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要挖自己的眼睛。得出这个结论,沈殷睫羽颤得厉害,定定地将跟前笑得明媚的少女望着。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分明是阳春三月里,他却一点不觉得暖和,反倒冷得发颤。
这不是第一个想要挖他眼睛的人,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自从泫水之滨流落到人界后,他的遭遇并不好,短短三年时间里受尽了折磨。
他不是人族,在本族被灭时侥幸逃过一劫。由于生长期过长,体内的蛟龙血脉并未觉醒。除了那双异瞳,看着就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一般人健壮。
这就导致哪怕被抓到奴隶市场贩卖,他也是被挑剩的那个。干体力活,他不如别的奴隶力气大。也不如别的奴隶嘴甜,会说些好听的话逗人开心。做什么都做不好,除了那张出众的脸,别无是处。
也有人对着他那张脸起了心思的,但触及到他的双瞳就不敢再提及。异瞳意蕴着不祥,大多数人都深信不疑。
像货物一般被人挑挑拣拣大半年,可就是没人买他。奴隶市场的老板也对他失了耐心,动辄指着他的鼻子骂些难听的话。后来干脆用细长的鞭子抽打,看他在铁笼子里翻滚的样子哈哈直笑,仿佛这是种莫大的取悦。
身上时常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在没有任何伤药的情况下,这些伤顶多半个月就能自己长好。这超强的自愈能力令奴隶市场的老板喜不自禁,似乎找到了适合他的新销路。
与其他奴隶分开,将他单独展示于人前。说是怎么打都打不死,三两银子买回去随便折腾,找个乐子。有围观的人不相信,老板就捋起小胡子,将手中的鞭子递给发出质疑的那个人。让他随便怎么抽,抽死了算老板的。
普通人平时哪有这样畅快发泄的机会,持着鞭子挥了一下又一下。脸上挂着兴奋扭曲的笑容,全然不顾被绑着的奴隶是死是活。
被许多围观的人持着鞭子抽打一顿后,不过半个月他的伤又长好了。这下那些意动的人没有再犹豫,抢着要买他回去,而他的身价也从最初的三两银子涨到了八两。
买他回去的人都是冲着他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因
而放开了手脚折腾。铁链、长鞭都是寻常的,更甚者也有用银针、炭火,他的身上没有哪天是不带伤的。待腻了,又将他丢回奴隶市场。
那位李家小姐是他的第十八任买主。奴隶市场的老板看她穿着打扮颇为贵气,想必出手也阔绰,竟然要了她十两银子。在沈殷看来是亏了的,因为他从来没被卖过这么高的价钱。
说来在丞相府过的那段日子算是他记忆中比较轻松的了,除了偶尔遇到李婉心情不好会抽他几鞭子外,大部分时间都还是自由的。
就这样被送给了跟前行事张扬的少女是沈殷没有想到的,后知后觉生起了对未知的茫然与恐惧。他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如果要挖他眼睛的话,想来跟以前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你在害怕?”看到小少年的睫毛颤个不停,阮软觉得新奇,一只手钳住他的下颚,另一只手上前拨了拨。
感受到指腹传来的搔痒,少女笑得杏眼弯起,俯身在小少年的眼睛上亲了亲。又在少年瞪大双眼望向她时,忽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个小瓷瓶和一个长形的盒子被搁在桌上,阮软歪了下头,面上缀了些笑意:“这是宫廷治疗外伤最好的秘药,用这个好得快。小盒子里是一支野山参,平时可以切两片泡水喝。”
说话间视线掠过少年瘦削的身体,禁不住皱眉:“你太瘦了,得养好点才行,不然手感不好。”
话音刚落,少女翩然离去,徒留沈殷一头雾水地坐在床边,神情是罕见的迷茫。
她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不想要他的眼睛了?
