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权当这是一个挑战。如果说泛黄书页上，书写的是二人的命运，那么他要改变自己和队长的命运。
    五九轻声说道：
    “有敌人靠近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只是比了一个嘴型。
    白雾点点头，方才的思考并没耗费什么时间，论及感知力，他比五九更强大。
    “是一股熟悉的气息。”
    白雾越发确定，这里就是食城。
    当初那个“空背女”恶堕，就是如今正在慢慢靠近的恶堕。
    空气里传来的女人的哭泣声。
    这种压抑的声音，让五九和白雾都略微不舒服。
    得亏二人早已在现实世界算是“满级”号，否则来到这个重度畸变的世界，这段哭声造成的效果，可就不只是不舒服。
    白雾能够感受到这种声音是一种范围性伤害，对方正在狩猎自己和队长。
    “要打吗？”
    五九没有说话，而是比了一个调查军团的手势。
    代表着杀和退的意思。
    白雾原本想要看看泛黄书页，但却按捺住了，他沉默了一两秒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一个女人会被挖空后背，扔在了下水道里，白雾不知道。
    当然，就算白雾知道全部原因，他也不会可怜对方。
    之所以不战斗，不是因为白雾怯战或者圣母心发作。
    而是白雾本能的认为，这就是第一个选择。
    包括刚才的巨大触手怪，以及血管缠绕在下水道的怪物，不断逼近的空背女恶堕，白雾相信它们很强，但绝对不是自己和队长的对手。
    可如果选择打，那就会陷入没完没了的境地。
    再能打，能打得过井世界意志？
    “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一旦动手，也许会导致泛黄书页上，刷出一些奇怪的文字。
    白雾不确定，如果这书页上，刷出了一些奇怪设定，会不会导致世界真的附加这些设定。
    以五九的风格，此刻应该是刀光一闪，从这头瞬间杀到怪物所在的那头。
    不过五九对于白雾的判断，历来是相信的。
    【二人决定暂时逃离，他们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跳出了下水道里。
    这偌大的下水道里藏着多少恐怖的生物，一切都未可知。
    不久之后，那副手铐的位置处，一个有着钢铁武装序列的杀手靠近，他曾经假扮成恶堕，如今却变成了真正的恶堕。】
    抬头跳离下水道的时候，白雾难免会看到那仿佛宿命一样的书页。
    书页里的描述还是让白雾不自觉看了一眼。
    那个恶堕正在望着白雾。
    但他没有离开下水道。
    他的样子面目全非，半个脑袋，身体也到处是窟窿。
    可白雾能感觉出来，这就是当初那个杀手。
    那个被自己用言语说出恐惧，然后引来恶堕的杀手。
    此时此刻，仿佛回到了彼时彼刻。
    下一秒，后背被挖空的恶堕女，如空洞一般的后背里忽然伸出了许多诡异的黑色细线，将这名恶堕身体缠绕住。
    他原本看向白雾时，还是颇为狠厉的表情，但在被缠绕住的瞬间，流露出恐惧。
    白雾没有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地面被巨大的触手破坏的乱七八糟，那些触手依旧耸立在这座城市，但远处，似乎有一片区域它无法越过。
    在食城郊外，白雾看到了一栋医院。
    一栋很熟悉的，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医院。
    五九也一样，看到医院的瞬间，有些错愕：
    “这间医院怎么会在这里？”
    怨气笼罩的医院，让人从外面看过去的时候，感觉到鬼气森森。
    仿佛窗户里，还能够看到那些饱含怨毒的眼神。
    白雾没有回答五九，二人小心翼翼的绕开那些触手，朝着郊外走去。
    此时的白雾，内心也无比惊骇。
    【此时的白雾，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方才几乎确定了，这个场景是食城，可就在这个瞬间，他发现一切颠覆了。
    他看到了百川市的那间第九精神病院。在食城的地区，怎么会出现一间百川市的医院呢？
    疯狂如他，内心其实也有一种喜悦感，但那间医院里，会不会见到曾经的故人呢？
    以及前方还会出现哪些场景？一切有趣起来，可一切也让他担忧起来。】
    混乱地图。
    看到书页内容的瞬间，白雾确信了，自己目前处在一个拼凑的场景里。
    第九精神病院散发的气息让触手不敢靠近。
    但回忆起方才恶堕没有追出下水道，白雾猜测这里或许也有某种“区域限制”？
    五九和白雾没有耗费多久，很快就来到了第九精神病院的门口。
    与之前安安静静的医院不同，如今医院显得很哄闹。
    “尹霜，小乙，王势，林无柔他们得庆幸，还好我们当初探索的病院，不是如今这个难度的。”
    来到了病院区域后，耸立在天地间的触手，就对白雾和五九没有兴趣了。
    一只猫不可能去猛虎的领地里抢夺食。
    “这里面的恶堕似乎很多。”
    病院的大门敞开着，漆黑的大楼入口处，隐约能够看到一些身影。
    而那些窗户口，时不时会冒出一些头发。
    五九当然知道，红殷就在这座医院里。
    当初也是白雾说动了红殷，一行人才能安全离开。
    否则纵然五九有把握离开，也很难保证其余人安全。
    “进去看看吧。”
    【进去看看吧，挚友的话让白雾有些不安。
    世界的形成需要一个基准，一个基础的设定，那么这个设定是什么？
