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前,言铭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京郊附近。
东风的来信是首秘语诗,欲知其行踪,要先解开谜底。
四时同今夕,
十年叠旋十。
东风居故里,
有人碾萤石。
对于最后两句, 言漠能够明白,指代此信与天萤石有关,东风尊人暂居“故里”。
但对于上面两句,她没有丝毫头绪。
“四时同今夕,四个夕吗?那是...多多?十年叠旋十,什么意思?”
奇铭搜刮着脑袋,想来这个“故里”确切指哪应该就藏在前两句里。
“四时与今夕相对,为何十年没有和旋十相对?旋十相叠...十与十, 那是米?这附近含有米字的地方...十与十,取首尾,四、夕,乃是罗,东风尊人在罗米村!”
“......”言漠一听,不禁无语,不得不说,东风尊人作诗谜的能力实在一般,也就只有熟悉地名的奇铭可以看得懂。“罗米村在哪?”
奇铭:“往西大概二十里路。”
言漠看看身后的死人煞,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进村太过显眼。
“已经到了京郊,你的身份不便,我一人前往便可。”
奇铭没有反驳,看着马车沉声道:“这样也好,我先回京打点,好让死人煞们进京。”
听及此,言漠不禁看向岚伯,未免万一,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避煞铃递给对方。
远离刻刹,死人煞们有可能失控,避煞铃就是为了以免万一。
“岚伯,若有情况,摇响这个铃铛可以有效阻止它们。”见对方接下铃铛后,她吩咐道,“带着他们进林子,留个记号,我会找来。”
“是!驾!”岚伯顺从地一扬鞭子,驾车往一旁的树林中钻,死人煞们齐齐跟上!
言漠看着那对人马消失在树影之后,一个越身腾空,双掌蓄力猛然一轰!
雪地上的车辙印被掌风吹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驾!”再次坐回马鞍,言漠一打缰绳,一夹马肚便向西行!
萧萧雪风,只剩奇铭一人孤立于一片白芒中...
雪白的哈气从窦万的面具中缕缕呼出,他看着言漠越来越小的身影陷入沉吟...许久之后,随着一声驾, 他才收回目光, 看着京城的方向, 甩动缰绳!
言漠进村后, 寻了一家农户讨了口温水后,询问了两句哪里可以歇脚留宿,一来二去,她得知村里南面房多人少,住着的还都是姓顾的。
难道东风尊人说的“故里”指代的就是这个顾吗?
来到村子南边,言漠牵着马,背着藏好双剑的包裹,像个游侠一样向各家各户假装游说筹措盘缠。
两个时辰后,她就这样寻到了东风尊人。
待对方进入院门后,东风张望了一下,发现只有益安王妃一人。
“未免节外生枝,只有我一人前来。”
东风记得王爷吩咐过封止兄弟不让王妃知晓,他微微蹙眉犹疑着...最后还是挠挠屁股作罢,将人领至屋内。
“斜嘴男名唤绍意,乃京城人氏。本尊与封止兄弟从蓝石镇一路跟至京城,发现他与兵部长史走得极近。”
“兵部长史,匀世康?”言漠回忆着先前的一切,如今可以确定,匀世康与那个幕后黑手关系密切!
“就是他。”东风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带到病床前,“七日前,本尊照常监视他的动向。晚间,兵部长史将他送出了府邸后门,一路将他送出京城...”
那日晚间,匀世康让斜嘴男离京避避风头,以护送为由,将人送出京后,见四周无人,便要动手,将浸过毒液的钱箱递给对方。
斜嘴男原本开开心心拿上钱财下车,走出没到十步便应声倒地!
躲在暗处的东风一见,趁匀世康吩咐手下兼马夫前去收尸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劫走了!
匀世康见此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地让马夫回来,驾车直奔京城逃命!
东风带人没入夜色,回头看着马车上的那点灯火飞速奔走,越来越远...正欲停下给斜嘴男逼毒之时,对方忽然清醒过来,抓着他的臂膀,使劲浑身解数道...
“黑袍人...大人见了黑袍...”