撑着身子一瘸一拐到桌边,打开瓷瓶与小盒子看了看,确实是她说的那两样东西,不是恶作剧地放了蛇或者蜈蚣在里面。
慢慢坐到凳子上,沈殷给自己倒了杯水。盯着杯子中倒映着的异色瞳眼,他的手一顿,方才娇俏的少女亲吻他的眼睛那一幕蓦地涌入脑海。烧得他有些心慌,白皙的脖颈逐渐染上粉色。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都再没见到将他带回来的那个少女。由于用的都是好药,三餐吃的膳食也好,他背上的鞭伤以及脚上的伤早就好全了。只是终日待在小屋子里,没人安排他干活
,因而心中越发的不安。
从未享受过如此好的待遇,沈殷担心自己紧接着面临的会是无休无止的折磨。惶惶忧虑了好一段时间,终于有人来传唤他了。
绕过一条长长的花廊,穿过假山与湖泊,小厮将他带到了一个大院子里。这里大朵大朵的山茶花绽放着,满园皆是关不住的春色。
在那花海之中,容颜绮丽的少女歪在躺椅上,手中拿着一本小人书翻看,还时不时抿着嘴偷笑。似乎听到了些微的声响,她将书往下压了压盖在大腿处。随手从果盘中揪了一颗紫葡萄往前方一抛,正好砸在少年的左肩。
“磨磨蹭蹭的,还不过来?”少女懒散地躺在大树下没动,从树叶间隙洒下来的光亮有些晃眼,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站在院子的门口愣了片刻,沈殷低垂着眉眼走了过去,安静地伫立在少女的身旁,像是在等候她下一步的指示。
“渴了。”阮软将小人书放到了一边的桌上,手指点了点果盘中的那一串晶莹饱满的葡萄,示意少年喂给她。
然而少年并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直接将整个果盘捧到了她的面前。把果盘推了回去,对上那双泛着水光的异瞳,阮软多了几分耐心,扬唇问:“伺候人会吗?扒了葡萄皮再喂给我。”
这下沈殷听懂了。把果盘放回桌上,揪了一颗圆滚滚的葡萄认真剥起来。他一直都是被当作泄愤的工具,挨打挨骂这一套很熟,但是从来没有这样近身伺候过一个人。因此举手投足笨拙得很,扒个葡萄皮需要半天,还将果肉掐得坑坑洼洼的。
那颗丑葡萄被递到少女的唇边,沈殷看到少女小幅度蹙了眉。他想下一刻手中的这颗葡萄就会被人丢开,然后办事不力的自己也难逃一顿惩罚。他都做好了即将被拉下去打一顿的准备,不成想那少女盯着那颗丑葡萄看了一会儿,还是张口咬进了嘴里。
温热柔软的舌尖扫过食指,沈殷瞬间僵直了身子,慌乱埋下头去,不敢再看少女一眼。
“怎么停了?继续。”阮软瞥了瞥低下头的少年,心下有些无奈。明明长了张那么惊艳的脸,做什么总低着头呢?简直暴殄天物。
没能听到阮软心中的吐槽,沈殷抿紧
唇,又专注于剥葡萄这件事中。一回生二回熟,渐渐的,他扒葡萄皮的技术有所长进,至少不会再将上边的果肉掐掉了。
又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到嘴边,已经有些饱了的少女侧了侧脸,拒绝了投喂:“剩下的赏你了。”
说着将桌上的小人书捞到手中,津津有味看起来。微风吹得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太阳光的温度刚刚好,照在身上带了点暖意。歪在躺椅上的少女不多时就没了动作,小人书盖在脸上,好似睡着了。
在旁边伺候的沈殷确定少女不会突然醒过来,才将手上捏了许久的葡萄悄悄送进嘴里。一口咬下,汁水四溢。
是甜的,他咂着嘴回味。因剥皮手指上沾了甜腻的果汁,小少年觑着阳光下自己的食指。良久,他神色诡异地将那根手指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春日的午后暖洋洋的,在躺椅上小憩了约莫半个时辰,阮软半掀着眼皮醒了。上身一坐起来,盖在脸上的小人书就啪的掉落于地。正想弯腰去捡,一只手已经将其捡起递到她的跟前。
顺着那只手往上,她对上了少年漂亮的眼睛,微微忪怔:“你怎么还没走?”
“没人让我走。”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少年的嗓音低沉又有些沙哑,语速慢慢的,短短几个字还讲得不流利。
“你不是哑巴呀?”阮软惊奇地看着他,眼眸中霎时就有了光,面上的神情跟第一次瞥见他的异瞳一样惊喜。
少女站起身围着他转了圈,笑意盈盈地问:“你有名字么?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一个?大黄、二黄、小黄,你喜欢哪个?”
