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尚言探手入怀,摸出当初秦落羽给他写的那封信,还有随信寄来的金镶四风戏珠手钏,沉默地看了许久。
“向时旧事,如今想来,恍如隔世......愿少将军早日觅得良缘......勿以前尘旧事为念......”
“而今落羽已嫁得如意郎君,夫君贵为天子,待落羽极好......此生再无他求.......”信上的这些字眼仿佛针一样,刺痛了萧尚言的眼。
萧尚言神色痛苦地闭了闭眼,几乎不能再看下去。
他记得,当初收到这封信时,一个人在房间里默默坐了一整夜。
他甚至怀疑这封信可能是陵君行逼迫公主写的,并非公主本意。
他根本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
萧尚言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他再也等不起了。
*
“公主,看看这是什么?”
婵娟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兴冲冲地奔进屋来,“无殊姑娘说,是方将军专门捉来给你解闷的呢。”
秦落羽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榻上,翻着一本破旧的话本。
闻言兴致缺缺地抬头,“方将军怎么突然要去抓兔子?”
“他无意中听我说娘娘在岱山猎场抓了许多兔子,所以以为娘娘喜欢兔子。”
卫无殊跟在婵娟身后走了进来,怀里也抱了一只兔子。
她有些歉然道:“娘娘,末将知道娘娘在院里憋得慌。可是没办法,皇上说了,要是你出半点差池,就唯方将军和詹将军是问,所以他们不敢让娘娘出去......”
秦落羽摆摆手,“没关系啦。我理解的。”
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卫无殊安慰她:“娘娘再坚持一下,末将听詹将军说,皇上再过三天,就能回来了。”
五天?额,倒是比她预想中要快。
秦落羽放下书,笑着接过卫无殊递过来的小兔子,“替我谢谢方将军。”
正说着话,那名照顾秦落羽饮食的老妇人端了晚膳进来,卫无殊拱手告辞离开。
那妇人将饭菜都摆好,特意端了碗桂花羹送到秦落羽跟前:“这是厨房特意给娘娘您熬的。”
桂花羹味道清甜,带了淡淡的桂花香,很有点秦落羽在原来的世界里吃过的桂花糊的味道。
昨天她吃过一次后夸了一句,没想到妇人今日又特意吩咐厨房给她做了来,当下笑着道谢:“谢谢温姨。”
这名妇人姓温,军营里的人都按照当地习俗,呼她为温媪。
媪是陵国对老年妇女的一种称呼,秦落羽却怎么都叫不惯,总感觉好像不太尊敬人似的。
温氏对秦落羽很是不错,各方面贴心又细心,秦落羽便按照自己那个世界的称呼,喊她温姨。
秦落羽将怀里的小兔子放在旁边,端了桂花羹一边逗弄兔子,一边慢慢喝着。
喝到第二口的时候,汤匙里的桂花羹撒了几滴出来,小兔子可能是闻到了甜味,把洒在地上的甜汤给舔净了。
秦落羽看小兔子也想吃,吩咐婵娟拿了个碗过来,将桂花羹分了一点给两只小兔子。
晚上,秦落羽仍旧窝在榻上看话本,只觉心口好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她差点没站住。
她捂了会儿心口,感觉又不疼了,可能是梦里抽抽了一下??
婵娟快步从外面进来,神色喜悦:“公主,皇上回来了!”
陵君行这就回来了??
比预定回来的日子提前了三天呢。
秦落羽起身想要去见陵君行,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就倒了下去。
耳边隐约传来婵娟的惊呼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她落入一个熟悉冷冽气息的怀抱,尚未来得及睁眼瞧瞧对方,便彻底没了知觉。
军医被紧急召了进来,然他们一个个束手无策,甚至,连秦落羽到底因何晕倒,都说不出来。
皇上沉着脸下令,去寻安城民间最好的大夫来。
然,这些最好的大夫来了,却依旧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有说身体过于虚弱的,有说秦落羽原本身体有隐疾的,也有说可能是误食什么食物中毒的。
可她昏迷前所吃的饭菜,均是和婵娟一同食用。
婵娟好好的,只有她出了事,显然不是食物的问题。
陵君行守在秦落羽房中,寸步未离,水米未进。
三日两夜,秦落羽未曾醒来。
她的气息开始变得微弱,身体逐渐变得冰凉,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从她身上一点点消失。
此事虽秘而不宣,但几个知情的将领,已然做好了项上人头不保的准备。
前院内,十来个军医外加七八个安城民间最好的大夫,俱都战战兢兢,如鹌鹑般缩着身子挤作一团。
詹少刚焦躁地在他们面前踱来踱去,“你们不是号称军中、民间最好的医生吗?你们就这点水平?连人什么病,都看不出来?”
一个民间的大夫大着胆子道:“刚才小的们商量后一致认为,这位姑娘怕是身体气血长期太过虚弱,以至于心神衰微,昏迷不醒......”
“放你娘的屁!”
詹少刚气得一脚踹翻了脚边的一张椅子,将椅子踹得四分五裂。
他吼道,“她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气血虚弱了?”
那大夫立刻闭了嘴,其他人也不敢多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他们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病症。
病人如同睡觉般昏睡不醒,可是气息却越来越微弱,身体越来越冰冷,除此而外,完全看不出任何其他症状。
更奇怪的是,发病前,还没有任何异样。
詹少刚没好气道:“你们今晚就在这里好好站着。什么时候知道病人是什么病了,什么时候再进屋。”
大夫们已经被迫在院子里站了几个时辰,夜里寒气重,他们冻得抖抖索索的,却碍于这位恶狠狠的将领,半点也不敢有怨言。
只能瑟缩着笼起袖子,一个个咬着牙硬撑。
“行了,都散了吧。”
一直斜倚在一棵树上嚼着草根的方谦,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大夫们都下去。
大夫们如同劫后余生般,纷纷行礼道谢,逃一般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