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软,今天跟婶子一块去卖菜?”
邻居王婶的声音传来时,阮软正蹲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盯着面前这一小块地上长出来的萝卜与白菜出神。
她没有养家禽,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便失了作用。看着挺干净的,但也空空如也。阮软便想着种点东西在上面,于是捡了邻居家不要的种子,将挨着竹篱笆的那块泥土松了松,把种子埋在了里面。
没有种过地,她也不知道这些种子能不能活,没想到却给了她好大的惊喜。从嫩绿的幼苗钻出土壤,阮软每天都得蹲在这里看好久,心里期盼着小苗苗快快长大。现在看着长出来的水灵灵的白菜与埋在地里的萝卜,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悄悄数了数,撒了的种子一共长了十六个萝卜出来。阮软曾经揪了一个煮汤,又大又圆的萝卜煮出来的汤也是甜甜的,跟放了糖一样。
听到王婶唤她,阮软连忙应了声,换了双出门的鞋子就蹦蹦跳跳地跟在用扁担挑了两筐蔬菜的女人身边。
王婶家不是专门靠卖菜为生的,只是这菜种多了,家里加上孩子也不过才三口人。三张嘴吃菜,怎么吃都吃不完。而这么多菜任它长在地里也会慢慢老去,或者直接冻坏了。还不如放到集市上去卖,多少也能换点钱回来。
只不过她们到晚了,位置好的流动摊位已经被人占满了。不得已,挑着两筐菜挪到了集市边缘,寻了个空位置放下。
阮软帮着将框里的菜捡了些出来摆放在地上,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吆喝起来:“甜甜的萝卜嘞,便宜卖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脆生生的小奶音,双手还呈喇叭状放在嘴边,看着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挨着摆摊的女人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在迷茫的阮软望过来的时候,用干净的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轻笑着问她:“小朋友几岁啦?”
这是个看着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滑嫩。眉似柳叶,双颊白里透红,那双眼睛笑起来像是盛满了星星,一闪一闪的。看起来好温柔啊,那只抚摸在她头顶的手暖暖的,使得阮软不自觉往她手心蹭了
蹭。
“漂亮姐姐,我快要到五岁啦!”小姑娘欢快地回了句。
那女人一怔,笑容更加柔和,纠正道:“要叫婶婶啦。你看,婶婶的儿子比你还大一岁多呢。”
说着,将藏在自己身后、脑袋快要埋到地上的男孩儿推出来,笑着介绍:“他叫沈殷。”
被推出来的男孩儿身上的衣服泛旧,还用其他颜色的布料打了几块补丁。头上戴着一个很大的兜帽,将那张脸遮了大半,只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琥珀般的眼睛。
定定瞅着那双躲闪的眼睛看了会儿,阮软指着男孩儿,对着漂亮女人道:“我认识他。”
沈殷瘦弱的身子瞬间僵直了,垂在一边的手指颤了颤。他想这个小姑娘大概是想向他娘亲告状,说他前几日将她推倒在了地上,还弄脏了她的包子。接着,他娘就会赔钱了。
每次都是这样的,毫无例外。
只要他与别人发生了冲突,不管谁对谁错,娘亲总是让他先低头,然后好言好语跟那些人赔不是。遇到实在揪着不放的,再赔一笔钱,说是息事宁人。
娘总是苦口婆心跟他讲,不要与别人发生争执。就算是别人先挑衅的,能忍就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所以他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就算再怎么被欺负,也咬着牙忍下来。久而久之,他居然也习惯了。那些人打他,他就跑;实在跑不掉,就护着头蜷缩着身子滚在地上任他们打。
他没想到那天会碰到阮软,也没想到这小姑娘会帮他赶跑那群欺负他的人。其实,他没想推她的。只是他当时被石子砸得实在太疼了,下意识拒绝任何靠近身边的人。将人推倒的那刻,他就后悔了,不过终究还是没道歉。
不成想今儿又遇见了。
“什么,你认识他?”女人的脸色一变,急急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沈殷身子绷得紧紧的,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直线。就在他以为女孩儿要开口告状了的时候,就看到生得白嫩的小姑娘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没欺负我呀。倒是前几天,我在集市上看到有人拿石子跟泥巴往这个哥哥身上扔。”
女人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又重新挂了起来。摸了摸阮软的小
脸,瞥向沈殷的眼神带了些嗔怪:“前几日的事,你怎么不与我说呢?”
