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父亲生前在酒吧乐队工作，我从小就跟他学了些。”梅丽蒂轻声回答。
    “大提琴可不太好学，不过你刚才弹的还不错。”
    “您过奖了，只是随便练练而已。”
    “每天在家都干些什么？”
    “就是拉一会大提琴或者吹风笛，有时候帕普阿姨会推我到楼下散散步。”
    勒斯看了眼她身后的中年女仆，身板倒是挺壮，要不然也没办法把梅丽蒂和轮椅抬下去。
    “在这里生活的还好吗？”
    梅丽蒂下意识看着自己的双腿，在哪里住其实都差不多。
    反而，在这里遇到的那些穿着漂亮裙子、在大街上嬉笑追闹的女孩们，更让羡慕和嫉妒。
    “现在的医学技术越来越发达，我相信有一天你能站在阳光下奔跑的。”他安慰道。
    梅丽蒂轻轻点了点头，再次变得沉默。
    勒斯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姑娘还是非常在意自己不能走路这一点的。
    也没再说话，他估计聊什么都会让对方想到自己的腿。
    ……
    公寓楼下，杰西仍然乘坐着公司的加长马车回到家。
    勒斯批给他一辆新车的事情已经收到通知，杰西也去订了一辆马车，只是还没有制作好。
    “杰西先生回来了，晚上好。”保安队长跟他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二位。”
    杰西笑着回了一句，走向楼门。
    “对了，先生。”保安队长叫住他，“刚才有两个男人来找您，现在还在您家里没走。”
    队长特意提醒，如果杰西不认识这两个人的话，他和同事就要跟着杰西上楼查看了。
    而杰西听完果然顿住了脚步，猛然转身。
    “有两个人来这里找我？！”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杰西从没告诉过外人自己住哪里，也没什么朋友，怎么会有人登门拜访？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打火机引来了觊觎，有人主动上门威胁自己说出相关情报或者想要贿赂自己。
    ‘不好，梅丽蒂还在家里！’
    然而保安队长的下句话，倒是让他放下了悬着的心。
    “是的，两个年轻男人。好像挺有钱的，一个说是您的老板，还有一个看样子像是管家。”
    队长指了指院子角落停靠着的马车，“他们乘坐的那辆马车，前几天送您回来过，所以我们才放他们进去的。”
    杰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院子停放马车的地方，发现是自家老板的马车，终于松了口气。
    自家的住址他当然给老板报备过，不过自从跟了老板，他从没上门过，自己刚才一时心急，倒把这件事忘了。
    “哦，他是我的老板。”杰西解释了一句。
    保安队长点了点头，彻底放心了。
    杰西道了声谢，随后快步上楼。
    他有些纳闷老板亲自来找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走到家门口，听着里面响起的乐声，杰西微微一笑，开门进屋。
    梅丽蒂正坐在她平时练琴的阳台上，有些笨拙僵硬的拉琴，勒斯和伦克则站在一旁倾听。
    见杰西走过来准备问好，勒斯却指着闭眼沉浸在音乐中的女孩轻轻摇头，示意不要打扰。
    大概五分钟以后，梅丽蒂拉完了一曲小调，再度睁开眼时，发现哥哥已经回来了。
    此时正恭敬站在那名年轻绅士的后面，微笑的看着自己。
    “啪啪啪！”勒斯率先鼓起掌，随后伦克和杰西赶忙附和。
    梅丽蒂见此有些高兴，想着之前来家里教学的音乐老师的教导，在表演完以后面对听众的掌声要优雅的回礼，随即朝三人微微鞠躬颔首。
    “很不错的曲子。”勒斯赞扬道，虽然他根本就不懂音乐，但还是这样说了。
    梅丽蒂的琴声确实听着还不错，就是有时候会跑调。
    其实按照专业标准来说，只能算是业余选手中不错的。
    常有人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也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按照故事里的套路，梅丽蒂这种幼时遭受厄运的花季少女，必然在其他方面有所成就。
