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转身。
    她的身子在发抖。
    小儿鬼也感受到了从自己手上传来的颤抖。
    它抬眼对上了老人看过来的视线。
    “孩子……”
    老人闭嘴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声音抖得有些不像话了。
    她曾经有儿子，也有孙子。
    可是他们都走了。
    因为一场空难。
    她孙子走的时候跟这个孩子的年纪差不多。
    是一个很可爱又喜欢粘着她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那孩子从出生后就一直是她在带的原因。
    一看不到她那孩子就会软软的叫“奶奶”、然后到处找她。
    那次因为孩子的父母难得凑上了时间请出了假带孩子去远一点的地方玩。
    他们两个老家伙想了想还是没有跟着一起去。
    省得两个年轻人不但要照顾小的，还要照顾老的。
    他们也想让孩子跟自己的爸爸妈妈培养培养感情。
    却没有想到，他们的孩子、孙子就此跟他们天人两隔。
    他们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缓过来。
    幸好，他们还有彼此。
    可是，明明向来是她的身子比较差，老头子却先她一步走了。
    病来如山倒，不过几天的时间，老头子就在她的面前闭上了眼睛。
    最后，老头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但是她知道，他在跟她说对不起。
    那段时间，她的眼睛就没有一天是不红的。
    她无数次想跟着老头子一起走了。
    可是，她的身子却硬生生的撑了下来......
    ......
    她喜欢上了喂猫。
    然后有一天，她遇到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孙子。
    虽然他们完全不像。
    但她还是慢慢的把这个孩子当做她的孙子看了。
    这个孩子始终不见长的身子也让她觉得是因为她的孙子的时间已经停在了空难那一年的缘故。
    她以为这个孩子是孙子舍不得她这个奶奶、就换了个模样陪在她的身边。
    毕竟她的孙子是那么粘他的奶奶。
    ......
    那年，她好说歹说、哄了又哄才让那孩子愿意跟自己的爸爸妈妈、就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玩。
    之后的时光里，她无数次的后悔。
    孩子不愿意离开她，她当时就该提议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孩子太小、坐飞机会害怕，他们就挑个近点的景区玩玩好了。
    要是她这么做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
    她的人生跟其他人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同，有甜，也有苦。
    但她人生中的苦真的太多了，也太苦了。
    现在，老人的眼睛微微发红，她是要再一次失去她的孙子吗？
    “你……真的害了那些孩子的命？”
    老人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小儿鬼眨了眨眼睛。
    只是愣愣的看着老人。
    老人知道这个孩子听得懂她的话。
    但是，老人不知道，妖怪会说人类的语言吗？
    既然长得这么像人，应该会说人类的话吧？
    好像电视剧里长得像人的妖怪都会说人类的话的。
    可是，老人想了想，她跟这孩子相处的时间不短了。
    印象中，她好像真没有听到过这孩子开口说话。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说。
    这孩子总是安静的听她说。
    ......
    “可是......那些孩子呢？”
    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萧骁，“你不是说这孩子是为了增加同伴吗？”
    老人已经差不多接受了萧骁的说法了。
    “但这些年下来，除了这孩子，我没有看到其他的孩子。”
    “这孩子一直都是一个人。”
    “是不是说......”
    老人的眼底亮起了名为希冀的光。
    “不是的。”
    萧骁微微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平淡，落在妖怪的身上，却让它的身子微微抖了抖。
    “小儿鬼想要增加同伴。”
    “可是，那些死去的孩子却只有极少数的个例能够成为它的同伴。”
    “所以，小儿鬼总是在找同伴。”
    “因为找不到。”
    “而那些无法成为它同伴的孩子就因为高烧不退而失去了生命。”
    “当然，不是全部的孩子。”
    “有些孩子抵抗力强。”
    “有些孩子被及时送到了医院，离开了小儿鬼。”
    “他们恢复了健康。”
    “在其他人眼里，这些孩子不过是得了一场感冒。”
    “而有些抵抗力弱的孩子或者是被疏于照顾的孩子，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您没有看到它的同伴......”
    萧骁从妖怪的身上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老人，“不是因为它没有做。”
    “而是因为它没有成功。”
    ......
    “这......”
    老人张口，讷讷无言。
    原来是这样吗？
    老人心里的一点希冀犹如阳光下的泡沫，不过轻轻一碰，便消散无形了。
    她转头看向小儿鬼。
    定定的看着。
    不是小儿鬼熟悉的眼神。
    小儿鬼喜欢奶奶看它的眼神。
    跟以前人类看它的眼神不一样。
    虽然现在奶奶看它的眼神也跟那些看到它的人类不一样。
    不，好像有些像了……
    小儿鬼也分辨不清了。
    因为，奶奶现在的神色太复杂了。
    人类真是好麻烦。
    小儿鬼皱起眉头。
    它看不太懂奶奶此时在想什么。
    这让它有些烦躁。
    ......
    “他说的是真的吗？”
    老人终于开了口。
    虽然她的心里已经差不多相信萧骁的话了。
    但是，她还是想听听小儿鬼怎么说。
    她不知道......
    现在这样的状况，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也许问这一句，她只是想多些时间让自己好好平复平复情绪。
    “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老人又问了一遍。
    “你是妖怪。”
    “你会伤害孩子。”
    “不......”
    “你已经伤害了很多的孩子了。”
    老人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语气虚弱。
    过早失去自己孩子的老人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
    真的太痛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视作孙子的孩子……她以为是老天怜惜......把这孩子送到她的身边、陪伴孤寡老人的她......
    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吗？
    太可笑了。
    这个孩子......
    这个妖怪......
    老人神色怔怔。
    ......
    “叽～”
    小儿鬼茫然......却害怕？
    它有些不是很明白。
    它害怕。
    它知道。
    从再次看到这位神秘强大的人类后，它就无法自抑的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