她当时只注意到儿子穿的衣服被弄脏了,头发上沾了的泥浆都快干了。她还以为是路上滑,这孩子摔倒了呢。没想到竟然是被人扔了泥巴。
将头又埋下去了几分,沈殷抿紧唇没说话。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打都打了,也不会有人帮他出头。
见儿子这个孤僻的性子,漂亮女人轻声叹息,饱含诸多无奈与心酸。
她本来也该是有丈夫的,那是个对女人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俊美、温雅、神秘。她对这个高大妖媚的男人一见钟情,两人很快就有了肌肤之亲。
父母早亡,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却没想在甜蜜了几月后,这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连封信都没留下。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自然也无处可找。
更令她心焦的是,她有身孕了。她毫不犹豫将这孩子生了下来,就盼着男人什么时候回来一家团聚。满心的欢喜换来了满腔的绝望。她不仅没能等到男人回头,还发现自己的孩子是个生来脸上就布满了赤色纹路的怪胎。
那脸上的赤色花纹随着年龄的增长,面积也不断增大。她试图用水洗,用帕子搓,却怎么也弄不掉分毫。她绝望过后,也只能接受自己有了一个貌丑的儿子。
兴许是相貌丑陋,这孩子从小就与同龄人玩不到一起。就算在路上瞥见一眼,都能将别人家的小孩子吓哭。实在没办法,出门时她都会让自己孩子戴上兜帽,遮一遮脸上的赤纹。
这几年来,这孩子的性情也越发冷清、孤僻,回到家也不爱说话。今天见到这活泼的小姑娘,她也被感染了几分天真的快乐,于是试着问道:“小朋友,你带着哥哥去玩儿好不好?”
“我叫阮软。”小女孩奶声奶气地介绍自己的名字,高兴着刚要点头,小脸却忽地垮了下来,看着王婶的菜框眼里闪过纠结:“我答应了王婶儿,要帮她卖菜的。”
在一边的王婶乐呵呵摆了摆手:“去玩,反正也没多少人。王婶一个人忙得过来的。”
“那王婶,我下次再帮你卖菜哦。”小姑娘脸上有些愧疚,在得到王婶的应允后,
又笑着跑到沈殷的身边。扯了扯身子绷直的男孩儿的衣袖,小声询问:“哥哥,我们去玩儿好不好?”
男孩儿没动作,漂亮女人迫不及待将他往睁着大眼睛的小姑娘旁边推了推,催促道:“快去啊。”
沈殷这才慢吞吞走了两步,任由笑得咯咯的女孩儿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渐渐带得远离了集市,来到乡间的小路上。
冬季严寒,路上的风景着实没有什么看头,入眼望去一片光秃秃的。除了菜地尚有几分绿色,更多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颓丧之气。
心中怅然,在小路上站了会儿,沈殷就眼睁睁看着拉他过来的小姑娘径直蹲下了身,白嫩的小手唰的插进了脚边的土里,刨起了一块湿湿的泥巴,龇着小白牙冲他笑。
“沈哥哥,快来玩泥巴。”
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几下,沈殷看着白团子似的小姑娘神色认真地捏着手里的泥巴。先从大块的泥巴上掰了一小块下来,用两只小手揉成了一个圆球。再从地上捡了一根食指粗的枯树枝,将那个泥巴圆球戳在树枝尖上。
握住树枝的另一端,手举起来往后倾,随后手中握紧用力向前一甩。戳在树枝尖上那颗泥巴球“咻”的一下就被甩了出去,嗒砸在不远处的地上。
“呀,我比上次扔得更远啦!”小姑娘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沈哥哥,你也试试。咱们来比赛好不好?”
