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陈婉琴说要去陈知骐家里整理遗物。方行健在星海湾照顾老人,走不开。但他实在不放心,再说也怕陈婉琴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两个孩子跟着去。
陈知骐住的地方离星海湾不太远,走路只有二十分钟。
一路上,陈婉琴走在前面,方宁和哥哥跟在后面,没有人说话。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嘀嘀声和小孩欢快的吵嚷到了他们这里就好像触碰到一个结界一样,径直弹了回去。
直到进入小舅舅的家里,妈妈扫视一圈,才看了他们一眼,说她去卧室的衣柜那里看看。
方继亭提出他负责去客厅和阳台整理,方宁则跟着妈妈一起进了卧室,收拾写字台。
独居单身男人的家里,似乎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小舅舅的写字台里不像她的一样摆着各种本子、饰品、贴纸等零碎的小玩意。中间的抽屉里只有一支手电筒和几根笔。抽屉左边的柜门里是一个小型工具箱,有诸如锤头、十字锥、一字锥等家庭必备工具。工具箱旁边还散落着几盒药,也无非就是常见的感冒药和消化药。
右侧的柜子里稍微乱些,一打开门就有一张叠得不太整齐的报纸掉了出来。方宁先清出这堆报纸,发现里面还摞着几叠杂志。
方宁伸胳膊探头把那几叠杂志从深处搬出来,才发现其中有一本并不是杂志,而是一份1991年的高考填报指南。扉页上用蓝黑色墨水写着的也并非是陈知骐的名字,而是一个叫“张家栋”的男生。
她疑惑地翻了一下,发现某一页里夹着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沪城的一所名校j大的标志x建筑物——国立柱。她翻到背面,上面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地写满了字。
“陈知骐同学:
你近来还好吗?
你的来信我已收到,很抱歉因学业繁忙未能及时回复。建筑系总是这样,每日都要画图纸,总也画不完,甚至较高三时更为繁重——这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建设。考完最后一个科目,我终于有时间坐在书桌前给你写回信,请千万勿怪。
有关你的迷茫,困惑,我都已知悉,并希望能够让你知晓,这一些全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几年前的我,也正和你一样,坐在唐市五中的教室里,憧憬未来,又害怕未来。
能考取j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你现在开始有了志向,有了目标,这就很好。以你的成绩,在我看来也是大有希望,请继续持之以恒地努力。
周总理曾言:“面壁十年图破壁“,这句话曾给予我很大的激励,今天我把这句话,连同这张明信片一起送给你,只要有”面壁十年“的精神,又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呢?
陈知骐同学,请继续努力。希望能在不远的几年后在校园里见到你,届时一定请你吃饭。
祝学业进步!
j大1991级建筑系张家栋。“
字迹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不太清晰了。方宁费力读完,脑中嗡嗡作响,无数的线索嘶喊,挪移着,在飞速且剧烈的碰撞后终于拼接成一条长长的轨道,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一直连接到今天,岁月的回声轰然驶来。
一切不合理都变得合理,某种令她无比震撼的解释呼之欲出。
原来,小舅舅骗过了所有人,并且一骗就是这么多年。他十五岁时就有了坚定的志向,十七八岁时学过的知识点,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样清楚。所以,他怎么可能讨厌学习呢,他分明b谁都渴望读书。
方宁在那一刻忽然很慌张,她脑子里太乱了,很多东西都还尚在整理,但她当下的直觉是,她得把这张明信片藏起来,绝对不能让妈妈看到——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看到,不然妈妈一定会崩溃。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摸到身上的口袋,手肘就好像杵到了什么。一回身,发现妈妈已经在她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妈妈那样安静,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陈婉琴沉默地伸出手,方宁没办法,只能把明信片递到了她手里。
妈妈低头一直盯着明信片上的字,像是不认识一样,目光再没能从那上面移开。方宁屏住呼吸,担忧地看着她,以为她会像小舅舅出事那天一样撕心裂肺地尖叫、嚎啕大哭,甚至晕过去。
可是她整个人似冻住了一般,什么表情都没有。
就好像,她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那张明信片吸食干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婉琴终于把明信片收到了包里,继续一言不发地去收拾东西,收拾完后带着两个孩子回星海湾。
她好像很坚强,可方宁却隐隐觉得,妈妈这种状态,甚至b几天前还要可怕。Ρò②0②一.℃òм(po202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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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90曾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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