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白蛇是心善之人，一心修道，否则也不会得到观音大士的点化。
    然初入人间，不懂人间行事方式，随心所欲，触犯人间律法，本是好心，却最终让许仙承受了恶果。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二人没钱就去盗窃官府库银，也不知库银上有印记，正大光明让许仙使用，被官府发现吃了官司。他们身具法术，一走了之，但许仙却因此被发配姑苏。
    “大师不比再言，报恩之事，我自有主张。”白素贞道。
    “小僧僭越再问一句，”奇计说道，“居士可曾在人间生活过？”
    “我一向潜心修炼，不曾出山，这还是第一次。”白素贞道，“有什么不妥吗？”
    “居士不曾下过山，居士那同伴也是任性妄为之辈，”奇计说道，“须知人性多变，人间之事，复杂繁琐，小僧建议居士可多观察一下人的行为方式，读些诗书，学点礼仪，再想想如何与许檀越相处。”
    “居士受观音大士点化而来，小僧看在大士的面子上，可以给居士留下的机会，希望居士珍惜，若生出事端来，小僧也只能请居士离开。”
    “那就多谢大师提醒了。”白素贞没好气道，“没有别的事的话，可以撤去阵法了吗？”
    “公事已毕，小僧却还有件私事相询。”奇计说道。
    “大师请讲。”白素贞只能耐着性子。
    “居士曾言，来此之前，在峨眉金顶拜见过观音大士，受其点化而来杭州，”奇计斟酌着言语，“据小僧所知，这个世界容不下仙境的存在，却不知居士所见的观音大士，是何种形象？”
    “大师是想确认我见的是不是真的观音大士？”白素贞问道。
    “小僧当然不是怀疑居士之言，而是想知道峨嵋金顶显化的观音大士，是以什么形态留于此间世。”奇计解释了一句。
    “坐莲花，端净瓶，持杨柳，左右龙女善财傍身，浑身弥漫金光，这是旁人扮不了的。”白素贞道，“不过听你这么说，好像观音大士的气息还真不是多强，我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压力。”
    “当年我弱小之时，曾听黎山老母传道，那时没什么感觉；但许多年前，我修行有成时，曾远远见过天兵天将，那气息让我连靠近都不敢，比此前见过的观音大士气息强了太多。”
    白素贞也有些疑惑了。
    “果然，也只是遗留下来的神念吗！”奇计叹道。
    白蛇的剧情，可不仅仅有观音大士的存在，还出现过瑶池众仙、瑶池圣母、玄坛真君赵公明、黑白无常、太上老君、南极仙翁、冥府判官、阎君等仙神，个个都是法力高强之辈，若都是只有这点道行，又怎能震慑的住一众妖王？
    这个世界，可不仅仅是白蛇的世界。
    白素贞自称是黎山老母的弟子，也许正是观音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许她得道成仙。本来奇计觉得，正如她刚刚所说，是曾听过黎山老母讲道，自认为是弟子。但看白素贞知道天庭、地府之路，闯瑶池、地府还能平安归来，就知道绝不是那么简单。
    太复杂了，想得脑袋疼。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不会出现仙境之上的人，渡劫四转，哪怕天庭、地府出现，在这个世界，也绝超不过这个境界。
    只要这一点不变，无论剧情再怎么变，奇计都不担心。
    “多谢居士解惑，小僧要撤去阵法了。”奇计说着，手势微变，阵法已经解除。
    “大师客气了，小女子常年拜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我佛虔诚信徒，当不得大师之礼。”许仙三人丝毫未曾觉察，只听见奇计说话后，白素贞开口回礼。
    又与几人谈了一会，奇计还要准备下午的讲经，于是唤来执事僧，送几人出了寺门。
    ……
    “数年不见，不曾想当年的小和尚，竟然有了如今的声势。”许娇容感慨道，“我刚才见到有许多灵隐寺、圣因寺的高僧都在听法渊大师讲经。”
    “那是人家的本事，再想请他回家诵经，怕是不可能了。”李公甫道，“赶紧回去吧，我要去请一尊库神回来，保护官银不被妖人所盗。”
    四人离开，会合了小青，许仙与白素贞一路上相谈甚欢，许娇容和李公甫看在眼里，对白素贞都很满意，但又有些愁绪。
    自家太穷，养不起这两位大家闺秀。
    ……
    返家之后，李公甫去请库神自不必说，许娇容想着怎么才能促成白素贞和许仙的好事，而许仙，因为有了这次交流，胆子大了许多，有空的时候就来双茶巷拜访。
    双方都没有提及婚事。
    许仙是有自卑之心，白素贞则是因为听了奇计的话，想要多了解一番人间礼仪。
    不过恩人在前，她又哪有那么多耐心，等了半个月就决定摊牌。
    白素贞主动开口，许仙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总归没有瞒着姐姐、姐夫，白素贞亲自上门拜访，提出要结亲，李公甫、许娇容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对礼节也没那么重视，好事上门自然同意。
    然后许仙就和白素贞在双茶巷成亲。
    许娇容和李公甫自始至终没有去过白府。
    这所谓的白府，是前朝破败的仇王府，先是小青和五鬼的栖息地，因为追缴失窃官银，李公甫曾到过这里。
    李公甫是捕快，对钱塘县很熟悉，一个地名或许不会让他想到失窃的官银，但若是再来此地，绝对会想起来，引起怀疑。
    所以白素贞根本就没有邀请过二人做客。
    但几天之后，许仙还是惹上了官司。
    就连理由，也和奇计记忆里没有任何不同。
    盗窃官银。
    许仙在药铺当学徒，理想是开一家自己的医馆，白素贞知道他这个愿望，就出钱让他去开医馆。
    然而，她给的这钱，是钱塘县的库银，许仙于是被捕。
    几天时间，又岂能真正了解人间行事方法，家里没有了银子，小青就提出去取库银用，白素贞也没反对。
    在她们看来，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在库神的眼皮底下，小青和五鬼盗取官银，为此还大战了一场。
    幸好这库神不是赵公明。
    许仙惹上官司，白素贞和小青施展法术，让许仙招认，舍弃了仇王府和银子，消失不见。
    而许仙，也被受到威胁的知县轻判，流放姑苏管束三年。
    此时，奇计早已结束了净慈寺讲经的任务，离开净慈寺，收起盛装，入了钱塘县城。
    冷眼旁观了这一切，唏嘘不已。
    妖与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实在太不同了。
    也难怪人才是这万灵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