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将进酒 159、无名

159、无名

    姚温玉的药出了问题,潘府的大夫说不出所以然,这跟照顾他的潘远分不开关系。照月郡主后来去查那位给潘远还债的龙游商人,对方早已了无踪迹。姚温玉离开以后没多久,潘远便坠马身亡,他到底是受谁指使给姚温玉下的毒,这件事也跟着断了线索,但潘蔺把这笔账算在了薛修卓的头上,双方在阒都的关系不断恶化。
    高仲雄察觉屋内气氛逐渐沉重,一想起自己与潘远也有交情,便如坐针毡,担心姚温玉会因此责难自己。他耐不住沉默,就说:“我虽然与潘远相识,但不是同道中人,平素酬酢往来也是情非得已。”他不擅长奉承,此时讲得磕巴起来,“我倒是很敬佩元琢的才学……咸德年间我们诗楼一会,元琢神姿超凡,令人见之忘俗……”
    姚温玉待高仲雄说完,平静地说:“往事南柯,不值一提。你我能活着在茨州重逢,就是缘分。如今我已觅得良主,不知道你往后作何打算?”
    高仲雄看了眼沈泽川,道:“我沦落至此,哪里还有什么打算。”他说着面露苦笑,“今日所为也让人笑话……我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沈泽川袖里扣着折扇,觉得屋里凉,该着人备汤婆了。他在转瞬间就拉回了思绪,玉珠微侧,对高仲雄客气地说:“如今局势不稳,各路豪雄相争而出,神威先生既然到了茨州,不如暂时留在我的府上,慢慢打算。”
    高仲雄听到沈泽川喊自己“神威先生”不禁大为感动,他途中吃了好些苦,先后遇到的都非良主,此刻竟然站起身,对着沈泽川深作一揖,更加舌拙口笨。沈泽川略作安抚,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高仲雄才退下。
    姚温玉看那竹帘垂下,待高仲雄走出廊子以后,才道:“同知是不是觉得此人毫无用处?”
    沈泽川即便真的这般想,也不能直说,他道:“你这样推荐他,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不错,”姚温玉说,“高仲雄字神威,在太学素有‘利笔’之称。当年奚鸿轩搅动阒都风云,在煽动太学浪潮时之所以会选择高仲雄,正是因为他的笔。他是咸德四年入都的学生,当时正值中博兵败,六州满目疮痍,他酒后写的《茶石喟叹》引得学生们相争传抄,传到了岑愈手中,竟让岑愈对烛垂泪,感慨不已。”
    沈泽川吃茶,说:“原来如此。”
    奚鸿轩促使的那场太学风波,实际上是受沈泽川的教唆。高仲雄率领学生责问沈泽川出寺一事,受到了潘如贵、纪雷的强行镇压,导致当时学生风向陡转,变成了与潘党间的纠纷,让还没来得及动手的纪雷等人猝不及防,因此失去了主动攻击沈泽川的立场。
    沈泽川最明白那场风波里发挥关键的是什么,包括后来薛修卓再度挑起的太学风波,他们都抓住了群心所向,然后带走了学生们的方向,在其中不可缺少的正是极具感染力的言辞和文章。姚温玉的意思明确,高仲雄的笔具有这种能力,他能够煽动起狂浪,而现如今的沈泽川正需要这样的笔。
    “茶州一行,同知已经显了名,但受沈卫所累,想要光明正大地率领群雄,还远远不够。”姚温玉顿了须臾,“就算日后公示兵败案的首尾,沈卫仍然难辞其咎。”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沈泽川绕不开的问题。
    如今樊州的翼王起草文书攻击茨州,屡次提及兵败案,沈卫畏缩不战就是事实,周桂想要争辩也无从下手。其一,沈泽川确实是沈卫庶出第八子,他是沈卫的亲儿子,所谓的“不得宠”根本无法平息众怒,那是亲血缘,绝非费盛那般的偏远庶系,只凭一张嘴就能说服天下人。其二,兵败案是花思谦等人为了周转国库空虚而导致的惨案,但是证据全部销毁,沈卫**,花思谦猝于狱中,魏怀古食毒,勾结边沙骑兵倒卖大周军形图的事情更是没有留下痕迹。
    这是时刻笼罩着沈泽川的阴影,也是他最大的隐患。他在茨州起势,为什么会如此稀缺人才?因为天下人才不肯来,他们宁可追随樊州翼王这种揭竿而起的草莽豪雄,也不肯追随沈泽川。
