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龙建华出名太早,事情太多时间太少,两口子结婚前都没压过多少马路;结婚后,同样是如此。
本来,龙建华是想今天就回京都的,航线也于前日申请并得到批准,但刘芷菲昨天忽然觉得自己的思路出现混乱,需要捋一捋,决定再在香岛多呆一个晚上,故而把归期推迟到明天。
至于为什么混乱,刘芷菲并未对龙建华说,只说想冷静一下,好好顺顺,把有些东西想清楚。
龙建华知道,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她今后学术思路的一个新起点,故而也没说回京都同样可以静心考虑的话。
人的进步就是这样,随着水平的提高,会不断出现新的纠结期,也就是混乱期;如果在这段时期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下一阶段的发展就会很顺利,不然就会走偏,甚至走回头路。
边走边看两个小家伙玩一会,她终于扭过头看向龙建华,“华哥,其实我这几天有些走入思想误区了。在研究经济模式的时候,竟然考虑到了政治模式。”
“我这些天一直在考虑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发现很多东西无法规避……”
龙建华连忙打断她,“停停停,不能这么考虑的。经济,只是政治的附庸,也可以说是当权者的玩具。它说想发展就会发展,不想发展就只能原地踏步,甚至倒退。”
“你要研究的,只是在该种体制下如何最大化激发企业的活力,或者提出一些试探性的改革措施。”
她努努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这些事,我当然知道,甚至比你更加敏感。”
他尴尬一笑,“我是怕你跑偏了,影响一大片。有时候,知识越多越反动,尤其是你们这些人。”
她咯咯笑道,“这是你对文科生的偏见。”
龙建华没有回应这一点,而是拉回主题,“捋清楚了?”
她点点头,“基本清楚了。理想的自由经济是不存在的,因为企业都有注册地,应当遵守各国的经济法律制度;而经济法律制度都是人制定出来的,这些人的出发点就是要维护本国利益。虽然有国际性组织,但还是不能干扰一国法律。同时,政治人物可以通过暗示影响企业,企业也可以组建攻守同盟。”
“譬如岛倭国,他们不但是政府采购,即便民间采购也是如此,都是以本国产品优先,在同等价格稍差质量的情况下,还是会采用本国产品,因为质量问题确实不好进行定量评价。”
“重世集团遭遇明理暗里的阻击,也是因为政治人物的影响。明的就像岛倭国上次的提案,暗的就是通过政治人物施压。”
“呵呵,这次岛倭国可是吃了大亏,损失近93亿美刀,被你打了一闷棍,还不能找你麻烦……只能暗中进行。美刀损失了,那项提案没通过,还被米国和欧盟狠狠地敲打了一顿,被要求修改关税和建筑标准、以及要求承诺透明、公平的政府采购程序,把问题直接表面化,对岛倭国来讲,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大的失败。”
“成立那个联盟又有什么意义呢?产品技术还没研究出来,现在反而要进行重新调整……我怎么讲到这一块去了?”
“我的意思,国有化有国有化的好处,私有化有私有化的好处,不能一概而论。”
“鹰国作为工业化的发源地,他们从本世纪初就开始了国有化政策,无论规模还是效益,还是技术发展水平,发展的势头都很好。那些企业虽然不如重世集团,但在全球也还是有一定影响力。”
“当然,他们国有企业还是企业,除了铁路属于垄断,其它的都要参与真正的市场竞争,没谁给他们保护。那些管理者没有相应的官衔,只为企业的发展负责……”
在刘芷菲慢慢的讲述过程中,龙建华不时以“嗯”“啊”“是的”回应,表明他正在听,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别的夫妻在一起聊得最多的是家长里短,他们两个聊得最多的是取得的成绩和遇到的困惑,不用对方提出解决办法,但能听到不同的观点更好。
有的想法憋在心中永远不知道对错、哪里需要改进,理性的人在讲述自己思路的时候,可能很快会发现自己思路上的缺陷,进而加以纠正,他们两个都是很理性的人。
他们两个在思维方式上有很大的互补性,一个是搞实体经济,一个是研究经济,但因龙建华的特殊,他的前瞻性较刘芷菲更强,有时候会提出让刘芷菲眼前一亮的观点和想法。
在听完她的讲述后,龙建华笑道,“确实没有完全理想的模型。就像我们重世集团,在对外竞争中,学者岛倭国的思路,不把对手完全打死;在市场容量很大的产品中,我们占领的市场份额也不会超过四成。”
“用完全理想的竞争模式,这是一种失策,但形势不容许我们那样,因为有各国的保护。发达国家并不希望发展中国家真正发展起来,所以要进行技术封锁,而发展中国家因为实力不强,只能接受这种既成事实,形成一边倒的局面,造成强者恒强,除非能卧薪尝胆。”
“重世集团发展之所以快,有几个原因。一是总部在香岛,这是一个自由港,政府不干预,有多大能力可以发挥多大能力;二是我们下手快,布局合理,在发达国家迅速布点成功,待西方不亮时可以点亮东方;三是我们狠,集团负债不惜超过70%,这是一般的企业不敢干的,原因也在于没总体上市;第四点,也是很关键的一点,就是研究院,这个研究院把其它企业远远地抛在后面,并且会越抛越远。”
刘芷菲抿嘴一笑,“都是你胆大和不惜血本造成的。要是79年没来这里,你可能只是一个研究员或教授,学部委员都没那种可能。”
“我就想不清楚,那时候你的胆子咋就这么大,竟然跑到这边来,可是逃港罪名呢。”
他呵呵一笑,“现在谁还记得我那回事?不过,我那不是逃,只是滞留不归,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刘芷菲抱着他的胳膊笑道,“行,你厉害,狗胆包天。”
将头在他肩上蹭蹭,“华哥,花这么大本钱招华约的科学家,胆子也太大了。他们敢来吗?来了的话,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