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王朝的宫禁向来是复杂的,后宫中有内侍,有宫女,有妃嫔,有女官,这并非是常人想象中帝王的生育场所,更多的却是一个职能机构。
后宫的女人们大多有自己的任务,她们各司其职,尤其是在刘娥临朝称制的这段时间里,后宫更是繁忙。
但有一点不会改变,刘娥依旧是六宫之主,她的意志依旧是后宫的所在,没人敢于挑战刘娥的权威。
只可惜后宫中被逼疯的女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李婉仪发了疯一样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孩子,但她知道只要刘娥在一天,她就没有这个机会。
恰逢佳节,睹物思人,何况是在深宫之中,内心早已被孤独所淹没的李氏终于忍无可忍,当她听到赵祯与刘娥在宣德楼上共赏佳节的时候,早已渴望见到儿子的李氏终于爆发。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清楚,就是因为叶安的表演太过精彩,使得宫人之间都在讨论这件事,便把李氏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勾的高高的。
事实上刘娥是从未限制过李氏什么的,并且她还得到了后妃一等的待遇,只不过对她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与赵祯见面。
这样的决定看似残忍,但事实上却是避免的一切露馅的可能,此时的刘娥不能让赵祯知道他的身事,否则一旦知晓,后宫必定不宁,到时李氏会不会因身份的改变而和自己产生权利冲突?
而更加让刘娥恐惧的是自己临朝称制的权利是否会受到动摇,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氏在宫中闹腾。
穿过华丽的宫殿,步入深宫的甬道,刘娥在阴影之下的表情没人看得清,此时的她心中充满了愤怒,自己明明已经答应过李氏会给她一个名份,让她死后可随自己一起葬于真宗陵寝,并且也给了她后妃的一切待遇,但她还不知足,非要闹着见益儿。
恨恨的卖出一脚踏过睿思门,看着早已在此等候的蓝继宗冷冷的说道:“李氏还是吵闹着要见官家?”
蓝继宗抖了抖,小声道:“已经不吵不闹了,只是要同娘娘说说话,娘娘……奴婢瞧她也端是可怜,左右不过是想见见官家,已经有十年不曾见过了,上一次还是官家五岁生日那天……”
“荒唐!”刘娥凤目圆睁,盯着蓝继宗道:“本宫不知她的苦?但若是让她见了一次,之后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是有一天她向官家道出实情,本宫该如何自处,官家该如何自处?!”
刘娥的话如同冰刀划过,蓝继宗的身上汗毛倒立,顿时不敢言语,这件事一旦被捅破,后果不堪设想,官家与娘娘之间必定发生龃龉,如此一来无论是对官家还是对娘娘都是大不利!
“此事除了当朝老臣之外,没有他人知晓,若是再有一人知晓休怪本宫无情!”
刘娥的话让蓝继宗连声应诺,不敢再多言语,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根本就没有为李氏说情的能力,只是见官家母子分别不能相认,心中有些同情罢了,但此时的他也只能在前面为刘娥引路前往睿思殿。
进了睿思殿,稍显杂乱的殿中李氏蜷缩在锦榻之上,四周是壮硕的宫人盯着,这场面让同为妇人的刘娥稍稍不忍,但还是硬下心肠的走向李氏……扬起手掌给了她一个耳光。
李氏惊恐的看向刘娥,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却让她清醒过来,低声道:“奴婢知错了……只求娘娘让奴婢见一见官家,奴婢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刘娥长叹一声,盯着李氏发红的脸庞伸手又摸了摸:“你跟随本宫多年,曾是本宫最中意的侍女,本打算让你留个清白身出宫寻个好人家的,但奈何你受了先帝宠幸,怀了龙种,再无出宫之望……本宫知晓你的苦,任由你在睿思殿中修养,给了你嫔妃该有的一切,也答应你死后哀荣,但你不敢还有这般的念想。”
“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求您让我见一见官家,哪怕远远的看一眼奴婢心中也知足!奴婢求您了,娘娘!”
李氏说完便跪在刘娥脚下,以头抢地,凄声哀鸣,不一会额头便出了血,四周的宫人皆不忍的转过头去,即便是她们听命于刘娥,但对这种人间亲情还是充满了同情,毕竟她们也是女人。
刘娥冷冷的呵斥蓝继宗道:“愣着作甚?!没瞧见李婉仪身体不豫吗?!”
蓝继宗惊醒,赶紧上前扶起李氏道:“李婉仪可不敢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您可是宫中的贵人啊!”
“什么贵人?!什么都不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见不得,这贵人又有何用?!”
“放肆!”刘娥大怒,转头看向李氏道:“你身为天家的女人,就要负担比寻常人家妇人更重的担子!你的身份也不是你说的算的,而是本宫!是先帝!若是再度胡搅蛮缠下去,本宫不要你的命,但你永远也见不得益儿!”
刘娥的这话深深的击中了李氏脆弱的内心,相比死亡,她更加恐惧这辈子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再次扑到刘娥的脚下惊叫道:“娘娘息怒,奴婢错了!再也不敢了,还请娘娘让我见官家一面!”
刘娥低头抬脚,生生的止住了李氏想要再次磕头的过激之举,缓缓蹲下身子看向她道:“你觉得现在这般本宫还能让你再见官家?!”
“娘娘?!”李氏一声惊叫,但刘娥不为所动,只是一甩衣袖便往殿外走去,临踏出殿门之前头也不会的轻声道:“升李婉仪为顺容,任李氏亲兄为三班奉职,右侍禁、閤门祗侯、权提点在京仓草场!”
随着刘娥缓步离开,李氏瞬间瘫坐在地,但有被彪悍的宫妇架起到锦榻之上,宫妇皆是满脸献媚之色。
蓝继宗悄然上前道:“恭喜李顺容!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令兄也算是在朝廷谋了个差事,一身无忧啊!”
“蓝大官,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官家一次吗?”
蓝继宗稍稍不忍,但还是决心安慰道:“您看,娘娘给了你兄长朝臣的待遇,能在禁中当值,这是外戚才有的资格,也就是说娘娘认了他的身份,也自然是认了您官家生母的身份啊!您别看娘娘嘴上不松口,其实心理必然是已经动摇的…………”
李氏苦笑道:“蓝大官,您就不要欺瞒我了,娘娘每次都是这样许诺我的,一次,两次,一年,十年!蓝大官,我知晓您是宫中的老人,也是看着官家长大的,如同长辈一般,能否让我见一见官家?”
蓝继宗大骇,连连摆手道:“李顺容,您高看奴婢了,说到底奴婢也只是一个…………奴婢啊!您求错人了!”
李氏猛然抓住蓝继宗的衣袖,装作力竭的样子在他耳边道:“那我应该求谁?!”
“时辰不早了,奴婢该告退了,你们几个伺候好李顺容,还有……据说这些乱子都宫人乱说“叶侯”在宣德楼前的表演所致,以后谁再敢胡言乱语,本官可不会轻饶!”
李氏微微一愣,她明显觉得蓝继宗在“叶侯”这个人身上咬的极重,难道这小小的开国侯能帮助自己不成?!
第六百三十三章宫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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