艰难说完这一句,斜嘴男口吐黑血,奄奄一息!
“喂!喂!!”东风呼唤了几声,未见成效!他当时就觉得,斜嘴男这一句似乎在说,想知道后续?救活我,我就告诉你...
东风:“他只说了这些便昏迷至今,本尊天天为他驱毒,大夫也来看了好几回,但毒素还有残留,未有见醒...”
“黑袍人?”言漠听完难掩愤怒,她使劲握紧拳头佯装镇定,却掩不住她的冷声,“如果黑袍人就是幕后黑手,这么说来,他见过那人!”
“有可能。”说着,东风察觉到了对方外露的一丝愤恨,正欲细问,不想对方一个行礼,就要告辞!
“此人至关重要,有劳尊人照看!”言漠行走带风,转身疾步往外去,想知道黑袍人是谁,她必须找匀世康问清楚!
“等...”东风一见,赶忙追出房门,然而,对方已经骑上马,一扬鞭走了!
“......”他无所适从地在门口呆立了好一会,王妃与黑袍人什么关系还不是最重要的,连日来,又是请大夫又是买药,还有借住此处所花的费用,他身上的钱财已经快见底了!
要不是当初封止兄弟塞了好些银票碎银给他,恐怕他连这六、七日都撑不下来...
都怪他平时太随意了,没有多多准备银两来应对这种突发情况啊...
让他意外的是,看封止行事这般稳妥,他还以为王妃也会想到这层...谁料!
再说,要他一个堂堂尊人直接开口向女娃娃要钱,别说难以启齿,对方连个机会都没给...
接下来可怎么办呢?
他回眸看看房内,还是再写封信罢...
正当他这般决定的时候,门外又来了人。他警觉回眸,一见是熟人,他喜出望外,可下一刻,他又不禁微露疑惑,对方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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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罗米村后,言漠进了那片树林找到岚伯后,一路直往京城行进!
小半时辰后,眼见城门就在前方,言漠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独自进城,就见齐运与陆九出城相迎!
“大当家!”齐运见言漠归来,别提多高兴!可当他看到一队黑衣人死气沉沉的,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当家,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下了马,挪移着步子凑近言漠,小心翼翼问道。
言漠沉吟了一息才道:“它们...是我路上救的,心智有些不全,车内还有几名重要犯人。”
“犯人?”齐运十分好奇地往车内张望,看到那几人全都塞着帕巾,绑着手脚,颇有被人绑架的模样,他不由扭头看向言漠,“他们所犯何罪,为何不移交给官府呢?”
“我自有用处。”言漠冷声道,“想办法把他们带进城去!”
陆九从马上拿下一大堆行礼,凑上前来:“王爷让我们带来的。”
言漠一看,原来是王府侍卫的衣袍!
陆九不明情况,拿出一套直接递给一个死人煞:“快换上罢。”见对方莫名其妙地一动不动,他十分胆大地揭开对方的围面,准备称兄道弟。然而!
“啊啊啊——”向来怕鬼的陆九一见对方真容,吓得瘫坐在地,以极其夸张又快速的方式倒退了十几丈开外!“王妃,他们是人是鬼?!”
齐运歪身一看,忽而觉得眼前人和鬼武士有点像啊!
言漠无奈扶额:“怎么偏偏是你呢?岚伯,齐先生,交给你们了!”吩咐完,她几步上前,抓起五官极度扭曲的陆九,各自上了马便直奔城内!
“......”齐运眼珠滴溜溜转着,见黑衣人围了一圈,而靠山却走了,他赶紧挽住岚伯,让对方充当挡箭牌!
经过换衣与装扮,一众死人煞与镖师们都换了身份,在益安王府的令牌下大大方方进城了。
提前进城的言漠与陆九直奔匀府,途中正好经过杨家镖局。
“吁——”言漠张望了一眼,见杨府大门紧闭无人把守,她一勒缰绳,停马越下!同时抽出双剑,准备上前查看!
然而,随着大门吱呀呀打开,两人发现里面早就人去楼空!
