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州，青溪县，帮源洞。
    方腊和别的起义者不一样，他建制立国后，却没有把自己的皇宫建在城中，而是建在帮源洞里。
    那帮源洞广深百里，方腊当初势弱时，为了传教，就以此为据点，逐步发展摩尼教。
    因为这洞中隐蔽异常，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被官军一网打尽。
    所以当其立国之后，依然在这里建造了他的王宫，当然在睦州、歙州也建立了行宫。
    此时，方腊端居王座之上，与一众文武议事。
    ……
    “诸位爱卿也都知道了，祝豹窥破了我们策略，在歙县不出，调遣几路兵马一步步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
    方腊年纪不算大，不过四十余岁，正值壮年，身形魁梧。不过作为摩尼教教主，装神弄鬼的习惯了，没有帝王气象，倒是像个神棍。
    “如今我们仅存睦州，上千万大军集结于此，粮草的消耗很大，仅凭之前的囤积，不足三月之需，所以击溃宋军是当务之急。”方腊说道，“众位爱卿有什么好对策，不妨说出来？”
    “圣公，宋军的数量远超我们，若是一直拖下去，宋军会越来越多，对我们更加不利，所以固守是不行了，必须主动出击才行。”听到方腊发问，左丞相娄敏中率先开口。
    “左丞相言之有理，圣公，若是不主动出击的话，以我们现在粮草储量，就算敌军不动，几个月后我们自己就败了。”右丞相祖士远也开口了。
    “主动出击的话，我们这些时日做的事全都白费了。”殿帅府太尉郑彪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及早出兵，至少也能占据地利优势。”
    “郑太尉是指责圣公的策略不对吗？”方垕面色不善的说道。
    方腊定下的策略，和丞相等人都商议过，也曾有人表示质疑，是他方垕力挺之下才得以执行，而且还亲赴歙县诱敌。
    但谁曾想，那祝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都已经有这么大优势了一路战无不胜，居然还能压下骄兵之势，待在歙县不动。
    难道他就不想早点完成任务风光回朝？
    “臣不敢，皇叔想多了。”郑彪立即否认，“臣只是担心失去地利之便，我军会有很大损失。”
    “皇叔和宋军接战过，宋军的战斗力真就那么强？”
    “郑太尉无需怀疑，这次来的宋军不一样，真的很强，甚至比圣公的亲军更强。”不等方垕说话，兵部尚书王寅就开口了，侍郎高玉也点头表示肯定。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可都知道，圣公的亲卫军战力有多强，尤其是在那种特殊的状态下，宋军竟然如此恐怖，是他们所料不及。
    方腊倒是没有意外，他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没有让人宣扬，怕动摇军心。
    现在最后时刻即将到来，也无所谓保密了。
    “若是如此，我们主动出击，未必能胜啊。”有人说道。
    “主动出击已经是必然，否则会是什么后果你们也都知道了。”方腊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从哪里出击？”
    “是杭州方向？还是从这里出征歙州，直接与祝豹决战？”
    “祝豹带走了大军，留下一支军队驻守独松关，若是太子出兵的话，应该能夺取湖州吧？”祖士远疑惑道。
    “之前或许能，但现在湖州已经有数百万大军，就算太子全军出马，短期能也未必能攻克湖州、打开局面。”王寅说道，“一旦迁延日久，局势对我们将更加不利。”
    “那怎么办？”
    “什么都行不通，总不能等死？”
    ……
    大殿内议论纷起。
    “圣公，其实对我们最有威胁的，就是祝豹麾下的那数百万精锐兵马，大多是永兴军路、河东路出来的西军精锐，一旦我们将其击溃，其余诸路兵马根本不足为惧。”娄敏中出言道，“想要破局，必须集中全部力量，给祝豹雷霆一击，将其打垮。”
    “左丞相的意思是？”方腊似乎知道娄敏中要说什么，以目询问。
    娄敏中点点头。
    “如此的话，就真的是孤注一掷了，一旦失败，一切化为乌有。”方腊说道。
    “圣公，如今之际，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娄敏中道。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全无机会，集中全部力量，我们的顶级武者可以发挥出最大战力，军队也同样如此。”
    “而且西北禁军战力虽强，但水军却是祝豹的劣势，没见其动用过几次水军，这也是一个突破口。”
    “一旦我们将其击败，歼灭这些生力军，大宋短期内就别想恢复过来，击败了如日中天的祝豹，圣公的声威将传遍江南诸路，当可顺势席卷东南数十州府，割据大宋半壁江山。”
    “而且有天师在，以其术法之威，也能为我军取胜增色不少。”
    娄敏中侃侃而谈，坚定方腊的信心，让方腊原本沉重的脸色舒缓开来。
    “左丞相言之有理，那就这么办吧，孤就赌上这一局，成王败寇而已，就拜托诸位了。”方腊对众人道。
    “传令，命太子方天定弃守杭州，携麾下兵马来青溪，与孤大军合兵一处，同讨祝豹。”
    此令一处，很多人这才明白刚刚左丞相的意思，果然，这是惊天豪赌，赌上了圣公和这个国家的未来。
    他们能屹立于朝堂之上，自然都是方腊的心腹，从一开始就跟着方腊的。
    既然方腊有了决定，他们就坚决支持。
    因为方腊不仅仅是国主，更是圣公，是信仰。
    明王降世，取代大宋，这是上天注定的使命。
    这一场豪赌，他们一定能赢。
    ……
    杭州。
    收到方腊的命令，方天定十分不甘。
    他在杭州经营了一年之久，麾下兵强马壮，奇计攻打湖州的时候，他就想出兵。
    后来考虑到宋军的战斗力，又被方腊传令严守不出，这才没有动兵，就连独松关也放弃了。
    本想着宋军主力不再，自己能率军重夺湖州、苏州等地，却没想到青溪一纸诏书，让自己率军前往青溪会合。
    他当然也知道了方腊的计划，但却不怎么认同。在他看来，还不如那边坚守，自己率军重夺湖州等地，断去祝豹的后路，携大势合围祝豹，将其歼灭。
    但如此一来，青溪、帮源洞处于宋军兵锋之下，方腊会有危险。
    所以这个方案，他不能提。
    而且他也知道，就算有人提了，他们也会质疑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夺取有数百万大军驻守的湖州？
    叹息一声，方天定招来麾下四大元帅、三叔方貌、枢密使吕师囊等人，传达方腊的命令，命他们安排撤离之事。
    赌就赌吧，谁让那是自己的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