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殷那句突如其来的“喜欢”,阮软一整个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部都是那目光虔诚的少年亲吻她额头的画面。她不讨厌那个意料之外的吻,心情反而像是泡在柠檬汽水里,咕噜咕噜冒着酸酸甜甜的泡泡。
阮软想,她大概是喜欢沈殷的。
一宿没睡,第二天精神不济到了教室。只是一看到早已坐在座位上撑着脑袋笑意盈盈望着她的少年,阮软满身的困意顿时跑得一干二净,白皙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强装镇定略过沈殷,径直坐了下来。
“软软。”少年弯起唇角轻声唤她,伸手勾了勾她的校服袖口,小手指不经意间蹭过她的手腕,还在肌肤上轻柔地勾勒一个圆圈。
被刺激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阮软猛地将自己的手往旁边缩了缩,凶巴巴瞪他:“你,你干什么?”
被怒视的少年莞尔一笑,从课桌洞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学习资料放到阮软跟前,正经道:“这是我花了一个星期整理的理综考点大全,你只要按照这个上面的知识点背诵,再将我平时给你布置的习题吃透,理综考个240分不是问题。”
“……”阮软心中那份悸动啪唧一下摔没了,趴在桌面挺尸,声音有气无力:“你是魔鬼吗?”
虽然请了沈殷周末补习理综,但阮软似乎天生就不是学习这块的料。从不及格到及格,在刚过去不久的第三次月考中,靠着题简单她考了个197分。阮软觉得这已经是她理综的极限了。
饱经题海摧残的阮软自己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沈殷这么百折不挠,非得让她考到240分以上才肯罢休。阮软觉得沈殷不是喜欢她,是想让她死。
“我学不动了,沈殷。”可怜巴巴的语气,猫瞳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自觉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少年的眸光微闪,手随意压在那一摞学习资料上,望着趴在桌上的女孩儿不为所动:“那怎么办呢?当初可是你自己撂下狠话,说是理综考不到240分就长胖十斤的。”
“!”阮软嗖的一下就从桌面爬了起来,小声嘀咕:“都过了几个月了,你怎么还记得?
”
长胖十斤啊,阮软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瞟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摞资料,阮软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泄了,皱着脸思考人生。
无声地笑了笑,沈殷手指弯曲扣在桌面,悠哉道:“其实,也可以不用看这么多的。”
仿佛看见了希望,阮软眼冒星光地将跟前神情淡然的少年瞅着。就看见那少年挑起唇角,凑近她耳朵小声说了句:“你亲我一下。”
温热的气息落在敏感的耳廓处痒痒的,阮软愤怒地将人推远,突然找不到形容这种行为的话语。良久,磕磕巴巴道:“你,不要脸。我还没同意的!”
少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毫无悔过之意:“嗯,我等你同意。”
其实口头的同意有没有,好像也没太大的差别。那么一大摞资料确实是为阮软准备的,不过沈殷从来就没指望过她能看完。于是将浓缩的关键考点都汇集到了一个笔记本上,就放在那摞资料的最上面,阮软只要翻开就可以看到。
知道那个索吻的说法是沈殷逗她玩的,阮软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只是没气多久,就被临近期末考试的紧张感冲淡了。
期末考试是全市联考,也是最能检测知识掌握程度的一场考试。由于不仅可以看到年级排名,还能知晓自己在全市那么多学生中的名次,因而格外的受重视。火箭班的同学们都收起了平日吃瓜看戏的闲心,一股劲儿扎到了书海里。
这也使得阮软松了口气。瞄了一眼在课桌下捏着自己手指把玩的罪魁祸首,她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不出意料的没有抽动。
老师在讲台上激情高昂地讲着课,一点也没有发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阮软狠狠地剜了一眼面上云淡风轻的少年,可后者抿唇冲着她笑了一下,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自从表了白之后,沈殷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黏人得很,没事就喜欢勾着她的手细细摩挲,任她拒绝了多少次都没用。再过分的举动倒是没有,可这也足够让阮软憋得慌。
上次的表白她急匆匆逃跑了,自然也是没有答应。然而沈殷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似的,强硬的牵手、不容拒绝的抱抱全都安排上
,普通小情侣该有的排面一点也没落下。
尽管阮软并不抵触,可她觉得自己的意愿被无视了,莫名的有点憋屈。
十二月的圣诞节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给地面铺了一层洁白的纱衣。街上人来人往,寒冷的天气并没能止住人们外出的步伐。
在这个浪漫的节日,一般的商店门口都会摆放两颗圣诞树,树上缀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饰品。有条件的大商场还会在玻璃窗台上放一些圣诞老人的玩偶、麋鹿做装饰。
在一家连锁甜品店门口,阮软一眼就瞧见了等在那里的沈殷。少年穿了一条单薄的牛仔裤,上身低领的白色毛衣搭了一件浅色的长外套,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寒风中。
低头瞧了瞧自己裹得跟个球似的穿着,阮软深吸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少年的跟前,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缠在少年的脖子上,边系边嗔怪:“我看着就觉得冷,你感觉不到冷吗?”
