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清辉和小贺氏离开公主府,坐上马车后,荣清辉才一脸愧疚地对小贺氏开了口。
“瑶娘,你不会怪我吧?”
小贺氏垂着头,两手交叠放在膝上,好似没听见他的话。
荣清辉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小贺氏挣扎了几下,荣清辉不肯松开,强行将她的手拉了过去,放在他胸前,低下头亲了一口。
小贺氏浑身一僵,一动不动,就听他温声细语道: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娶永思公主,都是太后自作主张。我本来打算下个月就将你扶正,之所以瞒着你没说,是想等我求得太后懿旨,再明媒正娶你,谁知你竟误会了我,跑去招惹永思公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偷拿那封信,你是因为太在乎我,不想把我让给别人,才会一时糊涂做下错事,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了,好吗?”
小贺氏缓缓抬头看着他,眼中没有感动,只有探究:“公主手里那只盒子里放的什么,你告诉我实话,我就不怪你了。”
荣清辉眉头微皱了一下,故作为难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是我少不更事时,写给她的几封情信,其中不乏一些痴人痴语,恐怕传出去会招人笑话,所以我才会那般紧张,非要你去向她赔罪。”
小贺氏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分辨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荣清辉坦然与她对视,丝毫不显得心虚,就在他以为能够哄住她时,小贺氏忽然冷笑起来。
“呵呵,荣郎啊荣郎,你真以为我和从前一样,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吗?”
荣清辉一惊。
小贺氏满面嘲讽,阴阳怪气道:“大梅氏已经死了三年,你真想让我做你的妻子,绝不会等到如今,更不会纳了她的妹妹小梅氏为妾,把大梅氏留下的一双子女交给她抚养,倘若永思公主没有回来,你本想扶正的人是她才对吧。”
荣清辉面露苦笑:“这可真是冤枉我了……”
小贺氏不等他把话说完,猛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恨恨咬牙:“得了吧,你虚情假意骗了我十几年还不够吗?要不要我提醒你,当年我这侯府嫡女是为何非要给你做妾的?人人都以为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你,他们哪里知道,是你荣清辉在婚前约我私会,哄骗了我的清白,让我不得嫁给别人,只能委身于你,成就了你的风流佳话,断送了我的后半辈子。”
小贺氏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被她用力擦去。
“可恨我醒悟的太晚,时至今日才看清楚你,可笑我有眼无珠,错将狼子做良人。”
荣清辉的脸色再也挂不住,猛地阴沉下来:“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是不是以为我答应永思公主将你扶正,将来就不能休了你?”
小贺氏见他翻脸,丝毫不惧,她眼下被泪水冲刷出两道惨白的粉痕,将她双目衬托的愈发猩红,有如索魂的怨鬼。
“你敢休了我,我就敢一头撞死在荣府门前,做鬼也要缠着你,荣清辉,你今生今世都休想甩掉我,这是永思公主给我的惩罚,也是给你的。”
荣清辉骇然。
……
小梅氏这一整天都沉浸在一种隐秘的兴奋中,她知道荣清辉带着小贺氏去了公主府,恨不能一起跟去,好亲眼瞧瞧她精心安排的最后一出好戏。
自从她得知荣太后想要撮合荣清辉和永思公主的消息,就等着这一天的来临。
三年前,长姐大梅氏病重,临终前将一双儿女托付给她,让荣清辉保证会在三年之后将她扶正,于是她心甘情愿进了荣府做妾。
岂料御王一举灭了羌国,永思公主竟然活着回来了,荣清辉竟然改了主意。
小梅氏不愿坐以待毙,她不愿和她的生母一样,这辈子只能做一个妾室,替别人抚养子女,将来生出的子女和她一样,永远低人一等。
于是她用尽手段,先是怂恿身为华阴侯府世子夫人的二姐梅氏出面与展家退婚,逼永思公主出席永宁大长公主的寿宴,给永宁大长公主制造机会,逼永思公主当众跳飞仙舞,只等永思公主名声一毁,荣清辉就会打消娶她的念头。
奈何永思公主机敏过人,非但没有中计,反而将了永宁大长公主一军。
小梅氏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见识过永思公主的厉害,不敢冒头,所幸大梅氏生前留给了她一封信,那是永思公主在和亲之前写给荣清辉的,却被荣清辉束之高阁的信。
大梅氏将那封信留给她,本就是为了防着永思公主回来,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小梅氏故意将荣清辉要娶永思公主的消息透露给小贺氏,让她发现了那封信,小贺氏果然不负她所望,短短几日就将事情闹大,捅了出去。
一切都照着小梅氏的预料进行着,永思公主为了破除私奔的谣言,势必不愿再嫁给荣清辉,而荣清辉为了让永思公主回心转意,势必会带着小贺氏登门谢罪。
小梅氏曾在永宁大长公主的寿宴上,目睹了永思公主对待荣清辉的态度,不是旧情难忘,而冷淡如冰,她几乎可以肯定,永思公主绝不会原谅荣清辉,所以荣清辉此举只能是徒劳而已。
结果只能是荣清辉死了这条心,不再妄想与永思公主成婚,而他扶正她这件事,也终将尘埃落定。
小梅氏想到她即将成为人人艳羡的中书令夫人,即将摆脱困扰了她二十年的身份地位,就兴奋停不下来。
她来回在客厅里走动着,不时望一眼门外,一直盼到了日落,总算盼到荣清辉回来的消息。
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结结巴巴道:“三、三夫人,大人回来了,叫您带上大姑娘和大公子到正房去,去、去……”
小梅氏红光满面,迫不及待地问:“去做什么?”
那下人硬着头皮回答:“去给新夫人磕头。”
小梅氏一愣:“哪里来的新夫人?”
下人缩成一团,声若蚊蝇:“大人一回来便传话下去,叫府里上上下下都改口,喊二夫人为夫人。”
小梅氏一口气没喘上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的确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她也的确是那只黄雀,只可惜李灵幽不是那只逮捕的蝉,而是挽弓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