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改好帆, 在裤子上草草擦干手。
他从舵台上跳下来, 目光在游『惑』和秦究之间来回扫量。
“身强体健的年轻人,怎么好意思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忙活呢?”老头『露』出的胳膊肌肉虬结,单论膀子, 能有常人两倍粗。
还手无缚鸡之力……
秦究笑说:“鸡多冤。”
老头:“……”
他气不打一处来, 狠狠瞪了秦究一眼:“别抱着胳膊不干事, 我最烦年轻人抱胳膊抬下巴, 哦还有放冷脸,都是装样!”
游『惑』无辜遭受牵连:“……帮什么直说。”
老头踢了踢地上的一块甲板说:“转轴有点锈, 我一个人搞不定,帮我把它打开。要不然你们就呆在甲板上等浪来扑!”
行吧。
游『惑』内心无语,伸脚就去试甲板虚实。
这个举动纯粹出于惯『性』,结果他一脚踩在了秦究鞋面上。
游『惑』:“……”
秦究:“幼稚吗, 这位考生?”
“我查甲板,你脚送过来干什么?”
“巧了,我也是。”秦究说。
他抬起鞋面试了几处说:“还行, 下面是空层。这两边不平, 可以——”
说话间,游『惑』已经从旁边的杂物堆里叮里咣啷抽出一根细铁钩。
他把钩子一头凿进不平的甲板处。
啪地一声, 木屑飞溅。
老头默默往旁边退了两个碎步。
就见游『惑』抬起一条长腿, 往斜立的铁钩上猛地一踩。
咔嚓——
甲板整个裂开一条缝。
秦究依然带着那副黑『色』的皮质手套, 还没等游『惑』有动作, 他已经弯腰把手伸进翘起的缝隙里, 大力一掰。
甲板整块被掀了。
生锈的铰链当当掉了一地。
游『惑』拎着铁钩, 看了秦究一眼。
他倒是很久没碰到能跟上节奏的人了。
但老头的脸已经绿了。
那块甲板其实是活板门。
掀开之后能看到通往船舱的楼梯,舱里四处挂着煤油灯,能看到里面分隔的铺位。
老头张开嘴,正要吩咐什么。
游『惑』已经拍了拍他的背,一抬下巴:“带路,谢谢。”
老头又瞪着眼睛把嘴巴闭上。
三人一起下了船舱,又把那块坏甲板盖上,船里登时暖和起来。
老头也不管他们,自己进了个单间铺位,当着他们的面咣当关上门。
这人毫无心事,不出一分钟,鼾声如雷。
游『惑』一看那脏兮兮的被子就不想碰,在舱内找了个椅子坐下。
没片刻,秦究也过来了,手指还抵着鼻尖,显然熏得不轻。
就这样他还不忘调侃游『惑』:“今天什么日子,你居然醒着?”
游『惑』:“……”
他睨了秦究一眼:“我把你摁那床上呼吸半小时,你看怎么样?”
秦究笑了一声:“也行,不过我可能会拽着你有福同享。”
游『惑』心说去你妈的。
“关于海上马车夫还记得多少?”秦究问。
他一只手肘搭着桌面,另一只手又在灯苗上撩闲,拨得火苗轻轻晃动。
看在撬甲板还算默契的份上,游『惑』答道:“荷兰。”
高中毕业这都多少年了,他学的又不是文科,高三一整年根本不碰历史,所以想起来的东西很有限。
总之哪个世纪来着,荷兰被称为海上马车夫。
理由游『惑』记不清了,似乎是因为便宜。
荷兰有能容纳更多货物的大肚船舱,比其他商船更便宜的租金,据说还很能豁命。
这就是他所记得的关于海上马车夫的全部了。
不过……
“记不记得有差别?”游『惑』又说,“会规规矩矩考这些?”
秦究:“运气好的话有千分之一的可能。”
游『惑』“呵”了一声:“做梦比较快。”
这傻比系统的特『性』还不够明显么?典型的哪里不会考哪里。
就算考会的,也拐了九曲十八弯,很不老实。
这条负责接人的船体量很小。
行驶不到几分钟,海面突然出现了风浪。
就好像刚刚离开模拟出的假海,终于进入了真正的大海。
大海正波涛汹涌。
他们隔着厚重的木质船舱,能听见雷暴的轰鸣,偶尔有电光从活板门一闪而过。
小船被扑得歪斜摇晃。
游『惑』一个不晕船的人都很不痛快,秦究脸『色』同样不好看。
这种极不舒适的环境下,他们居然双双趴在桌上睡着了,并对此毫无知觉。
游『惑』是被刺骨的寒冷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了阴沉沉的天空。
天空?
