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陆羽说道：“按照他的计划，你也会死。”
    营长看着怀中自己应该早已经忘了容貌的父亲，却跟记忆中丝毫不差的父亲，幽幽叹了口气道：“即便如此，他也是我的父亲，我们总说，家国天下，家是最重要的那个，黑水营是家，他……也是家。”
    陆羽眯着眼睛看了好久，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们走吧。”
    营长默默的点头，知道自己跟陆羽之间的恩情，因为这件事又减少了几分。
    也只能无奈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只是在离去的过程之中，他轻声说道：“国之错，百姓无过。”
    “我晓得。”
    陆羽应了一声，却完全没有把这当做一回事。
    等营长离开，陆羽撇了撇嘴，仰着头对天空骂道：“多管他娘的闲事！”
    骂的自然是王小满。
    如果没有王小满给营长指路的话，营长怎么可能知道陆羽一下子跑到这岛国来，并且准确的找到他的位置。
    摇了摇头，陆羽从空中降下，站在已经满目疮痍的街道上，左右看着，心中想着怎么把这里好好料理一下，好让全世界都记起来，这世上有自己这样一个魔王，不应该随意忤逆自己的意思的。
    正思考间……
    “啊！”
    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那是一辆翻转的车子，车子旁边有两个人，一个中年女子，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明显受伤，头枕着女子的大腿，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明显是已经死掉了。
    女子惨叫，然后哭，哭着哭着，就只看到她在呐喊，却没有声音。
    翻倒的汽车上，汽油在往下流着，车中碎裂的电线，正闪着火花。
    等气化的汽油浓度达到一定的程度，这里就会直接爆炸。
    但女子仿佛根本不知道一样，就在那里无声的哭嚎着。
    陆羽眉头皱了一下，下一瞬……
    爆了！
    但女子却没事。
    因为陆羽伸出手去，一道气浪将剧烈的爆炸给挡住，甚至把火光都吹到了一旁。
    不等那女人发现自己，陆羽就飞走了，跳开了。
    然后看到一个男人，沉默，无声，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脸肃穆的不停的在搬着前面的石头。
    那是一片房屋的废墟，碎的很凌乱，下面不管有什么，都没有丝毫生存的希望。
    但男子仿佛也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个劲的在搬。
    尖锐的石头割破了手，手指肚渐渐被磨掉，血肉模糊中还能看到白色的骨头。
    但他依然表情不变的在不停的搬着，一块一块，遇到搬不动的，就用东西撬，有肩膀撞，依然纹丝未动，却还在不停的使劲。
    明明什么都做不到了，做到了，也没有用了，但却一直在做，一直在搬，就仿佛除了这件事，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
    陆羽眉头再次皱起。
    猛一挥手，那里的碎石全部被气浪掀飞，露出下面的空间。
    男子根本没有去想为什么这些石头会突然消失不见。
    只冲了进去，然后在碎石中不停的寻找，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人，然后走过去，将那变形的不成样子的尸首紧紧搂在自己的怀中，就那样坐在地上，看着天，身子来回有节奏的摇晃着，好似……怀抱的是一个婴孩，空中飘荡的是摇篮曲，怀中的人儿，只是熟睡了而已。
    陆羽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再次飞离。
    飞离这个已经被废墟所覆盖的地方，飞离这个被死亡笼罩的地方。
    飞着飞着，他突然一头从天空中坠落，摔在地上，翻滚了几个圈，撞在一面墙壁上才停下。
    他呆呆的坐在那里，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上面很干净，柔腻的双手如同女子般纤细，洁白，有着柔和的弹性。
    然后他将双手覆在自己的脸上，低下头去……
    这里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都是自己的双手造成的。
    神仙打架，伤了池鱼。
    就是这样的简单，不管胜利还是失败，下面的那些人……却真的是败了，败的很彻底，败的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自己……就是灾难，他早就知道的。
    从很久之前，他逐渐的改变了，尤其到了另一个世界之后，自己的变化更多。
    从一个能冷眼看着灾难发生，然后想着如何从灾难中赚取自己的第一桶金的家伙，变得忧国忧民，变得为了三界危机而拼命。
    他自觉的变得很好了。
    但回到这里，他却发现……自己依然是自己。
    那个冷酷无情，不知道生死何物，从未将任何生灵看做自己同类的……冷血的魔神。
    所以……
    他哭了。
    替这所有灾祸中的人在哭，替那个可能已经不会哭泣的人哭，也是……替自己哭。
    无声的，眼泪从指缝中流下。
    即便是超越了所有的存在。
    但眼泪却跟平常人一样，依然是那么普通。
    眼泪是血啊。
    血液在泪腺中被加工，变成了眼泪。
    陆羽的血，太金贵，但变成了眼泪，却也是再普通不过的眼泪，跌落在地上也只能是溅成一个泥球，显得很脏。
    “该死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此时的陆羽特别的痛苦，甚至有些想死。
    仿佛世界之大，就没有自己能做的事，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真的就想……不如死掉了算了。
    而这个想法，也让他自己一惊。
    即便曾经遇到再难的事情，他也从未想过死亡这件事，此时却轻易的想到了，并且在那么一瞬间，自己真的想要去做。
    自己是怎么了？
    一瞬间的想要肆意妄为，毁灭世界都不会眨眼。
    另一个瞬间，却又想着不如去死。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好像是变成了神经病了？
    而且只要心情沉入其中一个之中，就好像无法自拔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自然是心魔！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陆羽得到那块石头，相当于被它吃掉的同时，反而被他给吃掉了。
    吃掉这样不干不净的东西，又重新用它凝练的肉体，这其中是不可能没有代价的。
    如今陆羽心性的变化，就是代价！
    这是心魔，当一种自私到极限程度的心智被陆羽给吞掉之后，对陆羽所产生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