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了个巴子的,这个刁民还真以为闹事就能拿到一大笔赔偿?
越是这种人,越是一分钱都不要给。
李权就是这么个硬脾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是他不够成熟,不是他不会委屈求全,更不是不顾全大局。而是这样的人不能纵容。
否则,真要养成了这样的歪风邪气,以后所有的医生都改行得了。
即便不存在任何过错,只要患者家属一闹就得赔钱,医生还怎么安心工作?辛苦赚十几年的钱,治死个病人,哗啦一下全赔出去了。
说不定还得挨个处分,甚至被吊销执业医师证。
世间要是没有公理的话,谁还愿意当白衣天使?
救死扶伤换来的不应该是恩将仇报。
农夫救蛇的故事传开后,导致后来再没有人愿意当那个善良的农夫。即便蛇被冻死,也没有人会同情。
这次,李权不存在任何过错,是病人家属自己把儿子毒死了,凭什么让他这个无辜的人来买单?
砰!
砰!
死者的父亲听得李权这样问,他愤怒的猛拍桌子,震得桌上的东西都跳起来了。
“我儿子就是被你毒死的。”
死者的父亲睁眼说瞎话,眼皮都不眨一下,反倒还凶恶的瞪着李权。
“李医师,你不用与家属争执,我们来说就行了。”
张科长示意李权不要与家属争吵,没这个必要。
他看向死者家属。
孩子的母亲哭得眼睛都肿了,不过她明显是夫唱妇随。
她的丈夫大闹医院,她也是紧随其后。
或许,她是一位让男人羡慕的好妻子。但是绝对算不上一个明事理的女人。
这种事,就该制止丈夫才对。
“吴先生,我是卫生局的法制与监督科科长。既然我带着人亲自到医院来处理这个事,我就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张科长说话还是很有水平的。
“你的儿子不幸中毒死亡,我们感同身受,与你一样难过。不过咱们华国是讲法律的国家,并不是谁的嗓门大,谁就有理。也不是谁吵得凶,谁的拳头捏得响,谁就有理。”
“在责任没有明确前,索要赔偿的行为都是耍流氓。”
“还请你们耐心等待,相信我们卫生局,还有警局,一定会公平公正处理此事。”
张科长语气严肃的给家属做着思想工作。
“那我们不管。人是在医院住院期间中毒死亡的,这就是你们医院的责任。一句话,不赔钱,我们就继续闹下去。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惠尔医院有多黑有多烂。”
站在死者家属后面的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语气蛮横的说道。
“对,不赔钱我们就继续闹!”
孩子的父亲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腾地站起身。
他对身后的中年男子的话,似乎十分信从。
“这位是?”张科长的目光落在那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身上。
此人的穿着不算特别好,但是与死者的父亲相比,高出好几个档次。
而且整个人显得特别淡定,特别沉稳。
另外,这人与死者的父亲、母亲都没有长相相似的地方。
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是我儿子的舅舅。”孩子的父亲想都不想,直接答道。
“是死者的舅舅?失敬了。”
张科长的表情不变。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呀?”
“少跟我套近呼。”中年男子冷哼。
“不不不,我不是套近乎,我们是按程序,给你做个简单登记。”张科长连连打消这人的疑虑。
李权之前并没有太过留意此人。
现在却发现这个自称是死者舅舅的人,似乎不怎么对版。
首先,这人在相貌基因上,与死者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其次,这人像是那种久经风浪的老油条。也说不上来,就觉得有点像是滚刀肉一类的货色。
最后一点,这人与孩子的父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亲密感情。他与孩子的父母相处时,更像是生意人。
有了这些发现后,李权暗自推测,这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先看看张科长怎么应付此人。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这些大佬们处事,一个个都是圆滑温润,谈笑间就能把事情给办得妥妥当当。
李权正在快速成长,努力向这些前辈们学习。
“洪少河!”