“有名字。”沈殷费力地吐出一句话:“沈殷,我叫沈殷。”
他虽是蛟龙,但从出生起就被遗弃在泫水之滨,是一条好心的老蛟龙收留了他,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可惜那条老蛟龙没能等到他化成人形就病死了,从那以后他就独自在泫水中生活。
泫水其实是一片特别大的海域,里边什么生物都有,但主要寄居的是蛟龙一族。孤苦伶仃的沈殷是想过回归族群的,可是族人似乎并不待见他。一开始他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晓得将他遗弃是全族人的决定。
这涉及到一桩蛟龙王族的秘辛。他
的父母出身王室,是嫡亲兄妹,然而却媾和了,还怀了一个孽种。这不仅事关王室的脸面,要是传出去整个蛟龙一族都面上无光。本来是想让这孩子胎死腹中,奈何这孩子怎么被折腾都没有流掉,还是生了下来。
一出生就该被弄死的,可是初次做母亲的蛟龙公主不忍心,苦苦哀求之下,族人决定将他抛弃在泫水之滨。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他活下来了。但生长期太长,体内特有的蛟龙血脉并未觉醒,他除了化形什么都不会,更别提保护自己。因而老是被海里的其他生物欺负,找到蛟龙族群后又被他们打了一顿,驱赶得远远的。
那些小蛟龙也跟着游了很远,将受伤的他团团围住,笑嘻嘻地去拔他身上的鳞片。鲜红的血将那一团的海水都浸染成了绯色。疼得沈殷都快没知觉了。
后来蛟族叛乱,天界镇压,下了灭族的追杀令。生活于泫水中的蛟龙尽数被灭,沈殷躲得远,也被战火伤及。流落到人界后,发现他无法转换真身了。除非血脉觉醒,否则他只能一直保持着人的样子。
或许这样也好,原本他就讨厌自己丑陋不堪的真身还有那无法宣之于口的身世。少年思绪飘远,被软甜的声音一唤,登时回了神。
“沈殷?”阮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小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尽管这个名字也还好,不过这就意味着她取的名字不能用了,心中多多少少有点可惜。
“沈殷就沈殷。我现在不想动,你抱我回房。”少女张开双臂,等着身旁的人伸手抱她。但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她撩开眼帘,看到少年红了耳根,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
“脸红什么?”阮软白嫩的手指戳在少年的胸膛,偏头细致地看着他,眼眸黑亮,弯了弯唇角道:“你在害羞吗?”
少年的脑袋习惯性地低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可是通红的耳朵已经将他出卖了个干净,分明就是羞涩啊。
长得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举动都是那么赏心悦目的。阮软细细地观赏了一番,心中颇为满意。难得善解人意一回,摆摆手:“那就算了,我自己走好了。”
刚转过身就感觉身子一轻,少年的手臂穿过她
的腰肢,将她小心地抱了起来。身材瘦削,可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似乎害怕将她颠簸下去。走进房门将她轻放在床榻上,抿着唇的少年退到了一旁站着。
“过来坐。别站那么远,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阮软将床榻侧开一个角,示意少年过来。
踌躇了半晌,沈殷小步挪过去,在一步远的位置站定,怎么也不肯往前了。阮软眉梢微挑,也没勉强,将床头的一个香包丢了过去,手肘百无聊赖地撑在床边:“这是我喜欢的花香,希望下次你抱我的时候,身上会是我喜欢的味道。没事了,下去。”
少年手中捏着香包,沉默着退了出去。匆匆回到自己那个偏僻的小房间,房门一关,他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将手中那个素白色的香包凑到鼻尖轻嗅,真的与少女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涨红着脸,沈殷有些不知所措。直勾勾盯着手上的香包看了许久,最后深吸口气,将它珍重地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夜,枕边萦绕着好闻的香气,少年做了一个好梦,嘴角也隐约带着笑意。他梦到妖精似的少女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一遍又一遍软声唤着他的名字。他的手指滑过少女细嫩的肌肤,落在了她的红色系带上。
只要拉开那根系带,少女将毫无遮蔽的瘫软在他的怀里。可他醒了,此时天光大亮,窗外枝头还能听到几声雀跃的鸟叫。
被子掀开,少年的面色顿时僵住了。他羞耻地将薄被拉了回来遮住自己的身体,闭着眼缓了缓神,重新找了套干净的里衣换上。穿戴整齐后,还不忘将枕边的香包放到怀中。
然而等了一整天,少女也没有差人来唤他。心下有些失落,沈殷就拿着香包把玩,好似这样可以睹物思人一般。然后等着第二天的到来,又继续等,如此循环往复。他的生活单调且无聊,除了等着阮软召见他,似乎没有任何的意义。
没人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的目标。他的人生中除了那个娇俏艳丽的少女,好像什么都没有,因而他格外盼着能够时常见到她一面。
不过这样的机会不是经常有的,那个少女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一个月里顶多三次。
而且从那天抱她进房间后,她再也没开口让他抱她了。每次他都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别人为她打扇奉茶。
入将军府三个月,阮软终于想起带着沈殷出去走一趟了。主要是换季,她想上街选一些好的布料做两套新衣服。
这几个月过去,少年貌似长高了一点,身体也强健了些,不再像是初次见面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这性子越发沉闷,她说话也得不到两句回应。
在店铺挑了两块自己喜欢的衣料后,阮软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少年,视线扫过店里的男款布料:“给他选两身合适的,也不要太花了,素雅一点的,质量好一点的。”
因时常光顾这家的生意,店家认得这是将军府的小姐,态度不敢有一点轻慢,十分热情地介绍:“这小公子生得唇红齿白的,穿什么都好看。正好我们店新进了一批货,质量绝对有保障,小公子要不跟我上楼看看?”
