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然快要接近卯时，也就是即将凌晨五点，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魏征在此时听到了城外的动静，这由不得他不谨慎，他根本不敢想象城破之后会是何番光景。
    ……
    魏征并不知道，土谷浑人原本确实是打算在此刻偷袭攻城。
    在十分钟之前，土谷浑王子慕容顺正在与手下人探讨此战。
    “我们只是为了得到大唐的那种作物，没必要把事做绝吧？”
    慕容顺至今都有些犹豫，他总觉得将大唐得罪到底并非明智的决定。
    “王子切莫犹豫，如今我等已屠鄯州数万人！早已与大唐水火不容，况且薛延陀人也对大唐虎视眈眈，如今的大唐自身难保，顾忌不到我等。”
    慕容顺身边的老将兼军师慕容勒赶忙劝解，现在可不是忌惮大唐的时候，他们此行必须要得到那种据说只种植在大唐腹地的作物种子，如若不然，他们开战至今的所有损失都将毫无意义。
    “诶，那便准备攻城吧。”
    慕容顺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他刚刚忧虑无非就是长期统战下精神压力所致，他本身并不是什么善人，下定决心后自然不会犹豫。
    很快，土谷浑的将士就趁着漆黑的天色缓缓集结，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但就在土谷浑人刚刚集结完成的时候，李言却是到场了。
    李言的目光透过层层黑暗刚好看到了准备突袭鄯州的土谷浑人。
    “又是夜袭？一点心意都没有。”、
    李言吐槽了一句，若是由李言统战，他根本不会害怕夜袭这种打法。
    李言自身目力惊人，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能将事物看的清晰。
    若是有人敢在李言手下玩夜袭，只怕是夜袭的大军还没抵达城墙，城墙上的守军便早就做好反击的准备了。
    当然，现在土谷浑人对付的鄯州，鄯州中可没有李言这种变态。
    要是李言来的稍微晚上一两个时辰，土谷浑人的这一场夜袭说不定真就成功了。
    到时候就算李言抵达鄯州，只怕也无力回天。
    只可惜，李言在夜袭发动之前就抵达了战场。
    “主将在哪？”
    李言耐着性子先观察了一番，第一时间并未发现对方的主将。
    现在战事尚未开启，主将完全隐藏在暗处，李言自然寻找不得。
    “算了，我就不信打起来之后主将还不露面！”
    李言一边思考，一边直接驾驭战马，朝着正在向鄯州方向潜行的土谷浑人杀去。
    十秒之内，李言便驾驭着全速奔驰的战马冲到了土谷浑人的大军之中。
    当李言挥戟的瞬间，就引起了土谷浑人的骚动。
    “不好！唐军偷袭！”
    “我们被唐军发现了！”
    “不对，唐军就一个人！他这是来找死的！”
    骚动刚刚出现几秒钟，土谷浑人就发现杀来的只有李言一人。
    千倍以上的人数差顿时给了他们极强的自信，一个个干脆放弃了潜行直接对李言展开了围杀。
    然而……
    围杀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们别说是“围”了，他们就连李言的影子都摸不到！
    来源于“我的世界”的四代加速马的速度岂是土谷浑人可以想象的，他们不断尝试包围，但却一直被李言撕开口子。
    李言仅仅用了数个冲杀，就让土谷浑损失了数十人。
    “不好，他是……”
    “是那个男人！是丰州的那个怪物！”
    “突厥人说的都是真的？时间真有如此猛人？？！”
    土谷浑人的骚动范围瞬间扩大。
    他们与薛延陀比邻，平时虽然互相牵制，但一直有着草原上必需品的往来，因此自然是听说了东突厥的覆灭，也听说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不少土谷浑人都见过被“那个男人”吓傻的突厥人，那些突厥人凡是回忆起王城的那一战都不自觉的发抖。
    现在土谷浑人终于可以理解这种心情了。
    一个可以在数千乃至上万人大军中随意出入、到处厮杀的猛将到底由多么恐怖，他们总算是见识到了。
    只可惜，这一见识，他们付出的便是性命的代价。
    李言在厮杀的同时一直在注意“传信兵”的动向。
    或许“传信兵”在不同地方的叫法不同，但是他们的行程和目的都是相同的。
    无非就是把战场情报朝军中高层通报，接着再将指挥者的命令迅速下达。
    李言在冲杀了几轮后，视线迅速定位到了“传信兵”的存在。