中年男子不情愿的报出了一个名字。
“嗯,洪先生是吧?麻烦你把身份证拿出来让我们登记一下。”张科长一脸严肃。
“还要身份证啊?”中年男子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当然要!我们卫生局有这个程序。”张科长的话中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喏,给你登记!”中年男子极不情愿的掏出一个钱包,从里面取出身份证,交给张科长。
李权看得清楚,此人的钱包里面少说也有十几张银行卡。
普通人,有个两三张银行卡不奇怪。但是一般很少有人会办这么多银行卡。
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权下意识的看向这人拿出来的身份证,对方并没有谎报名字,而是真的叫洪少河。
上面的地址,显示是魔都本地人。
死者的地址是外省人。
这个舅舅是怎么扯上去的?
“我说,你们登记完了没有?完了就把身份证还我。”洪少河见得张科长登记完了以后,并没有把身份证还给他的意思。
他立刻生出几分警惕。
“别着急,刚才我们拍照把你的身份证信息发给派出所的民警查询去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张科长淡淡的说道。
“把我的身份证发给警察干什么?你们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中年男子有些慌,同时还有些愤怒。
着急的冲过来抢他的身份证。
“你不是说,你是死者的舅舅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上个月十六号,你变成了另一位死者的堂兄,对吧?”
张科长竟然已经识破了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份。
“你,你们管不着。我亲戚多,而且我这人热心肠。亲戚出了事,他们不懂法,我帮着出头争取该争取的利益,怎么了?”
“赶紧把老子的身份证还我。”
中年男子想要抢回身份证,可惜被卫生局的另一名工作人员给抢先拿走了。
他不由又急又怒。
“你都说了,反正你亲戚多,你热心肠,又没做犯法的事情,你着什么急?”张科长一脸戏谑。
“你……”
中年男子哪能想到卫生局的这几位领导居然把他的身份给识破了啊。
现在身份证落到了卫生局的工作人员手中,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要拿回身份证也行,坐下来,咱们好好聊聊。”张科长示意对方坐下。
李权看着张科长收拾这个幕后黑手,他不厚道的笑了。
原来收拾敌人,不需要自己出手,看着别人帮自己收拾,也能这么爽。
“把身份证还给我,我立马走人,这件事情不再插手。”中年男子没有坐下,而是开始投降服软。
“你不是死者的舅舅吗?知道死者的妈妈姓什么吗?”张科长继续虐狗。
“我……”中年男子哪曾想到会有人盘问他这些啊?此刻根本回答不出来。
“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张科长笑了笑。
对于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
“说说吧,你为什么怂恿死者的父母在医院门口闹事?”张科长的声音转冷了许多。
今天这事,他必须办漂亮了。
回去后,杨副局长满意,这是他要追求的。
“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钱呗。我看他们夫妇俩像是乡下人,儿子死了还傻呼呼的坐在医院门口等结果。于是我就上前与他们夫妇俩商量,我教他们闹事,向医院索赔。然后事成之后,他们支付我总赔偿款的十分之一作为报酬。”
“几位领导,我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可以把身份证还给我了吧?”
中年男子交代完以后,再次索要身份证。
他现在急着脱身。
“你还只是把该说的说了,不如把不该说的也说一下吧!”李权插话道。
刚才他一直在察言观色。
洪少河老实交代事情的时候,一些小举动没能逃过李权的法眼。
他敢肯定,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小子,你别胡说。我可是把所有的一切都老实交代了。”洪少河恶狠狠的瞪了李权一眼。
“没关系,你不想告诉我们,留着告诉警察好了。”
张科长从旁边威胁道。
“谁还怕你们不成,要报警,随你们的便。”中年男子有着短暂的天人交战,不过很快便做出了决断。
宁愿被警察处理,也不愿意吐露更深层的秘密。
“其实你不说我们也能猜出来几分。无非就是对手医院雇佣了你,让你想方设法的抹黑我们惠尔医院的形像,对吧?”