    是很多年后的，自己死去，扭曲遍布世界后的世界？
    但为何总感觉又更像是一个“自己不存在”的世界。
    假如当初的那个世界，没有自己，一切会怎么变化？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副手铐该怎么解释？】
    白雾和五九踏入了这栋病院当中。
    二人已经步入第九精神病院领域里，周围浓烈的怨气，和最开始的场景截然不同。
    按照此前的记忆，第一栋里藏着各种病历。
    第二栋藏着许多怪物，其中只有以利亚活了下来。
    第三栋，则是解密红殷过去的记忆档案馆。
    第四栋，整个第九精神病院最为恐怖的地方，红殷的所在。
    如今的第九精神病院里，似乎第一栋就已经充满了压迫感。
    白雾说道：
    “队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白雾不像是一个会问出无聊问题的人，五九认真思索了一番：
    “你并没有死。”
    “只是一个假设，假如我穿越到这个世界，我没有撑过第一个考验，我引来了高塔第三层的塔神会杀手，然后……我没有成功杀死他。”
    “我死在了那个下水道里。”
    “后面的一切会怎么发展呢？”
    高塔当然还是要被摧毁的，阿尔法当然也会重临人间。
    而红殷会一直待在医院里吗？未必……如果没有自己，那么不止未来，很多过去的时间线也会出现问题。
    白雾摇了摇头：
    “走吧，进去看看。”
    五九感觉到白雾内心的一些压力：
    “我始终觉得，这里的场景与现实无关，平常心对待便好。”
    白雾也想这样想，百川市的医院出现在了食城，似乎说明这个地方是一个虚构的世界。
    井世界意志做到这种事情，应该不算夸张。
    可白雾内心还是很担忧，他总觉得考验不会如此简单。
    按照自己对前三层的了解……
    井和现实世界的关联恐怕会逐级递增。
    第四层更像是一个缓冲区域。
    如今的第五层，世界已经和现实世界开始重叠。
    医院的第一栋，第一层的角落里，一个枯瘦到仿佛皮包骨一样的恶堕，正在打点滴。
    虽然很瘦若，但这只恶堕的鼻子很突出，
    它挂着血红色吊瓶，坐在长椅上目光呆滞。
    白雾没有理会他，五九也只是保持着戒备。
    白雾注意到，这个人的额头上，刻着丁九两个字。
    他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2125.0409。我很想在见到那个人之前，用我自己总结的公式，让丁九能够拥有丙四的嗅觉。”
    当初探索第三栋的时候，白雾是阅读过一些档案的。
    这里的恶堕，被分为甲乙丙丁几个资质。
    他们不是忽然变成恶堕的，而是被注入各种药剂，一点一点变成恶堕。
    在白雾和五九靠近电梯的时候，丁九的眼神不再呆滞。
    白雾很清楚，这栋病院里，唯一的线索就是红殷，只要见到红殷，一切就很好办。
    但当白雾和五九按下电梯数字前的瞬间，丁九冲了上来！
    血红色的吊瓶里注入的不是液体，而是某种实质化的怨气，强大的怨气让丁九的鼻子越发红肿巨大。
    最终鼻息里喷出了让人恶心的粘液，这种攻击，对于五九和白雾自然没有任何威胁。
    二人轻松闪避开，但丁九却不肯放过他们。
    白雾眼疾手快，瞬间按动了电梯，同时间，在五九准备手起刀落的瞬间……拦在了五九面前，挡住了五九的刀：
    “队长……不要动手，万不得已，一定不要动手。”
    电梯门开启，原本疯狂的丁九，看到电梯门打开，又呆滞了。
    它坐回长椅上，空掉的输液瓶里，又充满了红色的物质。
    五九能够猜到，白雾有一种准的可怕的直觉，但进入电梯后，他还是戒备着四周，说道：
    “安全第一，如果对方向你攻击，我认为这就是必须出手的时候。”
    “我知道了，但至少得遇到真正危险的时候。”
    电梯启动，白雾原本按的是最顶层，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改了一下，去了第十一层。
    五九也记起来了，这一层里，白雾在第十九间屋子里，找到了一把梳子。
    当初靠着这把梳子，白雾在红殷的怨念下活了下来。
    白雾的确是奔着那把梳子去的。
    11-19。
    这间屋子就在走廊尽头，而在其他屋子里，时不时也会出现一两个人，他们全部被关在狗笼子里。
    那些笼子已经寄灵。
    他们就像是真正的狗一样，大眼睛透过笼子望着，仿佛要把白雾他们瞧个通透。
    在笼子周围，还有一地的针管。
    只是针管……显得并不是很老旧。
    仿佛这些东西，还是新的，不再是七百年前的道具。
    白雾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恶堕，也都刻上了甲乙丙丁加数字的代号。
    他们显得很安静，完全没有逃跑的想法。
    只是看着白雾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11-19很快到了。
    当发现屋子里没有红殷的时候，白雾忽然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发现了问题。
    钥匙，梳子，档案。当初的选择摆在他面前，三选一。
    可如今三个选项里，只有染血的档案和钥匙。
    白雾当时还抱怨，不能存档。不然想三个选项全部选一次。
    他当初选择了梳子，如今梳子没有了。
    正好可以弥补当年的遗憾，去选择其他物品。
    但现在的第九病院，也不是当年的第九病院。
    五九原以为白雾会选择翻阅档案，或者拿走钥匙。
