手机走进了办公室里间。
大约十分钟后,他的秘书把公安局陈局长请进他的办公室。
何家会铁青着一张脸,冷冷道:“人民曰报,新华社的记者已经找到省里,搞得省委省政斧很被动,关于公安局下达‘封口令’一说,你要想办法自圆其说。”
……………………广汉这边闹得一塌糊涂,白浪开发区却逐渐安稳下来,金杨和南飞三天内跑遍了白浪矿区,会见了全部矿长和所有三产企业的老总,和他们座谈开会,然后在第四天召开了一个改制大会,改制计划正式行文下发。
同一天,开发区的招聘广告出现在西海三家省级媒体上,新组建的白浪能源集团和金星工贸集团百万年薪聘请总经理,一时间在西海省炒得沸沸扬扬。
就在刊发广告的当天,金杨和南飞的电话就没有停过,用卢波的话说,他的两只手机打得滚烫。
其中有省级领导来电话过问并“随口”推荐人选;也有朋友推荐,比如姚希文就对金杨推荐一个某大型国营煤矿的矿长;还有白浪矿山个矿区的领导人毛遂自荐,也有三产企业一些领导拼命地想争夺集团总经理的宝座。
金杨和南飞开了个碰头会,先在开发区挑选出三十人的招聘委员会,南飞和他担任正副主任,成员有国家发改委的几名专家,有矿井工程师,专家、矿长以及商业营销方面的专家,进行第一轮的筛选。
与此同时,金杨叫停了金星纺织厂的搬迁,开发区纪委也开始进驻纺织厂展开调查,开发区管委会针对金星纺织厂停产搬迁事宜开了个会。除了被双规的丁来顺和受伤的宁夏之外的所有成员都有出席。
金星纺织厂总经理范吉林在会上做工作报告。他讲了三点停产和搬迁理由。
一:纺织品对外出口量大幅度缩水,国内的外贸公司都不敢接单;二:纺织企业厂家过于饱和。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仅仅广汉市的纺织企业数量就增加了三倍。三:人工成本上升拖垮了企业。去年年初一名熟练挡车工的工资是一千三百元左右,而今年最多涨到了二千五百元一个月,还请不到熟练工。四:工人工资上涨,但是产品价格却在下滑,曾经一吨能赚取几千元的利润,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每吨能有几百元甚至几十元利润就已经很不错了。金星纺织已停产一个多月了,而且还不能开工,开工就赔钱。相比很多厂家积压的库存,金星还算负担轻的一家企业,因此,纺织厂领导和工人商量,决定把纺织厂搬迁到矿山区,这样有几大优势。”
他喝了口水,继续讲道:“我们可以趁搬迁的机会给工人们继续放假,然后等这阵风波过后,一些纺织企业倒闭,市场回暖,我们正好新厂房的设备安装调试完毕,很多矿工家属也可以就近来厂里上班。我们算了笔账,卖掉白浪镇的老厂地皮可以换回七千万元,用这笔钱……”
金杨出口打断道:“既然要卖厂房,为什么不卖给我们自己的房地产公司?”
范吉林表情尴尬地回答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当时上级领导推荐的蓝田公司,说它们可靠……”
艾慕国出声道:“范总的意思是我们自己的房地产公司不可靠?”
范吉林打了个兀,解释说:“当时蓝田公司联系在前,而且开价也高。”
管委会领导对他的解释皆不是太明白,三产这块以前一直是丁来顺在抓,乐意当时是负责安监的副局长,张益盟分管煤矿生产的,副局长兼副总工程师牛子犊更是管不到三产那一摊。
金杨开会前对金星纺织厂进行过调查,得出的结论和范吉林差不多,必须停止生产。但对于纺织厂的后续运作,他和卢波之间有过交流,卢波认为应该把纺织厂当不良资产进行剥离,纺织厂原厂地转让给金星房地产公司开发。而且纺织工全部都是合同制,解聘她们只需发几个月工资和一定安置费。
金杨在会上提出了两个方向让大家讨论。一是由开发区自己的房地产公司来开发纺织厂地块,二是纺织厂继续坚持,熬过难关。
金杨的提议非常突然,导致范吉林的脑子转不过弯来,过了良久,他的思路才渐渐清晰,金杨的两点提议不管哪一点,都没有搬迁一说,也就是说,没他什么事。他讪讪一笑,双手拿出手机,低头不语。
金杨的手机随后发出震动声,他默默掏出手机一看,号码很陌生,但短消息却让他顿时瞥了范吉林一眼。
“我上星期带两袋水果去过您家中。看着水果的份上,请您手下留情!以后我会多多孝敬水果——纺织厂范吉林。”
金杨轻轻合上手机,拿起桌下的公文包,从公务包里翻出一张收据,将卢波招到身边,低语两句。卢波点点头,拿起收据走到范吉林身边,不动声色地将收据放在他的桌子上。
南飞也停止讲话,众人都好奇地盯着这一幕,不知道金杨和范吉林之间在搞什么名堂。
范吉林看见的是一张西海省廉政账户的汇款收据,数字是四十万人民币。他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然后飞快地看向收据的曰期,正是他送钱的第二天。他的脸色顿时一黑,再也没有底气和管委会谈条件。
经过一个小时的讨论,管委会最终确定了彻底关停纺织厂。
为什么要彻底关停纺织厂,南飞开始还持反对意见。因为他考虑到开发区整个大局,纺织厂的职工多为周围的矿工家属,一旦关停清算,三百多名女工的岗位安置和补偿等一系列的麻烦。
而金杨则主张长痛不如短痛,像金星纺织厂当初盲目追风上马本身就是个错误,不能用错误再去掩盖错误。特别是像纺织业这类纯粹“看别人脸色”吃饭的夕阳行业,没有技术含量,没有区位优势就等于没有前途。
说到管委会的意见。其实也就是金杨和南飞两个人的意见。
自打丁来顺出事后,艾慕国被安家杰狠狠k了一顿,而且又接连被金杨冷眼,本身他心里有鬼,说话自然没有底气。
其它的党委委员乐意、张益盟、牛子犊等人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丁来顺“一不小心”把他们给绕了进去,党委会议上基本就是个摆设,金杨说什么他们都举手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