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秦雪大惊,只见玄昭手里拿着一只瓷瓶,想必正是他口中能让人不能生育的药。而这瓷瓶她日常也见过几次,有一次她因好奇随
口问了几句,霍陵只说,那是益气养神的丸药
可是,怎么会这样
难道夫君他,不想跟她有孩子?
霍陵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丝毫喜怒:你误会了,这是太医给我开的一味益气养神丹,如何是你口中说的那劳什子?
玄昭原本是惊愕大于愤怒,此时听了这话,那怒火却噌的一下涌了上来:
大哥,你还想哄我?我亦是学医之人,这药虽是南疆秘药,许多人都不识得,我却是识得的。它与一种蛊毒出自同源,其效都是一般,那
就是抑制男子的生育。
只不过那蛊对身体并无损伤,只是种蛊之后,一旦行房便会有钻心之痛。但这药却是吃了,若常年累月地吃将下去,便会彻底丧失生育之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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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锋锐的视线紧紧盯着霍陵:大哥,你吃了多久,还想再吃多久?
屋中一时寂然下来,霍陵只静默不语。良久,玄昭移开视线,他仿佛泄了气一般轻叹道:
罢了,这瓶子药我拿走了,日后我定期来给你诊脉,此事我只当不存在过,也不会告诉嫂嫂。
说罢他将那瓷瓶收进袖中,转身朝外走,方走到门口,因心中有一番话不吐不快,委实忍不住了,低声道:
嫂嫂为了孩子的事,四处求医问药,不知喝了多少苦汁子进去,你瞒着她做这种事时,想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手上一紧,霍陵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不及开口,玄昭又低声道:
罢了,这话也怪没意思的,左右无论如何,她心里最要紧的还是你。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忽听身后竟传来一声嗤笑。玄昭一怔,继而便是怒火上涌,他猛然回头,霍陵定定看着他。
他确实在笑,他的眼睛,他的唇角,他的面容,但那笑在脸上组成一个近乎扭曲的表情,讥讽、自嘲、苦涩、隐忍独独没有笑意。
你到底还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二郎。霍陵的声音里竟也是有笑音的,这句话,你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罢。
她是我的妻子,你不能觊觎她,自然也不能表露出丝毫独占她的欲望。但其实,你是嫉妒的,嫉妒我与她光明正大,我们之间若有先来后
到,你永远都排在我之后。
可你知道吗?你定然不明白,我也很嫉妒你。
说到此处,霍陵似乎平静了下来,他看着弟弟脸上的错愕和茫然,仿佛有一种报复的畅意,让他能将所有深埋在心中的痛苦倾倒而出:
你一定在想,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你是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明堂正道地拥有她,而我可以和她出双入对,可以和
她耳鬓厮磨,我们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若能交换,你怕是愿意用命来和我换取罢?
但你想过吗?想过作为一个丈夫,却要亲手将她推出去,眼睁睁地看着她和旁人卿卿我我、颠鸾倒凤每一时每一刻,我都恨不得杀了我自
己。
我恨我为什么不能干脆让你死了,我恨我为什么不能假装这一切不存在!