李权直视着此人的眼睛。
“想怎么猜,那是你的事。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报警把我抓走吧。”
中年男子矢口否认。
没过多久,警察还真的赶到了医院,然后把这名中年男子带走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把幕后黑手给打掉了。
死者父母的嚣张气焰也跟着灭掉了一些。
李权坐在会议室内,暗自着急。
中医科室还只开诊两天,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没法接诊。
影响极坏。
检测中心那边的鉴定结果怎么还没出来呢?
只要查明死者中毒与他无关,他就不必再呆在这里了。
可以回中医科室接诊病人。
按照他的估计,今天来找他求诊的病人,肯定比昨天还会更多。
就在这时,谭院长的手机响了。
“什么,你说死者的呕吐内容物已经检测出来了?太好啦!”谭院长激动无比。“死者到底是什么原因中毒?”
“你说死者的呕吐物中检测出了半消化状态的蟾蜍肉?”
“好的,辛苦你们了。记住,保存好那些宝贵的证据,到时候一起移交给警方。”
谭院长的脸上已经露出大松一口气的笑容。
说真的,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前,他的心里一直不踏实。
坐在这里也是如坐针毡。
地位越高,肩上的担子越重,责任也就越大。
李权开的中药,真要把病人给毒死了,他这个当院长的都要跟着倒霉。
现在好了,病人是吃了蟾蜍肉给毒死的。
李权开的药方,谭院长可是亲自看过好几遍,里面绝对没有蟾蜍这味药。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死者的父亲从外面买回来的食物里面有蟾蜍肉。
因为蟾蜍与青蛙有些相似,有时候很容易混淆,发生误食中毒事件。
“张科长,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是因为吃了蟾蜍肉中毒而死。”谭院长向张科长告知此事。
医院的院长,行政级别其实也不低。
一般来说,市级医院在行政级别上属于乡科级。院长作为最高领导人,属于正科级干部。
惠尔医院属于魔都顶级三甲医院,院长肯定是高配,很可能属于副县处级别。
在行政级别上,卫生局法制与监督科的张科长,还要比谭院长低上半级。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东西。
实际上,卫生局乃是惠尔医院的上级主管部门,人家有权啊。
所以,卫生局的正科级干部下来视察工作,正院长亲自接待时,一般都会平起平坐。
低三下四的逢迎拍马屁,那肯定不会。但是在主管部门的领导面前托大,摆架子,那就更加不会。
除非脑子烧糊涂了就差不多。
最恰当的就是以礼待之,和和气气。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这也是为什么卫生局派了科级干部下来检查工作时,医院的院长一般不亲自出面接待的原因。因为这个关系不好拿捏呀。
通常让副院长出马,这事就好办多了。
本身,主管业务的副院长也是干这个的。
“吴先生,现在你们儿子的死因已经查明,你是不是应该主动向我们交代一下了?死者吃的蟾蜍肉,到底是哪里来的?”
闵副院长的声音冷冰冰的。
“我……”
孩子的父亲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与蛮横。
“你亲手害死了咱们的儿子,你这个糊涂蛋……”孩子的母亲突然间就爆发了。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她疯狂的抓着孩子的父亲撕扯,推拉。
“我说,我说……是我该死,我该死啊……”孩子的父亲似乎也知道敲诈医院的钱,敲诈不成了。他抱头痛哭。
终于愿意老实的交代事情的真相了。
李权看着这对痛哭、悔恨的中年夫妇,心中五味杂阵。
一场危机又过去了。
不过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那个孩子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是他治疗得病人中,第一个死亡的。
“吴先生,还请控制一下你的情绪。为什么好好的,要买蟾蜍肉给你儿子吃呢?你应该知道蟾蜍有剧毒吧?”
张科长安抚着家属的情绪。
赔偿没要到,儿子的命也没了,家属的情绪崩溃,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