陆九只要不是面对鬼怪,还是很有行动力的!经过他的一番查看与对邻里的询问,大致了解了基本情况!
“王妃,杨府内只剩那些带不走的东西,没有打斗痕迹。听附近的人说,杨家镖局的人是在一夜间消失的!”
“一夜间?”言漠很是惊讶,一边查看着,一边思索着道,“杨府少说也有几十号人,这么多人忽然消失,不可能毫无痕迹。”
陆九:“王妃的意思是...”
“其中定有蹊跷,也许他们还潜伏在京城之内!加派人手,分头搜寻!”
“是!”陆九领了命,与言漠一同各自上马!两人接着往匀府前进!
途中,言漠经过一些茶摊,断断续续听闻了有关黄医女出家之事,以及有关太子始乱终弃的传言。虽然疑惑,但她一门心思只想先知道黑袍者是谁!
来到匀府,言漠虽冷着面色,却还算隐忍有礼。
守门的一见陆九亮出王府令牌,毕恭毕敬地赶忙前往通报!
然后,言漠等来的并不是匀世康,而是匀府的管家。
“小人见过益安王妃,十分不巧,大人今日不在府上。”
“是不在府上,还是不愿见我?”见隐忍无效,言漠说着径直往府内大步走去!
“王妃!王妃且慢...王妃!”
“匀世康!给我出来!!”
“王妃!大人真的不在府上...小人不敢相瞒。大人昨日出门,彻夜未归,夫人等了一日,始终不见人,刚带人去京兆府报案呢...”
“!”言漠很是吃惊,匀世康会在哪儿?!还是出事了?!
“驾!”上了马,她二话不说领着陆九直奔京兆府!“驾!!”
然而!刚转过两条街,她就见前方有人倒退着,一个不慎忽然摔下阶梯,倒在马路上,差点被她的马匹践踏!!
“吁——!!!”言漠急急勒住缰绳调头停马,回头一看,竟是,“洪尚书?!”
“别以为你是尚书,我就怕你!”黄太医骂咧咧出来,完全无视对方摔倒在地是否受了伤,“毁我女儿声誉,就算是太子,我也不答应!”
“?!”言漠利索下马,将洪尚书扶了起来,抬头一看,竟是黄府,往远处张望了一下,她明白了,这一带乃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
洪尚书有些狼狈,微有惊讶地小声道:“益安王妃?”
“益安王妃?!”黄太医盯着来人上下打量,想到对方与自己的女儿遭遇相仿,他忽然悲愤交加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诉!“呜呜呜!我的女儿啊...啊啊...为父无能啊!啊呜呜...”
众人一见,面面相觑...
“让王妃见笑了...”洪尚书十分有礼道,“幸得王妃身手敏捷,让臣保了一命。”
“是我唐突。”言漠一脸严肃,“洪尚书无碍实乃万幸。陆九,护送洪尚书回府!”
“啊,不用了...”洪尚书赶忙拒绝,“一点小意外而已,不劳王妃费心。”
言漠虽然不认得黄太医,却大概猜出了地上这位老者是谁,她看着还在哭诉的黄太医,不知该如何是好?此事似乎与锦哥哥有关,而她对事件还未有全面的了解...最主要的是,眼下她最在意的是匀世康的行踪!
洪尚书看出了对方的焦急:“王妃有急事便请罢。来人,将你家老爷快些扶回去。”
黄府看守们一听,赶忙上前搀扶,将黄太医扶了回去。
言漠见此,这才心无旁骛,她对着洪尚书一拱手,上马便走,十分利索!
洪尚书有些惊奇地目送对方离开,觉得今日真是无巧不成书。
随后,他看看黄府的牌匾,又多看了两眼益安王妃离去的背影,这才表情复杂地离开了...
随着微弱的霞光褪色,言漠从京兆府回到益安王府,已是夜幕笼垂之际。
当她下马刚踏进大门门槛,忽而就迎来一个沉重的重量,以及一个紧紧的深情相拥!
言漠:“!!!”
“言儿,你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