“我不……”他话没说完,一只沾了泥浆的小手已经扯上了他的衣袖,不出意料地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指印。
认命地从阮软手中接过那团揉得圆圆的泥巴,学着小姑娘的样子穿在树枝上,用力往前掷了出去。他比小姑娘年长,虽然瘦弱但还是高了她足足一个头,力气当然也更大,那泥巴团理所当然扔得更远。这本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落在阮软眼中就觉得很厉害。她两只手拍得啪啪响,小脸也红扑扑的,很是捧场:“沈哥哥好厉害!”
沈殷被夸赞得红了耳根,在小姑娘亮晶晶、带着孺慕的眼神中,弯腰又揉了几团泥巴掷了出去,再次收获了一堆不要钱的闭眼吹。
两人在小路边玩了很久,看了日头,快到集市收摊的时候才往回走。
两筐
菜卖得只剩下一些蔫了用来凑数的,收摊时王婶的心情别提有多好。见俩孩子并排着回来,衣服上都沾了泥。她赶紧将阮软拉过来仔细瞧了瞧,还不放心地撩起袖子看了看手,关切道:“是不是摔了,怎么身上都是泥呢?”
“没呢。”阮软笑弯了眼睛,小身子在王婶怀里扭来扭去,兴奋说着:“我跟沈哥哥去玩泥巴啦。”
松了口气的王婶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小姑娘的额头,叮嘱她下次不要再将衣服弄脏了。这大冬天的,在河边洗衣服多冻手啊。
闻言的沈殷娘亲倒是没什么不满,在阮软被牵着走远了后,她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男孩儿垂了狭长的眸子小声应了。今天他确实很开心,准确的说,他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亲近他,还愿意带着他一起玩。虽然玩泥巴幼稚了些,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是高兴的。没有歧视,没有谩骂,有的只是一颗纯真的心。
那白团子还邀请他过两天去她家里玩,还说要将她小院子里亲手种的大萝卜送给他做礼物。不得不说,沈殷隐隐有些期待。
然而接下来的十来天里,他都没再在集市上见到那个说好带他去家里玩的小姑娘,怀着希望的心逐渐冷了下来。他想那白团子兴许是后悔带着他玩了,毕竟他长得这么丑,性格还不讨喜。
可他终究还是有些难过的,只是他的情绪没人在乎罢了。
“沈哥哥,我来啦。”
正在帮着娘亲收钱的沈殷听到这声音猛地抬头,只见小白团子两只手拎着一个大袋子,小短腿扑腾扑腾地往前跑,看得人心惊肉跳,真怕她下一秒就摔了。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小姑娘临到跟前还真摔了,手中的袋子也被甩了出去。
“哎呀,我的菜!”摔倒的阮软还来不及哭就自个儿爬了起来,将那袋子宝贝地捡起来抱进怀里。然后凑到沈殷身边,将袋子递给了他:“沈哥哥,上次说好带你去我家玩的。可是我生病了,一直在咳嗽,就没来找你。”
“现在感觉好多了。小院子里的白菜都快长老了,所以我全摘了下来,还放了甜甜的大萝卜。你就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小姑娘神色有些不安,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指甲盖。
“我没生气。”沈殷接过袋子柔声说道。其实他本来就没什么立场生气,不过是难过而已。现在连那一丁点的难过都消失不见,他心里难得的快活起来。
沈母也瞟见了那袋子中装的东西,不由失笑。她家里就是种菜的,每逢集市都会摘一些菜来卖,哪里会稀罕小姑娘送的这点白菜跟萝卜呢?
