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谌衡签名阖上文件,睨了眼腕表,起身离开,按电梯直接下至停车场,才发现跟他们一起去上海的竟然是吴新雪。
徐阳坐在车内,一条胳膊懒懒地搭在方向盘上,等他下来。
吴新雪嫌车里闷,也不嫌累,穿着高跟鞋站在外面等:“司长好,我是翻译司的吴新雪。”
“翻译司的吴司长让你来的吧?”
谌衡绕到后座,拉开车门坐进去,随意解开了手工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精致的锁骨半露了出来,他掀起眼皮,朝正打开副驾车门,自觉坐进副驾的吴新雪扫了眼。
“是。”
吴新雪坐进车里,透过前方的后视镜看着他,发现他早已疲倦得紧按太阳穴,闭上了眼。
话题随之中断。
他不说话,就这么坐在那儿,便自带一种矜贵清漠的感觉。
以及含着浓浓的上位者的气场。
吴新雪把视线收了回来,又眯起眼通过右视镜看了眼自己,才发现她的嘴角一直上扬,怎么耷都耷不下去,小巧的瓜子脸早已被酡红侵染,尴尬极了。
她懊恼地拍了拍脸颊,试图给自己降温,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没那么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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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往上海的飞机于傍晚六点紧随着沉没的夕阳在首都机场起飞,待来到上海,已经是深夜。
天空浓稠得像深蓝色的墨水,看得人一阵恍惚。
一进凯悦,徐阳便去登记办理入住,因为有一个女生,所以办了三间房,每人一间,距离都不算很远。
拿到房卡后,几人乘着电梯往十三层而去,有人给他们带路,出了电梯往前直走再拐个弯儿就到了。
吴新雪走在谌衡身侧稍稍靠后的位置,一直用余光偷瞄着他,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前方拐角处有一道“哒哒哒”的高跟鞋脚步声。
声响不算大,但在空荡的走廊里却格外清晰,毫无章法与节奏,慵懒地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比起吴新雪那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倒多了几分张扬与肆意。
随后,一道轻柔的女声从拐角处传来,从音色上判断那应该是位年纪不大的中国女人,却能说出一口流利纯正的俄语,携着几分清冷与利落敲在三人的耳膜上。
“我早就回来了,刚刚在睡觉所以没接到你电话。”
“怎么?你还怕我丢了啊?”
“虽然我几年没回来了,但这好歹是我的祖国,我的家乡。维克多,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
“刚刚下去买了点儿东西上来,吃完我就睡觉了,累。”
简简单单的几句日常俄语,标准得让吴新雪这个俄语高翻无地自容,捏着行李箱拉杆的手都用力了些,抿紧了唇瓣。
俄语若发音标准且纯正的话,会格外悦耳好听。
连徐阳也不自觉地惊叹了一句:“我不是俄语处处长,我都惋惜这样的人居然不在外交部。”
但他说话音量很小,更像是嘟囔给自己听的,吴新雪并没有听见。
谌衡单手插兜,脚步加快,往前迈了几步,到了转角瞧见女人早已进了房间,只听见“嘭”一声干脆的关门声响。
他连她半个身影都没捕捉到。
这四年里,听见的声音跟南舒像的多了去了,无一不是失望而归,久而久之,他早已习惯。
谌衡低着眸,根据房卡上的房号,找到房间,发现竟然在刚刚那个女人的对门,他没多想,推门而入,洗了个澡又拿出笔记本,继续工作。
外交酒会将在明天下午六点正式开始。
谌衡难得有空休息,第二日睡到了下午两点才醒,不紧不慢地洗漱,叫餐,吃完午餐后,换上晚会偏正式的西装,搭了个烟灰色的领带和银色的腕表,背脊挺直,冷峻又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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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边,南舒正陪着Douglas集团执行总裁维克多的弟弟用餐,托腮望着落地窗外熟悉的风景,马路街上随处可见黄皮肤、褐色眼睛、黑色头发的中国人,她轻叹了一声,还是国内舒服顺眼。
毕竟,这片土地是她从小到大生活长大的地方。
对面的小孩儿只有十九岁,他在莫斯科调皮,惹维克多生气了,才一气之下将他赶来中国让他去参加这个无聊的晚会,顺便也让他见识见识,去玩玩。
这小孩儿中文不好,而且诡计很多,维克多便让南舒跟着,南舒已经在这儿陪他玩了三天了。
上海只是一个直辖市,跟别的省份比起来地域面积不算很大,这会儿该逛的该玩的都已经去过。
他竟然还问:“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没有了吧。”南舒感觉自己像个导游,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城市漂亮的地方都去过了。”
“那别的城市呢?”
“你喜欢哪个城市?”南舒抿了口咖啡,笑着提醒他,“可是,我们明天就要回莫斯科了。”
他执拗地问:“中国的首都是哪里?”
“中国的首都……”南舒娇美的五官微微一怔,“北京。”
“那去北京吧。”
“不去。”南舒严肃地跟他说,“今晚我们需要参加一个酒会,酒会结束再待一晚,我们就要回莫斯科。”
“为什么不多待两天?”小孩儿一脸疑问,“我去跟我哥说一下,我们晚两天再走,来到中国不去首都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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