    但实际上，没有受过系统的音乐基础教育的平民女孩，不管天赋怎么样，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专业的演奏家。
    “曲子是她自创的，原来经常用口琴演奏给我听。”杰西炫耀道。
    一提起妹妹，杰西就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那种矜持、谦虚的样子，反而语气很骄傲。
    “我找人问过音乐学院招生处了，他们那里不在乎文凭和受教育程度，只要能交得起每年三百金磅的学费，年龄又在二十五岁以下，都可以报名。”
    说着，他诚恳的请求勒斯。
    “老板，能不能先借我一笔金磅，我准备送梅丽蒂去音乐学院上学。”
    “当然可以，要多少？”
    “三百金磅。”杰西想了想道。
    之前杀谢尔盖特的时候，勒斯前后给了两次奖金，一共四百金磅。
    一半给了妹妹藏起来，以防自己遇到什么不测后，她能活下去，另一半在这段时间花得差不多了，主要用来给妹妹添置衣服、雇佣音乐老师和那个大提琴。
    他现在每月的工资有二十个金磅，足够维持自己和妹妹的正常开销。
    但却没有足够的积蓄给妹妹交音乐学院的学费。
    勒斯之前承诺的股份还没兑现呢，而且就算有了股份，分红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勒斯欣然答应了这个请求，道：“正好，明天我要带你去个地方，你明天不用去工坊了，在家等着就好。伦克会来接你，顺便把钱送来。”
    “谢谢老板。”杰西感激道。
    静静坐在一旁的梅丽蒂也兴奋的攥了攥手中的琴弓，同样非常高兴和激动。
    她认得字，对于布兰提斯音乐歌剧学院的建立和首届招生，自然也是在报纸上看到过的。
    布兰提斯最大的报纸——城市晚报，从两个月前就开始了宣传，梅丽蒂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关于学院的介绍。
    什么各国闻名的大作曲家担任院长、偶像杰奎琳出任客座教授、各国音乐天才同校比拼。
    最强的师资力量，最好的艺术环境。
    梅丽蒂当然也曾想过自己能够成为这所院校的学生，去学习自己最喜欢的音乐。
    但她也知道，学艺术是一件十分费钱的事情，一般的家庭根本承受不起各种乐器的高昂价格和保养费用，何况报纸上也写明了学费要三百金磅。
    梅丽蒂虽然很想去学院看看，最好能跟其他音乐爱好者一起学习音乐知识，但也从来没跟哥哥表露过一丝这方面的想法。
    因为自从哥哥不去码头卖货之后，虽然家里的条件宽裕了很多，但他也同样更加劳累了。
    这几个月来，哥哥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梅丽蒂知道杰西挣钱并不容易。
    自己一个残废，音乐天赋又并不好，花费大量金磅去学音乐又有什么用呢？
    有多余的钱，不如攒下来让哥哥能有足够的家底娶一个美丽漂亮的妻子。
    但杰西是个聪明又细心的人，他之前早就观察到妹妹总是翻看报纸上关于音乐学院的介绍，表情即羡慕又向往。
    所以他特意去打听了音乐学院的情况，而公司蒸蒸日上的业绩也让他有点底气向勒斯提出请求，所以才开口借钱，准备送妹妹去学音乐的。
    恭敬的送勒斯离开公寓，返回家中的杰西被妹妹抱住了后腰。
    “谢谢你，哥哥。”
    杰西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想去音乐学院，为什么不跟我说？”
    “其实也不是很想去。”梅丽蒂不好意思的小声道。
    “别担心钱的问题，虽然不能让你成为公主，但让你快乐的享受自己的爱好，还是没问题的。”杰西自信的说道。
    “吃饭吧，哥哥你应该饿了吧，我亲手顿了最拿手的珍珠鱼汤。”
    “哦？怪不得这么香，刚才老板在场的时候我还没注意到呢。早知道，就让老板和伦克留下来吃饭好了，让他们也尝尝我妹妹的手艺。”杰西惊讶道。
    “才不要，一共也就两碗，都是给哥哥的。”
    ……
    第二天早上。
    勒斯比往常早起了半个小时，因为他们今天要去郊外，早一点出发比较好。
    坐在餐桌前吃着三文治，勒斯向站在一旁的伦克吩咐道：“你先去把杰西接过来，对了，顺便给他带三百金磅。”
