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管我们叫小朋友？”道尔顿上前询问。
    “嘿，小朋友的意思就是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新人。”蒂娜轻笑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们两个。
    “你怎么看出来的？”勒斯不解问道。
    自从进来以后，他们两个可谓是人家做什么，他俩就做什么，从没有出格的举动，这都能被认出是新人？
    “你们的面具。”
    “面具？”
    “只要来过这里一次的人，都不会再用这里的面具，因为在离开的时候，那些守门的会强制要回这些东西，然后……”
    勒斯和道尔顿飞快的摘下脸上的面具，表情都有些难看。
    这玩意竟然是不知道被多少人带过的！
    “怪不得我戴上之后一直闻到一股怪味，我还以为是这里空气不好，该死！”道尔顿恶心的咳嗽两声。
    勒斯一看他的样子，反而心里平衡了些，至少自己的没什么味儿。
    蒂娜又指着他们身上的皮制风衣，道：“在无法之地混的人，基本都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你看地摊那边的人，哪有穿的这么体面的。
    只有来这里凑热闹、找刺激的人，才会穿成你们这样，太招摇了。”
    两人仔细一想，刚才在地摊那边确实没看见多少人穿得像他们一样干净，大多数都是用粗布斗篷罩住自己。
    “不对吧，难道在无法之地厮混的人都这么穷吗？”勒斯问道。
    “当然不是，这里当然有实力高超的强者，他们是有钱的，看上去都是些上流人物的样子，但他们平时不会来一层和我们这些小人物为伍。”
    面罩下的蒂娜撇了下嘴，似乎很是气愤。
    “一层？那就是有二层、三层喽？”勒斯故意表示疑惑，希望从她嘴里多套取一些情报。
    然而，眼前的小矮子伸出手掌，好似奸商般笑着。
    “之前的算是我作为这里的前辈免费告诉你们的，但接下来你们如果打算再知道一些事情，就要付钱了，一个问题，一个金磅，这个价格很公道。”
    “十个金磅，解答我们的所有问题。”勒斯换了种方式。
    “二十个！”
    “十八个。”
    “二十个！”小矮子重复道。
    “十六个。”
    “我说二十个，不接受还价！”
    “十四个。”勒斯依然用着平淡的嗓音说道。
    “十五个！”
    “成交。”
    从怀里掏出五个金磅，勒斯自觉的准备现付上定金。
    然而蒂娜却猛地后退两步，连忙四处看了看是否有人注意到这里。
    发现无人关注之后，她才低声怒道：“你想害死我吗？无法之地不允许用外面的金磅交易，被监察队发现的话，我就完蛋了！”
    “呃……抱歉，习惯了。”勒斯歉意的将金磅装回兜里，低头致歉。
    “哼！你们这些新人就是麻烦。”蒂娜冷哼一声，抱怨道。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兑换所。”
    说完，她直接转身朝着此处唯一的多层建筑群走去，勒斯和道尔顿紧随其后。
    这个大矿洞内的照明工具有点意思，是由多个直径在五米到十米不等的类似蚊香形状的铁架构成，其上一圈又一圈的摆满了油灯，由粗大的铁链和矿洞顶部的滑索吊到十五米左右的高度。
    每个大灯架可以保证方圆五、六十米范围内的基础视线，再加上周围墙壁上的火把，倒是能够保证整个矿洞的基础照明。
    而他们之所以注意到这一点，就是因为这个名叫蒂娜的小矮子把他们带往的那片矿洞中唯一的建筑群上方，就悬吊着最大的一个灯架。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灯架下方还挂着十多具尸体，有的看上去挂着有段时间了，油灯散发的热量已经将他们烤成干尸，而有的还保持着原样，应该是不久之前才上榜的新人。
    勒斯两人下意识的捂住鼻子，总感觉空气中弥漫着尸油的气味。
    走在前面的蒂娜看到他们的样子，嘿嘿道：“无法之地就是这样，你们还真以为这里多好玩？话说，其实习惯了就好了。”
    接着又指着斜上方挂着的那些干尸，眼神中带着恐惧和害怕。
    “你们别以为我刚才不敢收钱的样子很怂，无法之地的监察队可不是吃素的。
    想要被挂在那上面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这些蠢蛋至少都是正式骑士，实力最强的一个甚至是流窜多国犯案的五级骑士，可最后还不是被监察队收拾了。
    我提醒你们，千万不要惹事哦，无法之地为数不多的牢房都是给那些真正有背景的人准备的，绝大多数在这里闹事的人，都是当场格杀！