虽然东西本身没什么价值,但贵重的是心意。
自从小姑娘那天来了之后,她也听那个被称为王婶的中年女人讲了不少事情。了解到这姑娘看着开朗乐观,却是个孤儿,一个人生活在灌雨漏风的茅屋房里。这么小的孩子就学着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听到这经历心里也是直发酸的。感慨地叹了口气,笑着捏了捏小姑娘柔嫩的面颊,发出邀请:“小阮软,婶子收摊的时候,你跟着一起回家好不好?婶子请你吃饭。”
小姑娘心里是意动的,但还是礼貌地摇了摇头拒绝:“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吃白饭的。”
“你个小丫头还知道无功不受禄呢?”沈母真的被笑到了,喘了口气才慢慢道:“你跟沈殷不是朋友么,去朋友家吃顿饭怎么就是吃白饭了?再说,你也送了东西过来的。”
指了指那个装得满满的袋子。
“那谢谢婶婶。”道完谢,得了允许,阮软牵着沈殷又出去玩了。
这次阮软没再拖着他玩泥巴,而是想要玩捉迷藏,沈殷提着的心放下了。他本就没几件换洗的衣物,再加上冬天晾洗的衣服很难干,要是弄脏了他就没衣服换了。
尽管人少,两人玩捉迷藏还是挺开心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又遇到了那天将他堵在集市的那群孩子。沈殷不全认识,只晓得其中两个是他邻居家的儿子。
“喂,你跟这个丑八怪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加入我们,我们人多,玩起来才有意思。”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小胖墩一把就将沈殷推开了,对着用布条蒙了一只眼睛的阮软说话。
那天在集市他就看到这个小姑娘了,长得白生生的,可真好看。好看的人就得跟好看的人一块儿玩才对,跟个丑八怪混一起算什么呢?
小胖
子很有自信这女孩儿一定会跟他们一起的。可没想到人家只是将眼睛上蒙的布条一扯,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哒哒地跑到那个丑八怪身边,蹙着小眉毛关切:“沈哥哥,没事?”
“他是个丑八怪,你听不到吗?”小胖子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旁边拉,由于用力太大将小姑娘拉扯地酿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小胖子身后的人见势全都扑向了沈殷,将人压倒在了地上,那遮掩面部的兜帽被掀翻,小少年那张布满赤纹的脸全都露了出来,在没什么温度的阳光照射下看得尤为清楚。
一群人洋洋得意,冲着看似惊呆了的小姑娘炫耀:“看,我们就说了他是个丑八怪,没骗你?”
平时戴着兜帽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个自欺欺人的怪物。
兜帽被掀翻的那刻,沈殷就下意识想把自己藏起来。他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张可怖的脸,尤其不想让白团子看见。她一定会厌恶自己的,像所有看见过他这张脸的人一样。
他想别过脸,可被几人强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看到小姑娘眼里的呆滞与逐渐燃起的重重怒火。
果然,他还是再次被嫌弃了,眼眸中期冀的光黯淡下来。
“你们放开他!”分明很有气势的话,被这脆脆的小奶音喊出来硬是磨灭了杀气。
生着气的白团子虎虎生威地冲过来,将压着小少年的其中一人推开,小手还扯着另一人的衣服,试图将人拉扯开。
“你敢推我!”被推开的那个熊孩子三两步绕到阮软的身后,将她梳成两个小花苞的头发扯散,然后握住她散下来的头发就不知轻重地往后拉。
头皮被扯得生疼,小姑娘眼里包了一泡泪,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见白团子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欺负,逆来顺受的沈殷头一回动了真火。他身形一动挣开了几人的压制,一脚将拉扯阮软头发的男孩子踢开几米远。
向来只有被他们欺负的人竟然敢反抗,这可将在场的几人都激怒了,纷纷将小少年围了起来。双方很快扭打成一团。
闷声不吭的小少年打起架来又凶又狠,哪怕是面对几个同龄人的围殴也丝毫不落下风。没过多久,那几个熊孩子身上都挂了
彩。其中一个人还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跑去搬救兵,不一会儿沈殷的娘亲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就风风火火赶到了。
打架的两方已经暂时分开,阮软正捏着小帕子擦拭沈殷嘴角流下的血。被扯头发时没有落下的眼泪,此刻像是金豆子般嗒嗒掉个不停,边抽噎边打哭嗝:“沈哥哥,嗝,你流血了,是不是很痛?”