在意自己的异瞳会给阮软带来不好的感官,听说少女要带他出门的那刻,他就准备好了帷帽,将自己的面部遮了起来。这店家看不见他的脸还说唇红齿白,根本就是在闭眼瞎吹。
从来没有在外买过衣服,沈殷下意识看向阮软。见少女点头,他才跟着店家慢慢往楼上走。
在少年挑衣服的空档,阮软还顺便看了看这店里卖的钗环。要说各种首饰还是吉祥阁出品的最好,但价格并不便宜,普通人家消费不起。只是吉祥阁离这儿还有点远,她懒得再跑一趟,就在这里随便看看。
刚拿起一支玉簪瞧了眼,门口就传来一阵声响,回头一看还是熟人。丞相府的李婉,另外一个是手持折扇的男子。身着玄色锦衣、玉冠束发,看着倒是仪表堂堂。
若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李婉的表哥,当今三皇子了。阮软在两三年前的宫宴上见过,那时这位三皇子还向她示过好。
“这不是阮小姐吗?还真是有缘啊,这样都能遇到。”李婉面上在笑,实则心中已经将阮软骂好几百遍了。
她怀疑这阮软是不是知道表哥的行踪,故意等在这儿好跟他们来个偶遇,以此来夺得表哥的注意。
表哥需要阮家背后的势力与庞大的关系网,李婉知道也不
会搞破坏。可这不代表她愿意亲眼见着恋慕的表哥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何况这女人她还极其讨厌。
皇后姑母承诺过的,就算阮软成为表哥的正妃、她为侧妃,日后待行完登基大典,一定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为了表哥的大业,她现在一定要忍耐。
眼瞧着李婉的脸色从不甘、愤怒到现在的假意平静,阮软虽不晓得她的心理活动历程,但想来跟她的好表哥脱不了干系。
说实话,她对这位三皇子没什么好感。对方打着什么主意,她差不多也清楚。不就是为了皇位想故意亲近她么?很可惜的是,她对这种虚假的情谊没兴趣,更不屑去虚与委蛇。
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她就不再开口了,目光落在手中的发簪上。
“阮姑娘若是喜欢,这些都可买下来。”三皇子将钱袋往桌上一摆,让店家把展示出来的发钗都包起来。
他难得出宫一回,平时也没机会见到这位阮家小姐。今儿得见,自然想好好表现。为了储君之位增添筹码是真,也是看上了阮软姣好的相貌。这等美人,娶回去看着也是好的。
将手中的玉簪放下,阮软淡淡地回了句:“多谢。不过不必了,这些更适合李小姐。”
三皇子还想再说什么,看完衣料的少年正好从楼上下来,与几人打了个照面。见到多出来的几人,沈殷有点诧异。但面部被帷帽遮住,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
而李婉见到这个从楼上走下来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眼熟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没有想到自己以前那个小奴隶的身上,因为那个小奴隶身上总是脏兮兮的。不像这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细闻之下,竟然与阮软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李婉指着沈殷,又看了眼阮软,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们什么关系?”
沈殷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在一旁沉默。反倒是阮软明晃晃勾了少年的手指,笑得灿烂又意味深长:“你说呢?”
不顾李婉的震惊与三皇子瞬间黑了的脸色,阮软牵着人大摇大摆出了店门。
少女根本没将白天的事放在心上,然而沈殷却整夜辗转反侧睡不着。将近天亮才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却又做了同样的梦。
醒来他面色有些红润,却已经可以淡定地将亵裤换了。相比第一次的羞耻,多了几分魇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519:01:47~2020090620:4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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