    李言眼看着几名传信兵朝着土谷浑大军的后方跑去，直到跑进了一个临时扎起的营帐之中。
    “找到你了！”
    李言心情平静，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再度挥舞长戟，荡平了身周数米范围内的敌人后，当即便驾驭着战马朝着敌营的方向杀了过去。
    ……
    与此同时，鄯州的城墙上，魏征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腹背的伤口渗出了不少鲜血，接着实在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咳……咳……”
    在魏征咳嗽的同时，城外传来的喊杀声音变的越来越大。
    听到这个声音的魏征脸上止不住的出现了喜色。
    “有人在和土谷浑交战！必然是我大唐的援军到了！”
    魏征根本隐藏不住内心的狂喜。
    他自冬天起，已经在鄯州待了大半年了。
    自土谷浑突袭鄯州开始，时间也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他感觉若是朝廷再不来救援，他可能真就要倒在鄯州，再也不能跑去朝堂上找存在感了。
    所幸，他总算还是等到了援军，朝廷总算还是没有忘记他魏征！
    李世民总算还是愿意听自己唠叨的！
    魏征如是考虑到。
    城外的厮杀声出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一缕晨光划破远天的轮廓，撕破了黎明前浓厚的黑暗。
    城墙上的魏征总算是可以看到城下的场景了。
    当他看到城下那群慌乱的土谷浑人，与土谷浑人中间数条笔直的血路后，魏征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
    这数条血路之中竟然全部都是土谷浑人的尸体！
    每一哪怕一具唐军的尸首！
    “嘶……这是我大唐的哪支大军所为？就算是陛下的玄甲铁骑也做不到如此程度吧？”
    魏征能看出来，这种战争痕迹必然是小股军队作战所留！
    甚至魏征怀疑，这支在土谷浑人中间冲杀的军队，有没有超过百人。
    魏征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这如同战车犁地般的场景会是李言一人所为。
    “他们似乎是冲进土谷浑人的大营了！他们这是要……”
    魏征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这支前来支援的唐军竟然直接跑去土谷浑人大营斩首去了？
    要知道土谷浑人的大营之中可是有着三万大军的啊！
    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魏征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其伤口渗血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咳咳……咳！”
    魏征赫然是咳出了鲜血，由此可见，魏征的伤势绝对不轻。
    ……
    此时此刻，李言基本上是毫无压力的变杀入了土谷浑人的大营，在土谷浑人反应过来之前便杀入了先前定位到的将营之中。
    这一次李言并未选择直接砍死主将，而是选择了活擒将营里一看就直到地位不低的二人。
    李言很清楚，现在就算是砍死了这两名疑似是主将的人，也不可能重复兰州的情况。
    必将鄯州已经被围困了近一个月，城中绝对是近乎山穷水尽，将士们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所以李言觉得，想要最大化战果，就只能活擒敌将，让土谷浑大军陷入将乱不乱、想撤却不能撤的地步。
    这样只要能等到兰州大军休整完成，李言便有全歼土谷浑大军的把握。
    “你是何人！”
    慕容顺还没搞清楚情况，直知道李言是唐人，他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对李言进行问话。
    “大唐定北侯，李言。”
    李言并不吝啬于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反正他只是要俘虏对方。
    李言一边报出自己的身份一边走上前去，准备带走这两人。
    走到跟前，两巴掌扇晕，扔到马背上，一气呵成。