她自己摔跤手心磨破皮都觉得痛得很,何况沈哥哥不仅嘴角淤青流血,她刚刚看到手臂上都青紫了,被衣服遮掩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的伤。
“不痛。”沈殷还扯着嘴角笑了笑。他早就习惯这种痛了,忍一忍就过了。
阮软当然没相信。在看到沈母过来的时候,她还开心地想有人可以帮他们说理了。然而心头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她就被沈母举起手毫不留情扇沈殷那一巴掌震懵了。
那一巴掌用的力气之大,将小少年的头都打偏到了一边,脸上的巴掌印登时就肿了起来,哪怕脸上布满了赤纹看着都分外明显。
“我是怎么教你的?说了让你不要与别人起冲突,你怎么就偏生不听呢?”女人漂亮的脸蛋上表情有些狰狞,恨铁不成钢般一阵数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干什么,还不跟人道歉!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小少年僵直着身子没动,另外半边脸又挨了一个巴掌。
“还不快点道歉!”沈母心里急得很,将人往外推了推。
“婶婶,不是沈哥哥的错。是他们……”阮软回过神就想替沈殷解释,可印象中那个温柔的女人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将阮软吓得不自觉往后倒退了几步。
怔怔地愣住了,阮软不明白婶婶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做了错事一样。她也同样想不通身为沈哥哥的娘亲,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呢,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明明沈哥哥没做错事情啊。
沈殷倔得很,就是不肯低头。无奈之下,沈母只好哈着腰跟那几个孩子的家人道歉,还额外赔了一笔银子,这件事才了了。
那几个熊孩子被家人临走前个个精神抖擞的,端着胜利者的姿态冲着沈殷
呸了几声。
什么玩意儿啊?不过是个没爹的丑八怪,最后还不是得点头哈腰跟条狗似的求他们原谅。还有他那个娘也不是个好的,听自家老子醉酒的时候说过,那娘们就是个供人消遣的公妓,这是方圆几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要是个男的都能往她房间里钻,来者不拒。他们隔得近的都碰见过好几回不同的男人从那房间里出来,也就沈殷这个蠢货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每回那个漂亮的女人都会用各种借口将他支出去,越远越好,不到点还不让回来。
一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就剩下怒气消了大半的沈母、闷头不吭声的小少年,还有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阮软。
“你先回家,我与沈殷有话说。”沈母吸了口气,打发着让阮软离开。
在原地踌躇了会儿,阮软还是先走了。只是走几步就担忧地回头望望,害怕婶婶又打人。
在小姑娘走得看不见了身影,沈母这才长叹口气,手指抚了抚儿子高高肿起的脸,忧心忡忡又带了点歉意:“抱歉,娘只是太着急了才会失控打你。你原谅我好吗?”
小少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开口。沈母心头痛了痛,蹲下身缓缓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惹是生非。娘这辈子没什么大的盼头,就望着你能够平安长大。碌碌无为也好,将来有一番机缘也罢,只要能够活着就好。”
见沈殷还是紧闭着嘴不说话,这个心里苦的女人平端地生了一点怨气。五指捂住自己的脸,眼角隐有泪意,声音压抑又无助:“你都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不仅是金钱、精力与女子最珍贵的六七年的时光,还有身为女人的贞洁。
起初只是邻居家那一个男人,后来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她都不认识。那些男人都用儿子威胁她,如果她不乐意,就让沈殷再也见不到初升的太阳。
她不是没想过求救,可没人愿意帮她,包括那些男人家里的女人都默认了这种行为。有些是不敢有异议,有些纯粹是觉得的,还能避免自家男人出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染了脏病就不好了。
这街邻四坊的知根知底,没有隐患,还好拿捏。
也曾经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