些微低头好让阮软不用踮着脚,沈殷闷声笑了,看着女孩儿的目光专注且柔和,半晌轻声道:“有点。不过一想到软软奔向自己的画面,瞬间就不觉得冷了,甚至还有点发热。”
耳朵染上了一点绯红,阮软难得没有呛声,故作淡定地移开自己飘忽的目光:“你不是说要请我吃甜品吗?那还站在门口干嘛?”
甜品店的门口挂了一串风铃,只要有客人进门,就会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进了门后,两人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看了看单子,阮软顾及沈殷的买单能力,只点了一款价格亲民的慕斯小蛋糕,要了一份曲奇饼干。
“你可以随意点,吃甜品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沈殷无奈出声。
又看了看单子上动辄几百块一小份的甜品,阮软狐疑地觑了沈殷一眼,凑近好奇问:“你买彩票中大奖了?”
“……没有。”
“那还是算了。”阮软兴致缺缺,将身子又缩了回去。
最终还是沈殷主动点了好几份新出的甜品,都是价格几百的那种,然后推到阮软面前看着她吃。一款甜品阮软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剩下的全部进了沈殷的胃里。结账的时候阮软想自己掏钱,谁想到沈殷抢先一步摸了张银行卡出来
。
惊疑再三,阮软斟酌了下措辞,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其实,我也并不怎么挑食的。路边摊也可以,下次没必要去这种高端消费的店。”
说完,小心翼翼瞥了瞥少年的脸色。发现他嘴角挑了个极小的弧度,虽然笑意浅浅,但总归是没有生气的。阮软放下了心。
有些人听不得这种话,总以为说的人是在讽刺自己没钱,消费不了昂贵的商品,殊不知人家只是一片好意。
事实上,沈殷何止不生气,他心里开心地冒泡泡。阮软说的“下次”两个字让他十分愉悦,甚至已经在脑子里勾勒着下一次出去玩的计划了。
之后两人又去影城看了场电影,到了饭点在阮软提议下,去了以前去过的那家小面馆,点了两份三鲜米线。
忘了跟负责点单的阿姨说不要猪肝了。米线端上来后,阮软皱着脸盯着碗里几大块猪肝,表情苦大仇深。正在她犹豫是捏着鼻子吃掉,还是悄悄夹出来丢掉时,一双筷子伸过来将她碗里的猪肝全都夹了过去。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阮软慢吞吞道:“你不是说挑食长不高?”
“嗯。但你现在这样刚刚好。”沈殷若无其事应了声。
“可你以前不是说‘想都别想’?”阮软继续翻着旧账。
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少年含笑的表情一直都没变,无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记错了,那是在说我自己。”
“……”行,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阮软甘拜下风。
雪渐渐的停了,飘落在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也被太阳风一晃融成了水渍。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到了别墅区前停了脚步。
“那我先回去了?”在道过别后,阮软往前还没走几步就被喊住了。回过头,看到沈殷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系着粉色蝴蝶结的小礼盒,然后塞到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阮软将盒子打开,一条水晶手链静静躺在里面。
沈殷将手链拿出来,低头系在了阮软的手腕上,望着她的眸光灼热又赤诚:“圣诞礼物。软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手链接触手腕上的皮肤冰冰凉凉的。阮软一眼就看得出这水晶手链大概只值她衣服上一颗扣子的钱,但对沈殷来说
已经是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见阮软垂着眼眸迟迟不回答,沈殷的心一沉。他早该料到阮软不会心甘情愿答应的,之前两人的亲密都是他单方面强求来的。心像是被针刺般密密麻麻地发疼,不至于致命,却让人喘不过气。
就算是强求的又怎么样呢?只要这个人是属于他的,过程怎么推进并不重要。不过一晃神的功夫,沈殷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阮软拒绝,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气氛有些僵直,他脸上勉强挂起一抹笑,刚想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就听见对面的姑娘说出了令他万分惊喜的话:“看在你这么坚持不懈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你,说什么?”沈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想要求证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没听清?”阮软好笑地看着少年焦急的神情,拉长了调子故作神秘:“那你把眼睛闭上。”
少年乖巧地闭上了眼睛,阮软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经过才拉着少年的衣领,踮起脚尖飞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而后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捧着脸颠颠地跑远了。
女孩儿的唇跟她的名字一样,软软的像是一朵棉花糖。沈殷站在原地傻笑半天,天色渐暗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
