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赶忙道：“家里的婆娘孩子不懂事，打扰师爷了……”
    “快别这么说，还不就是吃不饱饭的事，倒是还有体力吵嚷……咦？”
    正说着，那师爷就看到吃完包子正在舔手的小虎，还有他身前正一幅笑脸的小零。
    眉头一挑，便惊喜道：“老刘你不错啊！这次下山才几天工夫，还真是做了一笔好买卖！现在都城里面繁华，侍女丫鬟正是紧俏，穷苦人家也越来越少，这价钱自然是水涨船高，不管是青楼妓官还是富贵人家都是急需的，看这丫头倒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样子……不错不错，等首领回来了一定要给你记上一功啊！”
    老刘一愣，赶忙说道：“不是的，这位小姑娘是在路上遇见的，只是见她可怜，就领到山上来吃上一顿饱饭，等吃完了就要送她离开的，可不是抓回来的……”
    那师爷嘴角一撇，轻声道：“我管你是怎么把她弄回来的，是好心还是坏心，还要请她吃饭还是其他什么，反正结果就是我们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有个可以卖出大价钱的姑娘在这里，怎么，难道你不动心？”
    “不行！”
    老刘大声说道：“不能这样做，师爷，你怎么在这山寨之中搅风搅雨的我不管，但我老刘说话是一口吐沫一个钉，既然要送她离开，那谁也别想拦着我！”
    师爷眼睛眯了一下，随后笑道：“老刘，你不是一直很想离开这个山寨吗？只要将她交出来，你就可以离开了，并且会出钱给你买一片田地……有老婆孩子，有一片肥沃的土地，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
    “我……”
    老刘一愣，错愕在当场。
    小零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只是涉世未深，却不是傻。只是心性冷漠，却不是毫无洞察。
    她清楚的记得陆羽教给她的一句话。
    ‘小零啊，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狗屁倒灶的事，没有人能够经历所有，没有人能洞悉一切，但只要弄清楚一点，这些事情便都不是问题了。’
    ‘师傅，那是什么呐？’
    ‘人性。’
    ‘哦……难道人性就都是不好的吗？’
    ‘这个……’陆羽当时挠了挠头，随后笑道：‘也不能说是不好啦，这人性呐……其实说起来挺简单的。所谓忠诚，来自于偏执。所谓勇气，来自于冲动。所谓善良，来自于怯懦。所谓情感，来自于付出。唯一不变的本源，只不过是人类最原始的追求，一为生存，而为繁衍，世间生灵皆为如此。生存是吃喝拉撒，繁衍……自然首先要有一个女人，说的再直白一些，人性，就是钱和性。这就是世上所有事情的根源，所有的原因。’
    小零记得清楚，也懂得延伸。
    老刘没有说话了，转头看了小零一眼。
    便是这一眼，小零已经知道对方的选择了，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因为羞愧，也需要一个台阶，一个理由。
    所有老刘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婆娘。
    这个总埋怨自己不能赚钱，也总想离开这个山寨的女人，应该会在背后推他一把吧。
    变成恶魔，他并不想孤独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
    谁知妇人突然一声怒喝，整个人快速冲了过来，一把将小零搂在怀里，泪流满面道：“你们……你们还是人吗？当初把我抢上山头的时候，我只有十四岁，就要嫁给你这个混蛋，要不然也会被卖到青楼里面去！现在这小姑娘才多大啊？你们就要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去，再说，她是信任我们才来到这里的，难道……难道我们就永远只能是强盗，难道就不能做一些正常人做的事情吗？”
    “正常人？”
    师爷哈哈大笑道：“想当个正常人？那就需要当一个正常人的资本！我们现在是鬼，从鬼变成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就是你怀中的女孩，只要卖掉她，你们拿着钱，远走他乡，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你们的地方，开始你们全新的生活，至于这段记忆……相信我，不出几年的时间你们就会彻底忘记了，你们只需要享受那时你们正常人的生活就可以了。错过了这个机会……呵呵，兴许你们会在这里饿死，兴许我们都会被官府剿灭，兴许在这里当一辈子强盗，最后老死的时候也不会有一块墓碑。但这些都不是你应该担心的地方，你该担心的是一个孩子，他，小虎，如果再这样下去，小虎也会成为强盗，也只能过着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说不定有一天，你就会在某一天的一大早，看到他被抬回来的尸体，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便他能一辈子平安活着又能怎么样？强盗，一辈子都是强盗，而这并不怨小虎，只能怨你们，你们这样的父母给了他这样的结局，唯一的结局。所以嫂子啊，就算是为了孩子，该狠下心来的时候，就需要狠下心来，他的未来，如今就在嫂子的一念之间啊。”
    师爷没有修为。
    平凡人一个。
    听说曾经在某个大城当过教习，犯了事，这才无奈之下跑到这山头之上，落草为寇了。
    山上的人都很尊敬他，也很惧怕他，因为他的嘴。
    妇人犹豫了，瞪圆了眼睛，错愕的看着同样一脸错愕看着她的小虎。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说服了。
    但……
    “就是因为孩子……”
    妇人咬紧了嘴唇说道：“不管是农户，官员，商人，还是强盗，不管小虎他今后是什么身份，我只希望他变成一个说到做到，问心无愧的人，不管邪恶还是善良，不管罪孽还是无辜，我只希望他可以直起脊梁！所以我不能这么做，不能用一个这样的小丫头的人生，来交换我们那触手可及的未来，更不希望小虎看到这样的父母。”
    师爷愣了一下，认真的看了一眼妇人，随后冷哼道：“哼，顽固不化！这件事又岂是你们想要阻挡就行的？问过你们，说了这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几名大汉立即围了过来，试图将小零从她的怀里拽走。
    却正在这时，还未等他们凑上前来。
    噗通一声。
    一直站在旁边的小虎，突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面朝下，掀起一片尘土，四肢不停抽搐。
    一滩血，从他身下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