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最近常接手术，其中剖宫产最多，这一天，他正要进手术室的时候，一名五十多岁的老阿姨拉住他。
    “呃，您有什么事？”陈俊微笑着问道。
    老阿姨：“请问这一台手术是不是我儿媳妇的？名字叫严冬梅。”
    陈俊点头：“是啊，是啊，您老放心，手术应该没问题的。”患者的情况很好，完全可以顺产，只是因为怕疼，非要剖宫产，同时，他也对自己的手术能力很有信心。
    那位婆婆就道：“那你能不能帮个忙，如果生的是个女孩，就顺便把我儿媳妇的右侧输卵管给结扎了！”
    陈俊顿时为难：“剖宫产一般不提供这项服务啊。之前协议上也没有。我不能随便加手术的！”
    那位婆婆连忙给陈俊塞红包：“小伙子，帮帮忙，帮帮忙！”
    陈俊连忙推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摄像头，说道：“整个医院，大部分区域，尤其是手术室门口，都在监控中呢。”
    这些监控，一来是为了避免医患纠纷，二来是为了防止医生收受红包，这手术门口以前常常有人塞红包，严重违法违纪。不过陈俊每台手术都有系统“发红包”，比其他的医生们“幸福”。
    还有一些摄像头，则是一些综艺节目纪录片之类的，在这里安装，便于采集素材的。
    那位婆婆只好作罢，但是，还是求陈俊：“那你帮帮忙啊，要是女孩子，就结扎我儿媳妇的右侧输卵管。我也不是想害她，我不是那种心眼坏的人，我纯粹是听人说男左女右，这只留下左侧的，以后生男孩子的几率大！”
    这位婆婆信誓旦旦的，也不知道听谁说的，陈俊十分无语。
    “阿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生男生女跟男左女右真的没有任何关系。”陈俊急着做手术呢，也没时间跟这位老阿姨在这里闲扯太久，赶紧找了个机会钻了进去。
    ……
    医院里有人来闹了。准确地说，是产科。
    一对夫妇，带了好几十个亲戚朋友，将妇产科门口都给堵住了。大声嚷嚷，争吵十分激烈。
    陈俊刚好从手术室出来，有点休息时间，就过去瞅瞅，想要看看啥情况。围了一大圈人，没办法，国人爱看热闹的毛病改不了。
    结果，听了半天，才勉强捋清楚事情的大致经过。
    大约是这样的，那对夫妻，女的先前是高龄孕妇，来省一医产科建卡，做产检，并分娩的。
    之前产检，做唐氏筛查的时候，就提示高危，一般这样的话，要做羊水穿刺确认。不过，羊水穿刺有一定的风险。
    毕竟，羊水穿刺，是在超音波导引之下，将一根细长针穿过孕妇的肚皮，子宫壁，进入羊水腔，抽取一些羊水的过程。
    将长针穿刺进去，取样本，自然是有风险了，可能造成感染、羊水泄露、流产等等。不过一般来说，省一医的医生技术都比较高，做羊水穿刺，很少出问题。
    这名高龄孕妇知道后，就对羊水穿刺有些抗拒，不想做。然后她加了很多孕妈妈的群，听群里有姐妹说，不用做羊水穿刺的，去某某医院做一个无创dna就行了。无创dna只需要抽妈妈的血来做基因分析，对宝宝来说是零风险。
    省一医没有这个项目。
    为什么没有这个项目？因为，无创dna的准确率只有60%。无创dna只是一个风险评估，还不如直接做羊水穿刺，因为羊水穿刺是根据羊水里胎儿脱落的细胞来做的检测，那个才是宝宝的dna，是最准确的，而不是什么风险评估。
    做无创的大多是一些私立医院，价格还死贵。
    对方说要绕过羊水穿刺，直接做无创dna，还说群里的姐妹说了，准确率高达95%，如何如何方便，当时负责的主治医生孙剑，孙医生自然拒绝，强烈建议对方做羊水穿刺。并在检查单上写得明明白白。
    孙剑担心对方不听自己的，以后会有隐患，于是动了个心眼，他偷偷用手机将那张检查单给拍下来，保存在手机里了。
    然后，现在果然出事了，对方果然闹上门来了！
    对方一周前分娩，生了个唐氏儿。
    唐氏综合征（down′ssyndrome）又称21三体综合征，是小儿染色体病中最常见的一种，属常染色体畸变。患儿以发育迟缓、智力低下为主要特征，伴有多器官发育障碍或畸形。我国唐氏综合征的发病率为1/600 ~ 1/800，平均20分钟就有1例唐氏儿出生。
    对方的小孩一生出来，跟其他健康的宝宝比起来，区别很明显，眼距宽，眼裂向外斜，扁平鼻梁，舌头往外伸出来，六根脚趾头，甚至都不知道吃奶。
    所以，对方现在就来医院闹了，说完全不知道羊水穿刺，当时医生根本没跟他们安排，也没跟他们提示风险！
    孙医生就叫屈，当场将那张手机图片展示出来，说：“我当时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一定要做羊水穿刺，是你们非要去做无创dna的。”
    当时，对方的无创dna检查结果，确实提示低风险，可惜……这只是一项新技术，准确率远远比不上羊水穿刺。
    对方咬定了说没有，说孙医生这张照片是假的，是他临时伪造出来的。我去，把孙医生给气得，差点吐血！
    再然后，就闹到医务科那边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医患冲突，医院医务科怎么可能不介入呢？
    结果，经过医务科的高手进行调查，比对，发现病人将写了建议羊穿的那一张撕掉了一截。而且在一堆单据中发现了孩子的死亡证明，孩子在几天前就已经夭折了！
    那家人哑口无言，只好偃旗息鼓地走了。
    事后，大家讨论，那个孩子怎么死的还是个问题。
    唐氏儿确实寿命很短，与有没有先天性心脏病、白血病、消化掉畸形以及抗感染能力等有关。而对方的那个宝宝，除了先天痴呆、六根脚趾头、不晓得主动吃奶需要硬灌，其他方面都还正常，如果费点心思，不是养不大，至少也能活个四五十年吧！
    等他爸妈死了，他没人照顾，还能活多久那就不晓得了。
    但这么几天就死了，不得不让人细思极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