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紫宸殿外的惨叫声,一直传到了紫宸门外。
把在门外等候宣见的命妇们都吓了一跳,都凑到了那两丈高的朱门前,向里面张望起来。
贺琼揽着展又菁的肩膀站在最前头,依稀可辨紫宸殿门前的月台上,趴着两个人,看那衣裳,分明是之前被捆进去的女官,两旁有太监挥舞着刑杖,一下一下打在她们身上。
命妇们吃惊地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了,大过节的用起刑来,打的还是两个女官。”
“刚才出来的那个小太监不是说了吗,永思公主在发脾气,想必是这两个女官得罪了她。”
贺琼一听这话,便回想起来,李灵幽闲聊间曾跟她提起过,尚服局拿了发霉的布料糊弄她的事,立马就同眼前这件事联系起来,恍然大悟。
展又菁留意到她娘神色变化,便问:“娘,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贺琼刚要点头,就发现旁边有不少人正盯着她,她们都知道她与李灵幽关系亲密,都等着从她口中探听些隐情。
贺琼本来不想吐露,但转念又一想,倘若她什么都不说,这群人必定会胡乱揣测李灵幽,有理的也成了没理的,倒不如由她嘴里说出来,还能占了先机,免得她们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知道一点儿。”
一群命妇都竖起了耳朵。
贺琼没把话说的太死,反而更加可信:“上个月我去拜访殿下,随口问起她,有没有准备好端阳节庆典要穿的衣裳,竟从殿下身边的宫女口中得知,六尚局的女官,送了几匹潮烂发霉的浮光锦和云雾绡到公主府上,把殿下气得不轻。”
命妇们或惊或诧,展又菁则听得气鼓鼓的,张嘴想说什么,被贺琼偷拧了一把。
就见一名浓眉方脸,三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眼生的夫人,操着一嘴北地的口音,咋咋呼呼道:“咋地,里头那两个挨打的女官儿,就是给永思公主送了破布的?要真是她们干的,活该挨打,打死都该!”
命妇们不敢附和她,毕竟谁都知道,六尚局的女官尽是两宫太后的心腹,哪能够真的打死了。
方脸夫人见没人搭理她,反而来了脾气,两手叉腰,竖起一双浓眉道:“咋地,你们是觉得俺说的不对吗?咋地,你们是忘了永思公主和亲远嫁,救了咱们整个大凉的事儿吗?但凡是个大凉人,有点儿良心的,对她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哪儿敢羞辱她怠慢她,这不是忘恩负义吗?猪狗不如的玩意儿,难道不该死吗!”
一群命妇被她喷了个狗血淋头,偏偏没人能反驳她。
“说得好。”贺琼和展又菁母女异口同声道。
那方脸夫人看向她们,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放下了叉腰的手,讪讪道:“俺这人脾气暴,实在气不过,不说出来心里头憋得慌。”
贺琼正色道:“夫人侠义心肠,把我想说的都说了。”
两人相视一笑,便携手到一旁去谈话,不理会那群“没良心”的命妇。
经贺琼询问,得知方脸夫人姓杜名春芳。
她夫君竟然是御王座下军师庞明宇,前几日才补缺了正四品的吏部右侍郎。
刚好一直住在乡下照料公婆孩子的杜春芳来了京都,庞明宇上任头一天,就为她请封了诰命,找御王走了后门,因而赶上了端阳节庆典。
展曜飞和庞明宇曾在一起打过仗,关系属实不错,贺琼却是头一回见到庞明宇的夫人,两人一见如故,聊不到几句,就熟稔起来。
杜春芳得知贺琼曾做过李灵幽十年伴读,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握住她的手道:“俺厚着脸皮求你个事,回头能不能带俺去一回公主府,让俺给永思公主磕个头。”
贺琼诧异地看着杜春芳,发觉她不像是单纯地感念李灵幽当年和亲保住了大凉,倒像是另有隐情,正待细问,就听紫宸门前传来一声惊呼。
“再打下去,要死人了!”
她们转过头,就见一群命妇把紫宸门外堵了个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但她们都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两个宫女的惨叫声,没了。
贺琼心里咯噔了一下。
杜春芳呆呆道:“亲娘哎,该不会真打死了吧。”
……
紫宸殿上。
众人听见外头的惨叫声没了,可那板子声还在继续响着,都有些不寒而栗,不敢往门口看。
李灵幽突然开口问道:“多少下了?”
华阳正默默数着呢,闻言脱口而出,:“三十下了!”
打完了剩下的二十下,人铁定没了。
李灵幽摇着扇子,看了眼坐在上头的荣太后,只见她闭着眼睛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叫停的意思,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李灵幽摇着头,叹了一声,用扇子一指殿门外:“叫他们停下吧。”
莲蓬立即跑了出去。
荣太后猛地睁开眼,疑惑地看向李灵幽。
殿上众人也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殿外的板子声停了下来,莲蓬从殿外跑进来,回到李灵幽身边禀报:“殿下,那两个女官只是晕死过去了,都还活着呢。”
李灵幽点了点头,又问:“还剩几下?”
还是华阳接话:“各剩十五下。”
李灵幽又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留着这十五板子,下回我进宫再打。”
众人愕然,脑海中几乎想象出一幅画面,什么时候李灵幽气不顺,就把那两个女官叫过来,打上一顿板子,即便打不死人,只要那板子一天没打完,就足够她们惶惶不可终日的。
关键是这么一来,宫里两位太后的脸面都叫她打没了。
可荣太后和殷太后能说不行吗,要说不行,外头那两个女官,今天可就没命了。
殷太后觉得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心存怨念地看了看荣太后,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荣太后简直气晕了头,她万万想不到,李灵幽到最后留了这么一手,只觉得还不如叫她把人打死算了!
李灵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善解人意道:“太后娘娘要是嫌麻烦,就下令把剩下的板子都打了吧。”
荣太后额上的青筋直跳,对上李灵幽那双戏谑的眼睛,总算明白过来,这孽障从头到尾都在戏耍她,可恨她只能按照她选好的路子走。
“来啊,把人送到太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