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朝辞毕竟出身低贱,那时候朝辞更像是赵绎身边的一个马仔,哪怕赵绎本身没这么觉得。等朝辞被接回朝家,成了朝家唯一的继承者,他们才真正平等起来。
再之后,因为朝辞那适合站在人群中央的性子,他一直都是他们圈子的中心。所有人都乐意找他说话,找他玩,找他做事。
可这些交情都流于表面。朝辞从未和他们有过深入的交际,看似亲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有赵绎,是能触碰他心脏和灵魂的人。
他看似光鲜繁华的人生,竟然荒芜至此。
而看似谁都不爱搭理的赵绎,才是情感上的富裕者。他是赵家这一代的独苗苗,每个长辈都把他当眼珠子疼。林彦晨那些人真正围绕着的,也是赵绎。追他的女孩无数,哪怕绝大部分都未曾入他的眼,也有跌跌撞撞的南小槿敲开过他的心房。
亲情、友情、爱情……他哪样都不缺,甚至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富足。
所以之前他明明有心动,却固守着那条线,不敢越过一步。
因为他已经足够了。哪怕再前进一步可能得到更多,但也可能毁了一切……所以他宁愿驻足。
直到这一刻,赵绎心中如遭重击,一下子就看透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
多自私、多傲慢。
他眼中渐渐浮上了血丝,眼白中也泛起了微红。
朝建东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也讪讪地把嘴闭上了。
他之前说什么,赵绎一句都没听进去,现在更是不想在此耽搁。
他转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一路上,他开着车在这偌大的钢铁城市中穿梭,所有的一切化作做他耳畔呼啸的风,唯有胸口那苦涩的心脏最真实。
他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穿梭,或许期待那个人能在某个街角出现。
赵绎这一辈子,生来烜赫,顺风顺水。这辈子没跌过大跟头,哪怕八岁那边被亲大伯绑架,命悬一线,也没有此刻这样慌张。
愧疚如潮水,慌乱若阴霾。
他自诩是朝辞最好的兄弟,可这么多年,到了此刻,他在真正了解朝辞的处境。
因为从前的他不需要将朝辞的脆弱挖出来、再花费无数功夫治好。他只需要享受朝辞在他身旁的一切就可以了,再做些流于表面的付出。
他不愿迈出一步,以为这样便可固守一切。
但是朝辞从来不是什么物件,他是人,也会失望,也会痛。
他要从自己手中流走了。
最后,暮色低垂。他在城市中乱转,直到车中的油一滴不剩。
他打电话让人来拖车,自己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他终于明白,他对朝辞的感情从来都不纯粹。
他爱他,可他却是一个可笑的吝啬鬼。
他站在空茫的大街上,川流的人群和车辆在他眼中都只是一闪而过的光影。
阿辞,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该去哪里找你?
…………
这一夜,他甚至没有回去。坐在街角的长椅上,看着路灯下垂落的细雪,怔怔得看了一夜。
等天色慢慢亮起来,路上的行人也三三两两的出现。
他才站起僵直的身体,步履踉跄地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只要朝辞主动离开,谁也找不到他。
他是飞的最高、最大、最漂亮的风筝。在他身边,有无数同样美丽的风筝,他们在同一片天空中,看起来热热闹闹,其实他和谁都没有羁绊。
他唯一的羁绊,就是那根寥寥的风筝线,另一端被拴在了赵绎的手里。
风筝飞得太高了,遇到的风也太大了。赵绎怕他伤到自己,怕他让自己的步履不稳,怕那根太过执着坚韧的风筝线伤到自己。他主动放开了那根线。
世间就再也无人能寻到朝辞了。
一一遍遍的悔恨换不来宽恕,只能让赵绎的心脏越发枯寂。
直到一通电话响起。
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着的那串手机号码,眼中又流露出了一丝希望。
是他派出去找朝辞的人。
这些天,这串号码无数次和他通话,得到的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但是此刻赵绎已将至绝境,无论如何,这都是他唯一的希望。
曾经和朝辞最亲密无间的他,等朝辞离开时,能找回他的方法……也和陌生人没有任何不同。
“赵先生,找到了!XX机场,今天早上九点十分去往D国的航班!我们在机场门口看到了朝先生!”
莫大的喜悦和激动激荡着他的胸膛。
他死气沉沉的眼眸顿时塞满了喜色。
车已经被人拖走了,现在赵绎一个人在大街上,没有任何私人的交通工具。
赵绎直接拦了辆出租车,让他带着去最近的地铁站。
赵绎坐在地铁站中,看着窗外疾驰的景物,习惯了面无表情的脸上都带着笑。
紧接着,他的手机又是一声轻响,赵绎拿起来,是他委托调查的人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朝辞穿着羊绒大衣,裹着厚厚的围巾,坐在候机位上抱着一杯咖啡。
赵绎忍不住笑起来。手不住摩挲照片上的朝辞的侧脸。
朝辞高二的时候身高就有一米八了,但是之后就一直没长过。反倒是赵绎,高二之后还一路窜个子,现在都有一米九出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