    伦克点了点头，然后将客厅的窗帘拉上。
    当着勒斯的面，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用刃尖插进客厅地板上的一处缝隙，将一块地砖翻起。
    里面有个扁平的暗格，铺满了黄澄澄的金磅。
    这些都是银行金库劫案时勒斯得到的那些脏钱，大概还有一万四千多金磅的样子。
    因为没有合理的收入来源解释，勒斯的原职务又非常敏感，所以绝对不能存进银行，为了防止小偷光顾，只好让伦克做了个非常隐蔽的暗格，将钱放在家里。
    伦克从小就跟父亲学习一些斥候的技巧，对如何寻找暗格也略知一二。
    反之，怎么才能让小偷找不到暗格，他也懂点东西。
    这个格子的体积和材质都是精心挑选，还塞了些棉花进去，尽可能保证敲击声于其他实心地板完全一致。
    一般的盗贼，没本事发现它。
    勒斯同样在上面留下了警戒术，作为保险。
    因为都是大面值金磅，伦克很快就数出了正好三百金磅，装进小布袋中，出门驾驶马车接人。
    勒斯则边吃着早餐，边想着这笔脏钱处理的问题。
    之前为了工坊的建设、经营审批，成立了一家名为芝宝的工艺品公司，现在这家公司的声名应该也打出去并传到税务局耳中了。
    当初勒斯建立这家公司、‘发明’打火机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洗钱并赚点小钱。
    杰西做的很不错，至少圆满完成了预期任务。
    而打火机后续的市场，他其实并没什么奢望。
    经商不是儿戏，杰西也是第一次执舵，虽然天赋不错，想让他凭着打火机给自己赚个几十万金磅，勒斯是没想过的。
    布兰提斯的商业环境说是公平，但被大商人垄断的渠道、码头、仓库和大量底层工人，让这种公平只能维持在不会有人雇佣黑帮跟你火拼的程度，何况没有专利法，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大公司、大商会的人脉和背景，让新公司很难冒头。
    勒斯虽然算是政府人员，但第七处目前还并不被上流社会看在眼里，他这个魔法部长还没面子让其他人在商业和人脉关系上给自己面子。
    这也是勒斯之前就预料到的情况。
    当初他的想法是只要洗掉手里的脏钱，弄来一笔可以随意使用的资金就足够了。
    这笔钱的用途，勒斯也规划好了。
    就是对魔法药剂和实验室器材方面狠狠的砸钱。
    他早就知道魔法中，除了法术以外的学科都是烧钱大户，打火机的盈利和银行脏钱就是他准备的第一笔经费。
    原本以为这笔钱供应初期研究，弄出一两个初级药剂是完全够用的。
    但那个甜球立刻就给了勒斯当头一棒。
    他没想到初级治疗药剂的原材料供应就这么麻烦。
    布兰提斯唯一一座种植甜球的果园，每年最多就产一万五千个甜球，就算全都包下来供应魔法药剂，年产量也还不到一千瓶。
    更别说初期生产过程中大量损耗了。
    这个产量完全满足不了勒斯推广魔法药剂，让大众认识到魔法这种神奇力量的想法。
    ‘药剂材料的收集不能靠市场，以后需要的材料种类越来越多，还不一定容易购买，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自行供应药剂原材料的事情了。’
    勒斯心中想道。
    在奈瑟尔文明，绝大多数的中低端魔法药材都是有魔法药园供应的。
    这帮魔法师发展了几千年，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上下游全套产业链。
    每个魔法师或者势力都建立了从基础材料的培植、筛选、配药、销售或自用这一整套的流程。
    魔法药园可以保证原材料的稳定供应，降低成本，是很关键的一环。
    勒斯知道药园的重要性，但他还是有些忽视了这部分内容，准备在第二阶段的计划中，拥有一块自主性较高的基地后，再考虑建设这种基础魔法产业，以免遇到点风浪便前功尽弃。
    可现在……不自己种植甜果，连初级魔法药剂都无法推广，第一阶段的计划就被卡住了。
    ‘布兰提斯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都是我的主要活动地，在这里建一座实验性质药园，积累经验吧。
    就从……这座果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