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伟拿了钥匙出来，然后带着尉赤和程娆到了关押萧野的房间。
    在门口停下来，他用钥匙开了门，回头看向尉赤：“尉指导。”
    尉赤点了点头，“你先去忙吧。”
    顾伟“嗯”了一声，随后就退下了。
    萧野这个时候躺在地板上，整个人看着气色特别不好，完全没有精神。
    程娆见他这样，门刚一打开便冲了进去。
    她跪在了萧野身边，低头凑近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胳膊，“萧野，萧野你怎么了？”
    迷糊间，萧野听到了程娆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程娆之后，瞬间清醒了过来。
    “宝贝……”他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虚弱无力的，“你怎么过来了……咳咳……”
    一句话说完，他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这两天在这边，他没吃药，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再加上他没怎么吃东西，又休息不好，整个人快垮掉了。
    萧野这一咳嗽，直接出了血。程娆看着他掌心的血，顿时吓得红了眼眶。
    “萧野你怎么了？”程娆抱紧他，“我们去医院。”
    “我没事。”萧野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们两个人互动的时候，尉赤就在门口站着，看着程娆那么主动地关心萧野，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同时咬紧了牙关。
    他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上前将他们两个人分开的冲动——
    萧野和程娆说了几句话之后，才看向门口，这一眼看过去，正好和尉赤对上。
    尉赤眼底的愤怒和嫉妒，他看得一清二楚。
    “萧野，我带你去医院。”直觉告诉程娆，萧野咳血绝不仅仅是支气管炎的原因。
    支气管炎虽然难受，但不至于让人痛苦到这种地步。
    萧野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
    程娆知道，要从这里出去，肯定还是要征得尉赤的同意。
    程娆松开萧野，站起来走到了尉赤面前。
    她仰起头来看着尉赤，对他说：“他生病了，可不可以申请保外就医。”
    “宝贝，我没事。”
    萧野不想让程娆去求尉赤，他知道尉赤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死是迟早的事儿。
    “尉赤……”程娆见尉赤没有反应，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不会跑掉的，我只是想帮他看病，就算他现在被你们拘留了，也有看病的资格吧？”
    程娆是真的担心萧野，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都抖了。
    尉赤还从来没有见她这样担心过一个人，是那种根本藏不住的感情。
    尉赤盯着程娆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
    他笑的时候，肩膀都在抖动。
    他在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自虐跟过来看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呢？
    明知道看完之后不会有好心情，何必自我折磨？
    “不要忘记你来是做什么的。”尉赤提醒程娆，“如果你忘了，那也不必在这里继续呆着。”
    “但是他生病了，你没看到吗？”程娆和尉赤讲道理，“他现在这种情况必须看医生。”
    “必须？”尉赤眯起眼睛，眉宇间尽是讽刺：“你在命令我？”
    “……”程娆被他的眼神弄得说不出话来。
    萧野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咳了几声，朝着程娆面前走去。
    他刚停下来，尉赤突然抡起拳头来朝着他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萧野这个时候本身就比较虚弱，被尉赤这么一打，差点儿站不住。
    “尉赤你有病吗？！”程娆见状，立马扶住了萧野。
    然后，她挡在了萧野的面前。
    尉赤看到程娆护着萧野的样子，心口又是一刺。
    “疼吗？”程娆回过头看着萧野，心疼得不行。
    萧野摇了摇头，“没事的。”
    程娆觉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儿。
    有些事情，她没办法当着萧野的面儿和尉赤沟通。
    所以，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程娆对萧野说：“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说完之后，她松开了萧野，走出拘留室，再次停在尉赤面前。
    “我们单独聊几句。”尉赤没说话，将拘留室的门从外面锁上，直接拽住程娆的胳膊，拖着她来到了外面空着的办公室。
    关上门之后，他才松开她。
    “尉赤，他病了，我要申请保外就医。”刚一进来，程娆就迫不及待地和尉赤说到了这件事情。
    见尉赤没反应，程娆又补充道：“我可以发誓他不会走的，你们可以找人看着我们，我只是想给他看病，他这样咳血很久了，你也看到了，他真的没什么精神。”