    如果你们偏要惹事，也请你们抱着仁慈的心态，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蒂娜啰里啰嗦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防止这两个来找乐子的公子哥惹出什么事情，再乱咬一气，把自己供出来。
    两年前有个城里男爵的儿子来这里涨见识，仗着自己有点实力和背景就跟人起了冲突，还率先动了手。
    本来大不了一死，但那个蠢蛋竟然在和人打斗过程中不知怎么弄断了一个大灯架的吊索，满是灯油的巨大灯架直接砸了下来，还正巧是地摊那边的吊灯。
    大量灯油顺着烛火扩散，直接把地摊烧了个干干净净，还死了二十多人。
    无法之地对此简直是恨得牙痒痒，杀了始作俑者之后，一路追查这个公子哥是哪个人带进来的，将其分尸喂狗不说，还派出监察队进城，杀了那个男爵家所有的人来泄愤和警告。
    这件事同样引得布兰提斯市政厅震怒，三千城卫军在西城门外集结，由身为八级骑士的警察部长洛克士带队，准备推平无法之地。
    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事件还是逐渐平息了。
    有人说无法之地的掌控者将一把匕首无声无息的插在拉格伦市长的办公桌上，恐吓住了他们；也有人说无法之地已经向市政厅服软，交出了数个在逃重犯和上百万金磅赔罪。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能被摆平，也证明了无法之地掌控者的强大。
    蒂娜绝对不想自己也像那几个被公子哥连累的倒霉蛋一样，因为身后这两个有钱人的冒失而跟着死掉。
    一路上，她不断扭头监视这两人，生怕他们惹出麻烦。
    “呐，这里就是兑换所，你们自己进去吧。”
    来到建筑群中央位置，蒂娜指着一间二层小楼说道。
    勒斯随即走了进去，而道尔顿则在门口等待，小心无大错，如果蒂娜带他们来的地方有埋伏，他也方便接应或者控制住这个小矮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道尔顿来时只带了六七个金磅，他就算进去也没钱兑换那种所谓的黑币。
    大概十分钟后，勒斯安然无恙的走了出来，手里正拎着两个印有盘踞毒蛇作为标志的黑色布袋。
    将其中的小袋子扔给蒂娜，勒斯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没说兑换黑币的手续费这么高！”
    蒂娜又是嘿嘿一笑，没有理他，而是低头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带有大量花纹的黑色钱币，互相磕了一下后，放到耳边，片刻后满意的开始数钱。
    道尔顿敏锐的听到她手中的钱币发出一阵独特而细微的蜂鸣声，估计是一种防伪手段。
    “手续费多少？”他好奇的问道。
    “足足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勒斯愤懑的抖了抖手中剩下的那个钱袋。
    “太高了。”道尔顿皱眉道。
    无法之地规定必须使用黑币交易，得知这一点后，他就猜到兑换黑币肯定会有手续费，但他没想到手续费是按比例抽的，而且还这么高。
    “王国银行的外国汇款都没有这么黑，真是在抢钱。”
    “别这么说哦，无法之地这么大个摊子，要养不少人手才能维持下去的，何况来这里也不是没有好处。”蒂娜数完钱币之后，心情很不错，笑嘻嘻说道。
    “什么好处？”道尔顿不解的看着她。
    “既然收了这么高的手续费，那自然要保证你们在这里的安全，无法之地不允许动手的规定到现在还没有人能打破，就算是六级骑士来了，也不敢在这里撒野。”
    “庇护所吗？”勒斯玩味的笑了，“如果在外面结下什么仇，有实力强大的敌人在追杀，就可以躲在这里？”
    “没错，可以这么理解。”蒂娜打了个响指。
    “可我记得木牌上写着明早十点前必须离开，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没用的。”道尔顿插话道：“最多也就是借助这里四通八达的矿道暂时摆脱追踪。”
    蒂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抽动了几下鼻子，眼神顿时亮了亮，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喂，你是打算收了钱就不认账吗？”勒斯阴恻恻的看着她。
    蒂娜晃了晃脑袋，道：“不是的，你们觉得这里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吗？”
