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确实是我为你备下的,但你自己拿去喝了,这就证明你已经知晓我去找陌峰溪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今日,我必定要与你坦诚了,我杀不了你,也只能束手无策的放过你。”
“我就是这么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与你说这番话,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只当与你诉苦了,你信与不信,于我而言,都无关紧要。”
这个女人是在告诉他,他的出现让她感到有多么绝望!
靳以轩心头深深被她震撼,耳边更反反复复的回荡着她方才的那句话――原主不爱他!
他何尝不知?
只是自欺欺人,自认为真心能感动顽石,拥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但……事与愿违。
这些荒谬之语一次次敲打着他的心弦,令他的心湖枉若卷起滔天巨浪,最后一点执念似海上漂泊无依的小舟,正在被浪潮席卷,舟上之人拼命求生而无所依。
这么多年,苏可可早已心知肚明,只有自己成为自己的盔甲,才能让自己的身心都不受到摧残。
并非她心甘情愿的放过他,若是现在手中有把能杀死他的利刃,她一定毫不迟疑的对他下手。
“你是骗我的,因为你恨我,所以你在说这么一堆荒唐的话来骗我,对不对?!”
靳以轩强忍着灭了她的冲动,压抑着心头的暴怒,语中还透着浓浓的绝望。
只要她点点头,他就可以给自己一个足够的理由放过她。
只要她点点头,他就足以说服自己,自己这几百年来的牵挂没有付诸流水。
只要她点点头,他甚至不奢望着她再有别的言辞,他都可以相信,她还是原来的她。
“大兄弟,清醒吧,我知道我击碎了你的梦,只为了将你从这场风花雪月的梦境中拉出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是想救你的心,这是我面对事实之后,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苏可可并没有给他想要的回答,更是雪上加霜般的令靳以轩如同遭到当头棒喝。
一棒又一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疼在了心里。
呵呵!原来,他在她面前掏心掏肺,只不过是场笑话!
原来,她所说的失忆,只不过是欺骗他,而他却信以为真,还一门心思的想为她出气。
原来,原主早已对他恨之入骨,留下一副残局,让他唱着独角戏。
靳以轩的心像是被撕开一道道裂痕,每道裂痕中都泛着焚心蚀骨的恨意和无形的苦楚。
却不知是该恨自己,还是恨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女人。
或是这个戏弄了他的女人。
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倘若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词,他就彻彻底底的输了。
“你早就输了,而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却沦为了你们俩感情之争的战俘。她不屑与你争,你却糊糊涂涂的过了这许多年。大兄弟,这份痴心,我真佩服你。”
苏可可已经想好怎样度过余下的这两个月,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得很快,但眼下她无疑是仗着自己胆大,在他面前作死。
都说艺高人胆大,反观她这个菜鸟,却在此时博了一把,凭借着她与他几面之缘之下,对他的了解,赌自己能在他面前保全性命。
多的她不敢妄下定论,至少笃定这一次,靳以轩不会杀她。
仗着自己这张面容也好,仗着他对原主的旧情也罢,总之,她有这番信心,更没有一点儿后悔和畏惧。
靳以轩不知是悲愤过度,还是对她恨在心头,或是还没有面对事实的勇气,此刻双拳紧握,没有动她,同时,也不发一言,气氛僵持得仿佛到了冰点。
苏可可明白,换位思考,任谁知道了这么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时间都无法接受。
对别人而言,仅是寥寥数句言语。
而对于靳以轩而言,就算他是再强大的神佛,她的字字句句也在宣告着他早已经一无所有,只不过后知后觉得连她这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倘若你所说的是真的,你就不怕死吗?或是,我怎就弄不明白你的心思,杀不了我,怎就心甘情愿的将这桩事告知于我?”
良久,靳以轩闭眼凝了凝神,将眼中的愤恨压制下去,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此时此刻,为何话中还有一丝温柔。
似是惋惜,似是不甘,似是试探,期盼着自己追根究底之后,她招架不住,就会承认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尽数是假的。
“我愿意告诉你就告诉你,我不愿意告诉你,也可以将你玩得团团转,决定权在我手里。而你还没明白我的决定吗?”