    尉赤还是不说话。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要去哪里拿线索？尉赤，你不能以权谋私——”
    “我以权谋私？”尉赤被她的话逗笑，他走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老子有说不让他保外就医？”
    “你……同意了？”程娆愣怔了一下。
    “记住你之前说过的话。”尉赤答非所问。
    程娆明白他这话指的是什么，听过之后，她忙不迭地点头，“我会记得的，谢谢你。”
    她的道谢非常诚恳，但是尉赤听了只觉得讽刺。
    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他不需要。
    尉赤并没有和程娆说太多废话。过了几分钟，就带着程娆去走相关流程了。
    当然，保外就医不是办手续之后立马就能出去的，发出申请之后，这边会找相关医务人员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然后再做决定。
    这个过程，最快也要两三天的时间。
    **
    等尉赤通知完检察院这边的人之后，程娆再次和尉赤提出来去看萧野的要求。
    尉赤当时在走路，程娆急切地跟在他身后。
    听到程娆这么说之后，尉赤猛地停了下来，程娆就这样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早晨没吃饭，这么一撞，她的头有些晕乎。
    “你要是想跟他一块儿蹲这里，我没意见。”
    “……我只是想看看他。”程娆辩解了一句。
    “刚才没看够？”尉赤冷笑，“你他妈是不是不记得了，要我提醒你？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娆知道他生气了，这种时候，也就不说什么话去再次激怒他了。
    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呢，她对他没感情，这样的关系……也不过是暂时的妥协。
    但是她也知道，如果这么说的话，尉赤肯定会生气。
    他一生气，指不定又要怎么拿萧野开刀。
    索性，程娆就不再多言。
    之前她也听工作人员说了，这几天走完流程，萧野就可以暂时出去了。
    ………
    当天下午，检察院找了医生给萧野做检查。
    经过检查鉴定之后，医生开了出证明，说明萧野的情况在保外就医的范围之内。
    医生的鉴定开出来之后，检察院这边就开始正式走程序了。
    **
    整个过程耗费了三天的时间，萧野正式从检察院出来的那天，刚好是周日。
    当天程娆在家里，她这两天一直在等着检察院那边的结果，终于在周日上午接到了尉赤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程娆就迫不及待地问尉赤：“有结果了吗？”
    尉赤听着程娆急不可耐的声音，想笑。
    回想一下，他们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打电话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先开口。
    就像他们两个人的那段关系一样，一直都是他主动。
    现在她好不容易急不可耐了一次，为的还是萧野的事儿。
    他已经告诉过自己很多次了，不要再因为这些狗屁事儿烦心。
    但是，每次都控制不住。
    尉赤平复了大概几十秒钟，才开口：“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
    “我马上——”程娆还没说完，尉赤那边已经挂断电话了。
    不过程娆并未在意，匆匆下了楼，换鞋就准备出门。
    临走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黄萍，黄萍随口问了一句：“去哪里？”
    程娆自然没办法跟黄萍说实情，只能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同事叫我出去玩儿。”
    “嗯，那去吧！多交朋友也有好处。”黄萍并未怀疑程娆这番话的真实性。
    程娆换过鞋之后，就离开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别墅区门口，果不其然，尉赤的车就停在路边。
    程娆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上车之后，她的一边系安全带一问尉赤：“保外就医批下来了吗？现在过去接他到医院吗？”
    尉赤没说话，见她系好安全带之后，直接发动了车子。
    程娆见他表情不太好，只得噤了声。
    好在她平时开车比较多，所以是认路的。
    程娆知道，这条路是去往检察院的。
    ………
    过了一个多小时，十点半左右，车停在了检察院门口的停车场内。
    程娆下了车，跟在尉赤身后走了进去。
    萧野的保外就医申请已经盖了章，尉赤到的时候，顾伟已经把人带出来了。
    萧野手上没了手铐，气色看着也好了一些。
    程娆走上前去，握住他的胳膊，“你今天有好点吗？”
    “嗯。”萧野朝着程娆点了点头，笑得温柔。
    经过了这几天，顾伟大概也看穿了这三个人的的关系。
    看到程娆这么关心萧野，顾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尉赤。
    果不其然，脸色和他想象中的一样难看。
    顾伟咳嗽了一声，对程娆说：“尉指导已经帮忙申请了军区总医院的床位。”
    听到顾伟这么说，程娆回头看了一眼尉赤，四目相对，她正犹豫要不要和尉赤道谢的时候，尉赤已经转身走了。
