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你是来为你完成心愿的人。”
苏可可完全不惧怕面前的怨魂,今夜,她就是来帮她完成愿望的。
此女名叫傅容,二十五岁那年就死了,怨气太重,难以入轮回。
醉堂春的客人,不论来处,只论酬劳,来者不拒。
离开那道结界,她依照心愿条上的指引,来到无妄城中的一处废墟,见到了傅容。
和别人的反应一样,夜里,苏可可处于隐身状态,纵使傅容是怨魂,也看不到她。
只看到自己投到醉堂春的心愿条落在她面前。
“你是醉堂春的人?不,你不是人。原来……那处的传说都是真的。”
傅容眼中的哀怨里闪过一抹欣喜。
“我用不着冥币,至少现在还用不到,我只是在帮你之余,做点我认为有意义的事。”
传说中,醉堂春的老板不是见钱眼开的吗?
也对。
人的银子也就罢了。
哪个活人想要大把的冥币!
可是,傅容也只有冥币,至少证明她是真心有求于醉堂春,苏可可正是看到她的特殊之处才来的。
“只让你完成这个心愿,你若是不抽身而退,我就灭了你,我说得出做得到,不然,你可以试试后果。”
既然应允了傅容,让她附她的身,去见她的夫君一面,这档子事儿对她的身体肯定没什么好处。
苏可可既然答应了,就有办法应付一切后果。
这几年,她在无妄城中搜罗的宝贝可不少,应付一个怨魂,绰绰有余。
傅容十分惊讶,但也知道无妄城中鱼龙混杂,高人往往低调,无知小辈才会装腔作势。
苏可可对她毫无畏惧,淡然自若,虽然看不到她的人,但听这声音,傅容知道,这个女孩很善良,亦是有备而来。
“你不怕我?”
“你有何好怕的?至少我知道你在明,至少你曾经是个善良的人。”
苏可可淡然的说道。
“握住我的手,可以吗?”
傅容近乎恳求的说着,语中透着卑微和无奈,更怕苏可可一个念头,就马上拒绝了她。
“好。”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记住你的名字,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我,我叫傅容,希望你记得自己帮过傅容,把这个名字牢牢的记在心上。”
“我叫苏可可,我只希望你这一瞬间记住我的名字就好,轮回之后,前尘如烟,烟消云散才好。”
永远……
她的永远……
已经不远了。
苏可可向她伸出手,她是魂魄,她无法真的握住她的手,像是触摸到空气般。
但不同的是,这空气冷得彻骨,像是刀削着她的每一根骨头。
瞬间,傅容附了她的身,这一刻,她不再是隐身状态。
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段段画面在苏可可脑海中不断浮现。
她知道,这是傅容生前的经历。
心愿条上,不过寥寥数语记载,近乎央求,就已经让她动容。
这一刻,她凭借记忆,清楚的看到了傅容的一生。
十七岁那年,傅容和她的丈夫韩浩禹相识,产下一子,经历了诸多纠葛之后,死于心爱的丈夫手中。
苏可可清楚的感受到傅容的绝望和不甘。
怨从何来?