苏可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身上的负担仿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释然和欢喜。
她怎么可能不怕死,任何人对死亡都是心存畏惧的,或多或少罢了。
“我只是输给了自己,怪自己没有能力杀了你而已,比起自己日夜担心着能不能将你杀了,比起这三年来面对的孤独和惶恐,让我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适应着面对死亡,这个过程,显得平静许多。”
苏可可觉得自己死到临头,终于做了一次光芒万丈,正义凛然的活菩萨。
这次穿越,说到底,她是因他而来的,也因他而去。
她虽然话中对他降低防备,道心里警惕心丝毫没有松懈,谁知道这个大拿会不会突然翻脸,将她一掌拍死?
她走远了些,但与他保持多少距离,都不够安全。
手中轻握着的隐迹丹是她初来乍到时花了大价钱从无妄城中的一位修士手中买来的,只要捏爆它,她就能瞬间消失。
至于去到哪儿,她不知,因为此物仅此一枚,她早有打算,临危之时才用,从前未曾用过。
她没有必要逃,说到底,没做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但人心隔肚皮,为了保命,不得不未雨绸缪。
“大兄弟,送你一句话,像你这般的人物,顾及太多儿女情长,真的很影响你行走江湖啊。”
“是我自己没有本事杀你,没本事保全我的性命,我确实被你打动了,才做了这个决定,不后悔也不畏惧。既来之则安之,你也不必误会我的意思,全当我将这条命送给你,换回你的如梦初醒了。”
苏可可感觉自己当了一次实打实的圣母,这三年来,好事坏事做过不少,这次就当是死到临头还行善积德了一把。
她也不想如此圣母,还希望自己在这个空间里披荆斩棘,成为叱诧风云的人物。
还是那句话,实力不允许。
没有机遇,应了这场劫,被原主拉下了水。
自己处事冷静,性格淡定,甚至显得有些不求上进,就是这样佛系的性格,自以为然的认为自己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凡事都有两面,掀不起风浪,也意味着自己能安稳度日。
此刻心中只剩下平静与淡然,秘密都说开了,也就没有了心结,做个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人物岂不是更好。
全当自己在这个空间游历了一场。
不想认命,却不得不低头。
她是有底线的,试着夺门而出,靳以轩并没有阻拦她,也省得她用那枚仅有的隐迹丹了。
靳以轩怎会将那种小玩意儿放在眼里,从头到尾都知晓她手中一直握着它。
甚至莫名其妙的庆幸她方才没有以那样的方式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他的心里有股暖流渐渐荡开,使他心头的每一道裂缝愈合。
她方才所说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耳边,她说她要救他的心,这就是心念重生的滋味吗?
这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孤傲女子,仗着什么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如此嚣张,还这般云淡风轻,来去自如?
他容不得!
心中虽如此想着,但却如脚下生根般,没有迈开一步,没有除掉她,看着她渐行渐远,直至不见踪影。
饶过他?
她配吗?
他心里爱恨交织,像是魔怔了一般,举棋不定,甚至觉得自己竟然对这个毫不相干的女子无可奈何。
闭眼间,周身的魔气顷刻间朝四周震荡开来,席卷天际,一念之间,整个无妄城中风云变幻,四方仙魔皆感到了冲天的怒气,大惊失色,四散逃离,但无论怎样逃,劫如同困兽。
魔尊之怒,可平山海!
靳以轩心中的暴怒如同星火燎原,趋势正升,脑海中回想着他从前和苏可可之间的种种回忆,恨意更甚!
但……
想到近两日来,这个完全不一样的苏可可,他心头的怒气霎时间遭到了强大的抑制,点点暖意与怒气抗衡着,如同冰火两重天。
她走了,他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可以影响到他的心情了。
过不了多时,理智占了上风,靳以轩心头的怒火渐渐消退,无妄城上方的异像渐渐消失。
是谁惹得魔尊勃然大怒?
众生灵惶恐不安,逃过一劫,暗自庆幸着自己福大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