他翻身坐起,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小船脏兮兮的舱内。
他身下是一块勉强算平整的黑『色』礁石,上面覆了一层冰。礁石面积很大,秦究就侧躺在旁边。
这应该是在海上,因为他们身后是一座『乱』石构成的孤岛,孤岛周围歪七扭八地靠了近二十艘木船。
其中十来艘跟他们乘坐的那只一样,小而破旧。
还有三艘则大得多。
三艘中的一个就歪在游『惑』近处。
可以看到这种船的甲板很窄,舱却极大,像个速冻的大肚饺子。
船上挂的灯都熄了,有些船头和桅杆已经冻住,看得出来已经停泊了一段时间,没有人在。
游『惑』拍了秦究两下,心道奇怪。
他都醒了,这人居然还没反应……
对方被拍两下,眯着眼转醒。他最初没有觉察到异常。这也足以说明秦究真的一点都不怕冷。
他捏着鼻梁坐起来的时候还冲游『惑』说了句:“早……”
游『惑』想把早字刻他脸上。
“你先吹吹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这样打招呼。”
游『惑』往旁边挪了一步,被他挡住的风劈头盖脸糊向秦究。
“……”
效果立竿见影,监考官瞬间清醒。
秦究站起身,用手套挡在眉上望出去。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翻卷发白的冰雪,像极地的冰原。
“还在海里?”秦究皱着眉说。
“嗯。”游『惑』拇指朝后指了指说:“后面是岛。”
秦究扫视一圈说:“走,上岛看看。”
片刻后,游『惑』、秦究……还有秦究的行李箱就站在岛上某个石洞前。
石洞门口有人压了一片灰白帆布,用来做记号。
令人不舒服的是,他们原本以为压住帆布的是一团雪。
走进了才发现雪上有一枚眼睛。
秦究皱着眉辨认了一番,说:“北极兔。”
那只北极兔已经死去多时,跟帆布冻在一起,被一层冰封住。
游『惑』正要弯腰去看,系统熟悉的声音从北极兔身体里传出来:
【所有考生已抵达考场。】
【本轮考试为大型考场,考生共计36人,以出发码头为准分为18组,每组两位考生。组内考生分数之和为本场考试等级核算的基础】
【本场计分方式采用行为参与模式,没有答题卡,没有标准答案。除原定分数外,有额外加分的机会,也有额外扣分的可能。】
【本场考试结束时,组合分数排名为c的需要参与重考,排名为d的共同淘汰。】
【现每组考生起始分数公布如下。】
偌大的石洞内外同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凿石声,眨眼间,北极兔头顶那片平整的石面上就出现了18组考生的姓名。
那些姓名两个一组,旁边是一根长条,表示他们的合计分数。
分数越高,等级越高,长条越长。
整个排名按照分数从高到低一路排下。
游『惑』扫了一眼,排名最顶上的那组合计42分。
然后是一组40分的、一组39.5分的、一组35分的……
依次往下。
他们在中端偏下的为止看到了舒雪的名字,她和另一个叫做吴俐的考生同组,两人合计26分,目前排在第12位,等级暂定为c。
除此以外,再没找到熟人。
于闻父子真的不在这个考场,不过往好了想,也许他们碰到的就是唐宋元明清呢。
至于游『惑』、秦究……
这两位大名端庄持重,沉在倒数第二的位置。
监考官001号不加反减,以一己之力把小组总分拉到了17.25,风雨不动地霸着d级。
游『惑』脸比北极兔还冻人。
秦究对上他的目光,摊开手说:“谢谢优等生扶贫,没让我稳坐倒数第一,我决定好好表现,争取给你长点脸。”
游『惑』:“……”
这么光棍的话系统死兔子都听不下去。
系统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分数实时更新,如有任何无关□□的问题,可询问本场监考官、021。】
游『惑』听到的时候,朝秦究看了一眼。
“同样是监考官,为什么你听到就一副很高兴的模样。”秦究问。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谬论?”
说话间,死兔子又说话了:
【本场考试正式开始,现在播放考试题目。】
【1597年冬,三艘荷兰商船在途经俄国时被冰封的海面困住,暂时停靠在一个无名荒岛上,等漫长的冬季过去。这是他们在此生活的第8个月,距离冬季结束海面化冰还有15天,请各组考生帮助商船队所有人员顺利返航。】
【题目要求:不能让任何一位船员死去,否则,由当日凌晨0点排名最后一组的考生承担死亡责任。】
【如果当天死亡人数超过两人,则顺延至第二天,仍由当日凌晨0点排名最后一组的考生承担死亡责任,以此类推,直至覆盖死亡船员人数为止。】
承担死亡责任?
怎么承担?代替死亡?还是去陪葬?
游『惑』忍不住想起查苏村的村民,脸『色』又难看起来。
突然,他感觉手背被人敲了两下。
游『惑』低头一看,发现是秦究的手指。
“别看我的手,让你看那边洞口。”秦究说着,抬手指了一下。
游『惑』看过去,就见洞口里有人探出了身子。
那些人穿着类似中世纪的灰布厚衣,棕『色』『毛』料马甲,有些还围着脏兮兮的兽皮,看模样都是老外。
他们形容枯槁,神『色』木然,抬着几个人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
游『惑』看着被抬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那些人双眼紧闭,面容灰败,了无生气。有两个甚至都硬了……
为首的人似乎能听懂一点中文,他目光呆滞地转了一下,慢慢看向游『惑』和秦究,用极为蹩脚的中文说:“*屏蔽的关键字*,船员。”
秦究的声音在旁边轻轻响起:“有点糟糕,开场先*屏蔽的关键字*8个船员。”
倒数第一那组根本不够填,马上就轮到他们倒数第二了。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