最可笑的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必须把她拱手让出。我爱她,我想和她长相厮守,所以我只能把她推进深渊,你是我的亲
生弟弟,我舍不得你死,所以我也只能把你拽进地狱。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种似哭似笑的神情,他的声音哑得惊人,到最后,近似在喃喃自语:
如果做决定的那个人不是我就好了我很嫉妒你,真的很嫉妒你不用选择,不用后悔,不用愧疚,也不用每时每刻都在鄙弃自己的自私
这是一个无解之局,悲剧在他们兄弟二人出生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他们注定要共享心爱之人,注定要将自己最爱的女人,卷进乱伦背德的泥沼之中。
其实我也很想,能和她有一个孩子
小小的,嫩嫩的,踢蹬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在他渐渐长成时,会甜甜地叫他们爹爹娘亲。
但我不想他长大了,必须要面对如此残酷的抉择。
玄昭早已呆怔住了,他站在门口,唇瓣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见弟弟的眼中满是愧色,霍陵反倒笑了笑,他走过
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他们兄弟二人曾亲密无间之时:
你放心,日后若你和雪儿有了孩子,我定会将他视若己出。
如果这段宿命需要结束,就以他的牺牲来作为代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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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外间安静了下来,霍陵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至消失后,玄昭又在原地怔怔站了片刻,方才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上房。
他二人都不知秦雪就在帘后,将那番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从一开始的错愕、怀疑,到中途的怜惜、愧疚,及至最后,她心中五味杂陈,
竟不知是悲是怨,是愧是恨。
霍陵的意思很明白,他不能和玄昭都留下子嗣。
在那个孩子诞生之前,谁都不知他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儿,那他们便只能重复霍家悲惨的共妻宿命。
他是魏国公,霍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没有人能预料到他会主动放弃后嗣,秦雪一心盼着的小小生命注定不会到来,而他在看着妻子因为
无嗣四处求医问药时,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她原本是该恨的,可她也无法去怨恨这个男人。
心中的隐秘念头只有秦雪自己清楚,她其实并没有那样排斥小叔。当初她确实逃避过,还怨过霍陵欺瞒她,但不知不觉,她的一颗芳心也
早已沦陷。
她不敢去想,夫君是不是有所察觉了?他们夫妻多年,他深知她的脾性,而她与小叔之间是有情还是无情,霍陵决计不会看不出来。
这或许正是他将诞育后嗣的机会让给弟弟的原因,他口口声声说着后悔,终究还是选择了成全。
一时之间,秦雪眼中滴下泪来,夫君说他自私,而她又何尝不是那个自私之人?
明知他兄弟二人都因这份三人同行的感情痛苦煎熬,时至今日,她却也无法再割舍他们任何一个了,说到底,竟然她才是那个最大的受益
之人。
这日之后,秦雪愈发神思恍惚,偏生在两个男人面前又要佯装无事,不过背地里暗自垂泪罢了。她的贴身丫鬟青杏原是她心腹陪嫁,又兼
心细如发,这青杏那日曾目睹她三人疑似共欢,心中早已有无数猜测,便道:
我瞧着奶奶这几日总恹恹的,精神头儿不大好,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秦雪强笑道:何尝有什么,不过累着些罢了。
青杏便笑道:家中事多,奶奶一时忙不过来也是有的,好在大爷疼奶奶,从不教奶奶受一分委屈。
如此一语说中秦雪心事,夫君那般疼爱她,她却做不到一心一意,对他何其不公?青杏见她面上骤然变色,却以为自己猜中了,忙道:
奶奶若有何委屈,与我说说也是好的。我虽只是个丫头,实在到了无法可想的时候,好歹也能帮奶奶回家里说一声不是?我也实不瞒奶奶
了,那日我曾见到见到大爷独个儿在窗边,奶奶却
当时屋内除了大爷和奶奶,恐怕还有二爷在我想,奶奶若不是被逼迫,定不会如此。
话音方落,秦雪一张俏脸登时涨得通红,想出言遮掩,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虽说青杏的话含含糊糊,可她既是当事人,自然明白青杏所指为何。恐怕是那日他们三人在用饭时一同云雨,却教这丫头瞧出了端倪。
一时想到青杏打小儿与自己一道长大的情分,过了这么多日,外间也没有丝毫风言风语传出,显见她并未多嘴,秦雪便叹道:
罢了,你既肯实言相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你猜的事,确实是真不等青杏大惊,她又道:
但你误会他了,大爷没有逼我,是我心甘情愿。
当下便将事情和盘托出,除了隐去霍家的共妻之秘,连自己如今芳心分属二人,因而愧对霍陵一事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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