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就是沈殷越发的大胆了,不仅上课勾她的小手指,放学后竟然还敢在校园里光明正大牵她的手。果不其然,没两天就被人举报到班主任那里,说两人早恋。
对于这个举报阮软是一点都不怕的。当初她追着沈凛跑的事阮家无人不知,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下手的对象,相信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而且以自家爷爷对沈殷的喜欢程度,指不定还乐呵呵的,满意她找了棵好白菜啃。
阮软的猜测在对上一脸菜色的班主任老师那双写满纠结、无奈、不可置信的小眼睛时得到了证实。一大把年纪已经地中海的班主任老师摸了摸自己稀稀拉拉的头发,垮着一张脸对阮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佝偻着身影远去。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受到的冲击太大,需要时间好好缓缓。
在接到举报信的第一时间,班主任老师就叫了
沈殷到办公室核实情况。至于为什么没叫阮软,一来他并不相信潜力股的沈殷会在高三这么紧要的时刻早恋,如果非空穴来风,那一定是阮软单方面的纠缠。
二来,即便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两人早恋了,劝说沈殷比劝说阮软好使多了。毕竟沈殷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在未见到沈殷前,班主任老师都还是这样想的。然而就在他说了下举报信的事之后,沈殷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一点想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班主任老师感觉自己仅剩不多的头发又开始掉了。他苦口婆心分析早恋的弊端,分析现实中两人之间的差距,无论是家境还是各种观念,试图让沈殷清醒一点,看到他们之间的不合适。
奈何沈殷气定神闲、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肯分手。班主任老师头发都愁掉了好多根,但是无可奈何。沈殷是孤儿,他要是自己不听劝,那还真是没有办法。
于是尽职尽责的班主任老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电话拨到了阮家,接电话的是阮软的妈妈。
这美妇人一听自己女儿恋爱了,在电话那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是隔着电话线,班主任老师看不见。
阮妈妈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沈凛,可偏偏自己女儿喜欢得紧,当个宝贝似的捧在手上,她这当妈的也不好泼冷水。后来女儿自己想开了,终于舍得将那颗微不可见的烂芝麻丢掉,还捡了个大西瓜。她对此是喜闻乐见的,又怎么可能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
尤其沈殷周末上门给宝贝女儿补课时,她还撞见过几次,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成绩优异、长得帅,最重要的是阮软喜欢。尽管阮软什么都没说,可她这个过来人还能摸不清其中的门道?
这层窗户纸早晚都得捅破,只是时间的问题。阮妈妈对于自己女儿的下手速度还是很满意的。不过在电话里头还是装作惊讶了一番,随即表示子女大了,他们这做家长的也管不了,只好顺其自然。
家长都这么说了,他这班主任老师还能怎么样呢?只好顺其自然了呗,同时也在心中期盼早恋不会影响沈殷的成绩。
一封举报信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反倒将沈
殷以阮家小公主的男朋友这个身份带进了阮家人的视线之中,并且获得了家人的认可。
回想起这件事的发生,阮软狐疑地盯着身旁帮自己拎书包的少年,开口道:“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呢?这举报信不会是你自己交上去的?”
牵着女孩儿的小手亲了亲,沈殷笑得温和:“怎么会?”
他本来是想这样做来着,只是有人抢在了他的前头,那他也就顺势而为了。他讨厌别人觊觎阮软的眼神,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别有所图。这女孩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想要以男朋友的身份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边。
当然这就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别人得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我想吃东街那家甜品店卖的甜甜圈。”想想也是,正常人也做不出自己举报自己这种事儿。不再纠结早恋被发现,刚出了校门阮软就赖着不想走:“我走不动了。”
沉吟片刻,沈殷弯下腰:“上来,我背你去。”
“就不能我在这儿坐着等你买回来?”阮软不满意地撇了撇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爬上了少年的后背。
将人背着往上颠了颠,沈殷这才回道:“因为我每时每刻都想与你待在一起。”
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良久,阮软由衷感叹道:“你好骚啊。”
“……”沈殷手一抖,差点将人给颠出去。他不知道这些奇怪的词阮软是从哪里学来的,但坚定了他以后杜绝阮软接触这些奇奇怪怪东西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