    两人看了眼周围，附近的人确实不少。
    “跟我来吧。”蒂娜一挥手，走向了兑换所斜对面的一间挂着旅店牌子的三层小楼。
    这片建筑群在他们过来时已经观察过了，基本上都是旅店和酒馆，看来确实可以提供食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既然有住宿的地方，还会存在上午十点必须离开的规矩。
    走进这家名为詹姆旅社的小楼，两人发现这里并不像城市里的旅店一样。
    这家旅店的一楼更像是一间酒馆，七八张桌椅，摆满酒水的架子和吧台，明明就是个喝酒的地方，不过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蒂娜领着他们进门后，直接来到吧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酒保正在吧台后面擦拭着各种铁制酒杯，见来人了也没有抬头。
    “嗨，纳迪，我的老朋友。”蒂娜蹦上吧台旁边的椅子，双手拄着下巴，笑嘻嘻的说道。
    “别跟我这么说话，蒂娜。”酒保将擦拭好的酒杯放回杯架，然后拿起下一个继续轻柔而专注的擦着，头也不抬的回道：“我们从来不是朋友，尤其是你在我们店里欠了足足三十黑币以后，没有找机会在城里弄死你，已经是看在老爹最近在信教的份上了。”
    “老爹还说，如果再在店里看到你的时候，你仍然不能还钱，那么他就要去你家拜访一下。对了，你最近又搬家了吗？”
    这个名叫纳迪的酒保说话时语气温和平淡，但说到最后，他缓缓抬起脑袋，冰冷的眼神配合毫无表情的面部，顿时让站在身后静静看着的勒斯和道尔顿感到一丝心悸。
    ‘是个不好惹的狠人。’两人心中暗忖道。
    蒂娜见到对方冷冷的盯着自己，不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拄着吧台桌案扭动两下身体，用撒娇似的语气说道：“我这不是来还钱了嘛，你别总这么生硬啦。”
    “钱呢？”
    “呐，给你。”蒂娜将刚才勒斯给自己的定金，正好三十个黑币交给了对方。
    名叫纳迪的酒保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袋口，拎起来掂了下，将袋子扔到一旁的钱箱里，然后继续低头擦拭酒杯。
    “还要点什么吗？”
    “当然，我可是问着香味过来的，老爹是不是在厨房烤鸡？”蒂娜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通往后厨的木门，面罩下的嘴角已经流出一丝口水。
    “鼻子还真灵。”
    “那当然，我是谁？”蒂娜坐直身体，高举短小的手臂，“我可是布兰提斯赫赫有名的盗贼，黄金左手小姐！”
    “哈哈哈，那这位黄金左手小姐，你都干过什么大案啊？哦……我记得前段时间你说自己偷到了这辈子最大的一笔，足足十个金磅？”
    洪亮的声音从吧台旁边的厨房门口响起，一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中年壮汉端着一只烤鸡走了出来。
    “詹姆老爹，我又来了，我来还钱啦！”
    蒂娜立马挥手打招呼，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上那盘还在冒着热气的烤鸡。
    詹姆老爹长相很凶悍，下身长裤，上身只套了一件背心，赤裸的双臂上满是鼓鼓的肌肉和纹身，不过他的声音和眼神倒是没什么戾气，反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柔和。
    他先是走到蒂娜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引起小矮子一阵不满的嘟囔。
    “这么热情的嘛？之前纳迪还说你要去我家砍了我！”蒂娜不满的说道。
    詹姆老爹哈哈一笑，“纳迪是骗你的，咱们认识好几年了，我会因为这点黑币就要砍你嘛？”
    “我就说嘛，纳迪就知道作弄人。”蒂娜扭头白了酒保一眼。
    后者还是在低头擦着酒杯，仍然没有看过来，但却开口说道：“我是骗了你，但老爹确实说了要去你家，他准备拿你的那只耶罗猫抵债。”
    “嗯？小橘？”
    “没错，那次你偷偷把它带到店里，老爹一眼就看上了，跟我说过很多次你那只肥猫特别适合煎着吃。”酒保淡淡说道。
    “老爹？！”蒂娜马上转头盯着身前的大汉。
    詹姆假装没看到的样子，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被蒂娜晾在一旁半天的勒斯和道尔顿。