当她的丈夫韩浩禹亲手将匕首刺进她的心脏的那一刻。
她痛的不是伤口。
而是痛于对他的爱已经被扼杀得只剩下一地碎片。
连呼吸都是痛的。
韩浩禹早在两年前就有了新欢,但傅容竟是两年后才在无意中发现。
韩浩禹拿起匕首,他本无意想杀了她,本想吓唬她,让她离开,给新欢腾出个位置!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苏可可在心里将韩浩禹怒骂了个遍。
此举是一怒之下情绪无法控制……
但却在两人的争执中,失手杀了她。
傅容风华正茂的年纪,经历得十分悲哀。
她爹是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还终日一副妇道人家永远都不懂男人的苦的做派,总觉得自己苦衷良多。
总认定了身为女子,用苏可可的话说,就得上的厅堂下得厨房,事业有成,美貌无双,德才兼备又温柔体贴。
经历了太多的花前月下,却忘了自己的娘子也是两人心心相印才喜结连理的。
从而看家里那个只会带孩子务农也没什么才学,更没什么大本事的女人不顺眼,嫌弃起了自己的糟糠之妻。
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渣男。
渣男都视女人如衣服,凭着油腔滑调的做派,俘获佳人芳心,当然,这缺不了某方面的功能辅助。
但时间长了,总会日久见人心,两两相忘。
傅容的爹不停的招蜂引蝶,而且还打女人。
娘亲刚发现他与别人暗度陈仓时,争吵过,但事不过三,谁都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有次一气之下服了毒,宣称绝不和离,她不甘心,就算死,也要死在傅家。
好在得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两人最终还是和离了。
那年,傅容年仅五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自己跟着爹爹生活。
虽然年纪小,却也记得一些事了。
这成为她对爹娘最深处也是最初始的记忆。
而后,父亲的做派不改,傅容终日忍受着旁人对她和父亲的指指点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爹爹永远不以为意,自恃这是身为男人骄傲的资本。
无数的嘲讽和讥笑,时间长了,傅容就渐渐的安慰自己不在意了。
对旁人的言语和眼光不在意。
对爹爹的拳打脚踢不在意。
好了伤疤不会忘了疼,却一次次忍着。
因为她明白,爹爹纵然滥情,但也是个人,也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之时,再加上父女二人时常因为一些琐事起了争执,傅容就成为了出气筒。
胳膊拧不过大腿。
打着打着,一次次忍耐,傅容对父亲也有怨恨,但每次都心软,体谅他的苦楚和不易。
纵然爹爹一次次拳脚相加,纵然有很多次就被爹爹一巴掌打得流鼻血。
家事不足为外人道。
苏可可这会儿清楚的明白了傅容当时的处境,她爹在外已经声名狼藉,自己当个出气筒也就算了,况且,旁人见他如此打骂孩子,拉过劝过。
但谁也劝不住性情暴躁的他,反而让他对劝说者心生怨恨。
渐渐的,也没人敢劝了。
也没人敢报官。
也总有人看不到的时候,即使看到时,劝说了也无济于事,本性难移。
苏可可不禁红了眼眶。
虎毒不食子,她爹每次出了气,气消了都会心疼得向她道歉。
再加上傅容很会换位思考,渐渐的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受虐倾向。
不管这程度是否严重,但总是存在的。
反观她自己,苏可可也明白,自己也会换位思考,觉得靳以轩不易,但绝对是因为没本事杀他,才不得不接受自己要死的事实。
绝对不是受虐倾向。靳以轩与她才没有那么深的渊源值得她这样做。
当时,傅容她爹爹教育她,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至今,她奉作金科玉律。
不得不说,这句话仅是对得片面罢了。
傅容的爹却把不停换女人的原因归结于她,声称她不喜欢那些继母,所以为了她,他得换,为了她的成长,他用心良苦。
父女争吵过无数次,渐渐的,变得连争吵都显得多余。
和死性不改,冥顽不灵的人是争论不出结果的。
苏可可透过记忆的画面,感受到了傅容的心思,虽然爹爹很渣,但在养育之恩方面,不曾对她苛刻过。
虽然家里很穷,但是,她还是能看到父亲每日的辛苦,从而也很佩服他。
不管在别人眼中爹爹如何如何,在她眼中,她尽最大的能力体谅,包含,呵护他。
因为她明白,父女相依为命,继母来来去去,只有她才有最合适的立场和义务包容爹爹。
在她眼中,他只是个父亲,一个好父亲,虽然不是满分,但她知足了。
每个成熟的人,都经历过最叛逆的时期,在她最叛逆的年纪,因为很想念娘亲,偷偷给娘亲写过一封信。
结果被爹爹发现。
哎!苏可可不禁叹了一口气,以傅容她爹的性格,当时暴跳如雷,声称傅容吃里扒外看不起他,定是母亲嫁了有钱有势之人,连哄带骗的怂恿傅容不尊重他。
傅容虽然是个女子,但爹爹不甘她落于人后,也花了大把银子让她进了私塾。
傅容不明白为何仅是自己想念母亲,百般打听之下,才打听到了母亲如今在何方,仅是一厢情愿的单纯想给母亲写封信,信还没写完,就被脾气火爆的爹爹逮个正着。
而远方的母亲根本不知自己的女儿在经历着什么。
一气之下,傅容她爹气得将她困在家里,让她承认错误,才能去念书。
而她也是个倔强性格,多年的经历也令她不畏惧爹爹的拳打脚踢,反正命就这一条。
没错的她绝对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