    这两个字，程娆终究还是没机会说出口。
    **
    程娆和萧野是被检察院的工作人员送去的医院，办理完住院手续之后，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程娆去给萧野递了全身检查的申请，检查安排在第二天。
    萧野的病房是双人病房，但是另外一个床位没有人，所以，程娆就在旁边睡着。
    程娆忙碌完回到病房的时候，萧野正在窗前站着。
    程娆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萧野抬起手来，掌心覆上她的手背。
    “之前你说支气管炎，是骗我的吧？”程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萧野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知道，程娆已经给他预约了全身检查，他的病，迟早会被查出来的。
    他身体僵得很明显，程娆抱着他，自然能够感觉到。
    她将头靠在萧野的背上，不断地深呼吸，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不断地咳血、胸口疼……
    她是医学生，细想一下，其实都猜得到。
    她虽然单纯，但是不无知。
    萧野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转过身来，张开手臂紧紧地把程娆抱在怀里圈住。
    “对不起，宝贝，我可能——”
    “不会的，不会的。”程娆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
    她抬起手来搂住他的脖子，整个头都埋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心跳均匀有力，胸膛温热。
    程娆吸了吸鼻子，没有哭。
    这种时候，她是不会哭的。
    程娆并没有忘记她和尉赤的“交易”。
    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程娆问萧野：“当初你没有去南非……对吧？”
    萧野没有说话。
    程娆又说：“之前的事情你都没有跟我说清楚，萧野，我不想你再瞒着我了。尉赤说你杀了他弟弟，还泄露国家机密。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不解释？”
    萧野还是不说话。
    他两只手捧起了她的脸，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彻底镌刻在脑海中。
    程娆也看他，两个人这样对视着，周围空气的流动速度都放缓了。
    过了好一会儿，程娆开口对萧野说：“尉赤说了，只要你把事情都说出来，他会帮你脱罪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说这里，程娆踮起脚来，凑到了萧野的耳边：“我还想和你结婚，你难道不想娶我吗？”
    ……想，怎么会不想。
    从他们在一起之后，他就一直想把她娶回家。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了。
    “不管你身体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你的。”程娆基本已经猜到了他得了什么病。
    “不管怎么样，你不要放弃行不行？”程娆说，“你把真相告诉我，尉赤已经答应过了，只要你说了就不会追究责任，他肯定会说话算话的。”
    听到程娆这么说，萧野脑袋有些混乱。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纠结该不该说这件事儿。
    他这条命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是死是活都可以。
    可是，他最怕的是，他说出这些事情之后，hades再对他的父母下手。
    他实在没有勇气拿自己父母的性命去赌。他一直都不说，不是为了包庇谁，只是不想再次让自己的父母卷入这场风波。
    他这条命迟早是要丢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刑了，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萧野内心有些挣扎，缓缓阖上了眼睛。
    他再次将程娆搂到了怀里，紧紧地抱住。
    **
    晚饭时间，程娆和萧野一块儿去了医院的食堂。
    他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一起吃过食堂了。
    上一次一起吃的时候，大学还没毕业。
    程娆和萧野找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两个人并排坐着。
    萧野今天的精神头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吃饭的时候，程娆一个劲儿地让他多吃。
    萧野笑着凑到她耳边，“那你喂我？”
    程娆“嗯”了一声，将菜和米饭搅拌到一起，用勺子往他嘴边送。
    萧野张嘴吃下去，之后说：“真好吃。”
    程娆盯着萧野看着，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
    之前他们两个人基本上每天都会一块儿吃食堂。
    没谈恋爱之前，程娆还会偶尔和寝室的人一块儿吃饭。
    谈恋爱之后，基本上每天都和萧野黏在一起，身边也没什么朋友了。
    她跟萧野不在一个小组做实验，但是每次做完实验之后，他们两个人都会一块儿去吃食堂。
    有时候结束得太晚，食堂里只有剩菜了。