    可白雾没有这么做。
    “走吧队长，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
    “红殷她……”五九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将那种担忧形容出来。
    白雾摇头说道：
    “其他两样东西，都是带给红殷痛苦的东西，我以前的确很好奇，如果一切只是游戏，另外两个选项会带来什么展开……”
    “但现在我对这些不关心了，我只知道，红殷不希望我翻阅档案。”
    五九点点头：
    “所以那把梳子呢？”
    “那把梳子其实本就是怨气所化，并不存在，它只是一个象征，象征着她还对以前的美好报以期待。”
    “如今那把梳子没有了，或许意味着……”
    白雾没有说下去。
    他准备前往第二栋。
    为什么这间医院里，如今住着这么多曾经的实验体？
    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有什么差别？
    红殷是否……还活着？
    如果这里的红殷还活着，那么她与现实的红殷有何关联？
    【又是一大串的疑问出现在了屠龙者的内心，但他得不到解答，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前往最顶层。在这之前，我们需要让这次冒险多一点刺激感。
    比如四小时一次的负面属性，我们改改，改成随时可能会莫名遭遇的负面属性？
    先从一个简单的开始——目盲。】
    泛黄的书页上浮现出了白雾内心活动以外的文字，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白雾心下一惊。
    他的双眼还能够看到一切，所以如果书页里说的是真的，那么……
    白雾猛然回头，此刻五九忽然间……目盲了。
    “怎么回事……天忽然黑了吗？”
    五九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视线里一片漆黑。
    但五九的情绪很稳定，曾经掌握了序列心罗，让五九能够在目盲状态下感知很多事物。
    白雾也知道，如今的队长，失去五感之一，并无大碍。
    他也平静下来，内心却又生出警惕：
    “看来是负面属性。”
    “一切还真是仿佛回到了最初。”五九并不在意。
    曾经挂着一堆负面属性的人，面对这个东西，并没有太担心。
    只是白雾很担心一件事。
    【白雾担心，纸张仿佛有着操控他们命运的力量，可以随意更改这个世界的设定，那么它能够改变队长的行为吗？
    比如它忽然让队长做奇怪的事情。
    比如队长忽然将手里的刀一扔。】
    五九忽然将手里的刀一扔。
    哐当，金属碰撞声传来，并不刺耳，但却仿佛落在灵魂上。
    白雾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内心生出了绝望感。
    “队长你……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才忽然感觉没力气。”
    五九也很奇怪，方才一瞬间，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了。
    白雾的定定的站在原地。
    这象征着宿命的纸张上，写着的难道真的是彼此的命运？
    如果它能够强行改变队长的行为轨迹……那么自己该如何拯救队长？
    无论此前的局面多么离奇，场景如何畸变，对现实世界有何影响，白雾都不觉得无解……
    一切一定还有破局的办法，但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疲倦和茫然。
    泛黄书页上，只是随意戏耍了一下他，却恰好打在了他的软肋上。
    如果队长都可以被操控……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一切都可以被操控，那么我努力下去还有意义吗？
    对方会不会在自己即将破局的瞬间，强行改变自己和队长的行为？
    这一刻，白雾发现，他就像是一个世界意志戏耍的玩具。
    眼中漆黑一片的五九，看不到白雾此时惊慌的表情。
    否则他大概第一次……会从白雾眼中，读到一丝恐惧。
    五九不知道白雾经历了什么，他只是说道：
    “怎么不走了？”
    “队长……我会不会害了你？我不该带你来这里的。”
    五九笑了笑，说道：
    “你今天很反常。”
    “假如我们面对的是世界的意志，我们对抗的人，能够随意决定我们的命运……我们还有对抗的必要么？”
    五九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自己虽然失明，但不影响之后的探索。
    但白雾语气里的那种无力感，他听出来了。
    对于白雾的问题，五九总是很认真的回答：
    “掌握自己的命运，永远都是有必要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我们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改变命运吗？”
    永不迷茫的五九，无比坚定的回答。
    白雾沉默了几秒后……点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队长。我们继续往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