    李言仅用了不到二十秒就完成了一切，接着便骑着战马一路杀出了土谷浑人的大营。
    在慕容顺昏迷的瞬间，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是说唐人重视礼仪的吗？这唐将怎么上来就动手？还讲不讲武德？”
    慕容顺思维的维持时间只够他思考这么多，当他再一次苏醒的时候，就已经在马背上了。
    他的身上还压着自己的狗头军师慕容勒。
    “你是何人！我乃土谷浑王子慕容顺！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是一国王族！就算是你们皇帝也得以礼相待！”
    慕容顺显并没有犯傻，他知道，现在只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才有保住小命的可能。
    若是对方以为自己是土谷浑无足轻重的人物，说不定杀了就杀了，他冤都没地方喊。
    李言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从凭感觉找到的主将营帐中有土谷浑的王子。
    如此以来，土谷浑大军直接跑路的概率就无限缩小，他心中全灭土谷浑大军的计策就大有可为了。
    此刻的李言已然出了土谷浑的大营，即将抵达鄯州的城门之前。
    城墙上，魏征懵圈的看着这一幕。
    他并不认识李言，他在李言抵达长安之前就已经背李世民扔来了鄯州。
    他只知道城下的这名将军是个唐人，这名唐将孤身一人杀进了土谷浑人的大营，然后还绑了对方的两人。
    根据这两人的衣着来看，一眼知道他们身份不低……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唐将竟然视万军如无物，杀敌宛若吃饭喝水一般简单，随随便便就跑到对方大营绑了两人回来！
    “我乃大唐定北侯李言，奉李靖将军之托前来支援鄯州，我以活擒土谷浑王子慕容顺，速开城门。”
    李言的声音迅速传播，数秒之内就传遍了战场，传遍了城墙，甚至传递到了鄯州的城内。
    “定……北侯？”
    魏征当即就愣住了。
    当初李言刚刚崭露头角要被封正八品上萱节校尉的时候他还出言劝阻过皇帝，怎料这时隔半年多，拯救自己的人竟然是李言。
    “速开城门！”
    魏征不敢耽误时机，生怕土谷浑人反扑，赶紧命人大开城门，迎接李言入城。
    李言入城后，魏征依旧是愣愣的看着城下的场景。
    这一条条鲜血铸就的道路，竟然是李言独自一人杀出来的？
    可笑自己当初收到李言封狼居胥的朝廷布告之后还以为李言那是在扩大自己的功劳，是在和将士抢功。
    他当初还远程写了亲笔信弹劾过李言来着。
    现在看来，以李言的能力，完全不用抢别人的功劳。
    或许这位定北侯，他只要独自一人站在战场上，便足以媲美上万大军！
    甚至犹有过之！
    魏征心生愧疚之下，再度咳出了鲜血，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入城之后，李言看着城中百姓消瘦、却手持农具、菜刀警戒的模样，心头极其感慨。
    鄯州这座城能坚守至今确实不易，或许自己也要对魏征那千古杠精改变一下观念了。
    受到城中守军的指引，李言一手一个领着两名土谷浑人就走上了城墙，准备去见魏征。
    在这个过程中，有守军想要帮李言拿上兵器一并带上城墙，结果却根本拿不动。
    他们已经缺粮很久了，否则一名正常的唐军虽然力气不够使用李言的兵器，但是一百来斤也还是能拿动的，最多只是有些狼狈罢了。
    守军无奈之下，只能任由李言的方天画戟杵在了城墙上，和他的战马待在一起。
    李言走上城墙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受伤严重，被人扶着的魏征。
    见此场景，李言心头对魏征的观念当即就发生了改变。
    受伤如此眼中，竟然还亲自上城墙督战！
    这人绝不是普通的杠精！而是一个意志坚韧、心怀大唐、文武兼备的千古杠精！
    李言不由的对魏征生出了些许敬意。
    这不愧是李世民既讨厌，却又舍不得杀的人，他能民传千古，终究还是有道理的。
    “见过郑国公。”
    魏征的爵位比李言高，李言基本的礼仪还是尽到了。
    只不过，谁曾想，这魏征竟然和李靖一样，一言不合就玩尬的。
    只见魏征撒开了搀扶他的人，扑通一下就给李言跪了！
    还是双膝跪地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