    想起来以前的事儿，程娆心口一阵酸涩。
    她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那个时候该多好。
    他们两个人明明不该被卷入这些事情的。
    尤其是他，他那么无辜。
    吃完饭，他们两个人没有上楼，而是在医院楼下散了一会儿步。
    这会儿天气暖和了，楼下有不少病人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程娆和萧野坐在凉亭里，头靠着他的肩膀。
    萧野抬起一条胳膊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差不多二十分钟以后，程娆突然说想吃雪糕了。
    于是，他们来到了医院楼下的便利店。
    买完雪糕之后，程娆在收银处拿了一盒杜蕾斯。
    看到程娆的动作之后，萧野怔了一下。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他当然明白她这个行为是什么意思。
    结完账之后，程娆将杜蕾斯放到了兜里，然后拆开了手里的雪糕。
    雪糕是香草味的，上楼的路上，她已经吃完了一根。
    停在病房门口，程娆突然问萧野：“你要不要吃雪糕？”
    萧野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嗯？”
    程娆打开病房的门，推着萧野进去。
    刚关上门，她就开始搂着他的脖子亲他。
    萧野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反应过来之后，他马上掐住她的腰，一边吻一边将她往的病床上带。
    最后，吱呀一声，两个人齐齐倒在了病床上——
    **
    做完一次之后，程娆贴在萧野怀里，抱着他怎么都不肯松手。
    两个人的身上都是黏腻的汗水。
    她的刘海贴在了额头上，湿嗒嗒的。
    萧野准备起来去洗澡，程娆仍然抱着他不放。
    “乖，我冲个澡就过来。”
    “我和你一起。”
    刚做完，程娆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说着，她跟着萧野从床上爬了起来，两个人一块儿进到了卫生间。
    两个人站在花洒下一起冲澡，中途的时候，程娆身体往下滑了一些——
    萧野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开始。
    ………
    这个澡洗了快四十分钟才结束。
    萧野搂着程娆一块儿躺在了床上，程娆整个身体窝在他怀里。
    “你瘦了。”萧野摸着她的后背，感叹。
    她本身就孱弱，之前后背上还能摸到一点儿肉，现在完全摸不到了。
    “嗯……”她这会儿脸颊还有些酸，只能低低地应承着他。
    萧野摸着她的后背，哑声道：“以后要多吃饭。”
    程娆说：“你在我就吃。”
    “……嗯。”萧野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们两个人是在一张床上睡的，一整晚，程娆都枕着他的手臂。
    **
    早晨六点钟，程娆被闹钟的声音吵醒，难得没有起床气。
    两个人洗漱完毕之后，就去排队做检查了。
    在医院做一套详细的全身检查，要耗费一天的时间。
    他们两个人从早晨八点钟就开始跑各个科室检查，中午甚至都没来得及吃饭，一直跑到傍晚才结束。
    检查完之后，他们两个人一块儿去到了食堂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程娆问萧野：“你今天有难受吗？”
    萧野摇了摇头，“没有。”
    程娆不太相信，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
    萧野低头在她耳朵上亲了一口，“有你陪着，不会难受的。”
    程娆“嗯”了一声，“吃饭吧。”
    距离萧野保外就医已经过去两天的时间了，其实两天的时间很短，但尉赤却觉得格外地漫长。
    那天在检察院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之后，尉赤就一直在等程娆联系他。
    但是两天过去了，程娆那边没有给他任何消息。
    等了两天，尉赤有些等不及了，于是给程娆发了一条短信，提醒她：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儿。
    尉赤发来的这条短信，程娆是在回到病房之后才看到的，正好萧野在洗澡，她觉得无聊了，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看。
    看到尉赤的短信之后，程娆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这件事情……她问过一次，但是萧野没有给她答案。
    今天事情太多，她没想起来问。
    程娆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给尉赤回复：“我知道，我会尽快。”
    回完短信之后，程娆从床上起来，走到了窗户边。
    正想着该怎么开口，萧野洗完澡出来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程娆回过头来看向了萧野。
    她的眼神有些严肃，萧野走上来，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怎么了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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