    “纳迪，怎么每次有客人你都不出来招呼。”詹姆责怪了酒保一句，大步走到两人身前，热情的笑道：“欢迎光临，用餐、喝酒还是住宿？”
    勒斯伸手指了指正准备端起烤鸡盘子的蒂娜，“她带我们来的。”
    “没错，老爹，这是我的客户，借你的地方用一下。”蒂娜端着盘子走到一张桌子旁，示意勒斯两人过去。
    “不会抢你生意的，不过两位不来点什么吗？”
    勒斯看了眼墙上的价目表，大多数菜品的价格都在一到两个黑币之间。
    而黑币和诺亚金磅的兑换价格是一比十，加上手续费的话，一个黑币大概相当于十三个银币，结合大厅的装修档次，这里的物价比布兰提斯还要贵很多。
    掏出五个黑币递给对方，“不必了，借用您的地方坐会儿。”
    詹姆接过黑币笑了笑，“那二位请随意。”
    说完，他转身回到厨房，只剩下酒保纳迪继续擦着杯子。
    勒斯两人坐到蒂娜对面，这丫头已经开吃了。
    不过就算是吃东西，她也没露出自己的全部面容。
    挡住大半张脸的面罩居然在嘴唇的位置有一条缝，吃饭也不需要摘下面罩。
    勒斯看着正在美滋滋啃鸡腿的小矮子，指节轻扣餐桌，沉声说道：“我们的耐心没多少，现在我问你答，明白吗？这里禁止打斗，但是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去。”
    “你随便问……呜……好吃！”
    “之前我们见面的那排小房子是干什么的？”
    “那是商店啊，牌子上不是写着嘛。”
    “怎么那么小？”道尔顿疑惑道。
    “那排小房子只是入口，连接着楼梯，商店的本体都在地下。”
    “地下？”
    “对，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矿洞改造的吧？”蒂娜吐出一块骨头。
    “其实咱们现在站着的这一层并不是整个多层矿区的最底层，下面开采了小半层左右的空间。
    之后好像是矿石越来越少，就停工了，接着整座矿山被认为没有开采价值，最后被彻底放弃。当年无法之地的开创者用炸药炸断了每层之间的地面，最后形成了这个大洞。
    但最底下那半层空间，在之后也没被放弃，挖出了几条通道之后，就改成了一个个隔间，出租给那些手艺不错的人。”
    勒斯和道尔顿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房子那么小，原来只是楼梯口。
    “那么……你认识一个叫做弗兰克的人吗？”道尔顿考虑再三，还是直接问道。
    反正他们之前找弗兰克的时候也被她看见了。
    “嗦~呲溜，你们就别套我话了，不如直接跟我说明白，找弗兰克有什么事情。”蒂娜啃着鸡腿，语气中带着一丝嘲笑。
    “我记得见你们的时候，我的一句话就是‘你们要找弗兰克吗？’，你说我认不认识？”
    勒斯憋着笑看了很是尴尬的道尔顿一眼，这家伙还在用审问犯人时的诱导策略，结果还被拆穿了。
    “继续说。”道尔顿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弗兰克在这里还有点名声，大概是一年前来的无法之地，开始的时候摆地摊，卖一些稀奇古怪的药，说是什么病都能治。
    后来被拆穿几次之后，这里的人也都不信他的话了，他那地摊上的大部分药也被证明没什么大用，花那么多黑币买，还不如去山上弄点草药。
    但这家伙的药也不是都没用，他的迷药和壮阳药效果很好，各种毒药也卖的不错，一些做杀人买卖的很喜欢买，壮阳药更是每个像你们这样的公子哥来这里时必买的东西，没过多次时间就让他挣了不少黑币。
    他攒下一笔钱后，就换到小房子那边去了，算是有个门面和住处。
    再后来，弗兰克就开始买一些更加奇怪的东西，比如什么吃了会喷火的腐烂肉块、能够提高速度的药丸之类的，不过被忽悠着买了的人，一半拉到虚脱，一半再也没见过。”
    “还真有人买这东西？”勒斯不屑的笑了。
    他大致猜到了弗兰克的想法，估计是想要把巫师的法术变成药剂，让不会巫术的人吃了之后也能使用这些能力。
    但根据他从奈瑟尔图书馆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魔法药剂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奈瑟尔文明关于让普通人使用魔法的研究方向在于使用附魔和法阵雕刻，想要通过药剂使人获得魔法是不可能的，完全忽视了法术释放的基础条件。
    弗兰克的研究方向是错的，而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之所以卖这种药，估计也是把这些顾客当成了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