    “同知今日处决茨州幕僚,是以公开审理为由才没有落下话柄。但是随着茨州的壮大,茶州的归顺,同知想要再进一步,就必须先摘掉‘同知’这个称呼。”姚温玉看沈泽川面色如常,把玩着折扇,便知道沈泽在已经想到了,于是继续说,“茨州早已不受阒都的掌控,使用旧称容易混淆主次,再称‘同知’就不合适了。”
    姚温玉点到为止,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沈泽川可以称“同知”,也可以称“镇抚”,那都是他在锦衣卫的职称,在他离开阒都时就已经作废了。如今他身在茨州,茨州州府是周桂,如果没有新的称呼,就暗示着他仍然是客,周桂才是主。今日衙门出事,犯事幕僚还能稳坐隔间,其原因就在于他们依旧把周桂当作茨州之主,认为自己不隶属于沈泽川,两方中间存有界线。
    只有孔岭早早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在上次出行茶州前给周桂提过醒,这次出行槐州前也给周桂提过醒,只是周桂实在不通内情,竟然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沈泽川不能自立称王,起码现在不可以。樊州翼王树立得这么早,就是站在启东面前的猎物。戚竹音已经缓过了劲,她堵住了边郡的豁口,就有余力向中博出兵,第一个要打的就是这些山野杂王。
    “无名之辈也有无名之辈的好处,”沈泽川稍稍后仰,“起码戚竹音出师无名,不能绕开其余五州来打茨州。”
    茨州既无匪患,也无野王,八大营出兵追捕的是率领禁军的萧驰野,沈泽川顶多是个“逃犯”,茨州也顶多是在“窝藏逃犯”。周桂没有明目张胆地挂上反旗,他在境内仍然是“州府”,对阒都的命令置若罔闻,都可以借用路途遥远来推脱,就凭这一点,戚竹音就没办法攻打茨州——除非她假借剿匪一事,绕兵到茨州的西边,再用借道为理由顺理成章地进入茨州。但是这样劳动兵力,所需的军饷开支就要成倍增加,阒都未必给的起钱。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八大营出兵,有丹城的粮食支援,挨得很近,又能借搜捕拘传沈泽川的理由和茨州开战,然而韩靳过于急切,不仅被萧驰野打散了,还被萧驰野打傻了,导致八大营龟缩回去。
    可是这个局面不能长久。
    因为八大营势必会卷土重来,等阒都三方进入稳定期,兵部就会重选主将。为了提防这个情况,萧驰野和沈泽川才会从周桂手中买下北原猎场,用来做禁军的营地。这样一来,两万禁军就是茨州西边的盾牌,专门用来抵御八大营。但同时,禁军只要回到了茨州境内,戚竹音就能用叛军为理由直接北上攻打茨州。
    因此沈泽川不着急除掉樊州翼王,他要让翼王成为横在他与启东之间的山,但他也不能放任翼王做大。
    “我曾提议同知要迅速拿下樊州,如今已经不是好时机。”姚温玉掌中的茶凉了,他说,“同知要养翼王,就得先砍断他往北伸出的手。”
    “数月以前,”沈泽川眼里一片清明,“雷惊蛰被策安送回了洛山,成为了众矢之的,不能再号令群匪,致使洛山乱作一团,内部各派反目成仇。现在翼王想要和洛山达成联盟,一心东山再起的雷惊蛰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姚温玉眼中一动,说:“同知的意思是……”
    沈泽川倏地打开折扇,掩了半面,目光含笑,缓慢地说:“我要助他一臂之力。”
    窗外风起,眼看又要下雨。
    ***
    韩靳抠墙皮抠得十指秃了,他在茨州狱内待了快三个月,瘦得不成人形,还要被人辱骂。最初他受不住,还会以泪洗面,可是随着时间,他逐渐麻木了。
    “吃饭。”狱卒提着捅,用木勺挨个敲着牢门,大声喝道,“吃饭了!”
    他们精于此道,可以迅速地舀出汤饭,把碗扣满,不漏一滴。韩靳听到声音,赶忙凑到了牢门跟前,伸着手够碗。谁知后边过去的狱卒一脚把饭碗给踢飞了,汤水米面混杂着滚了一地。
    韩靳饿得胃里发酸,他跪着身,用手指捻着地上的饭,拼命往嘴里塞。里边混杂着沙土,还有些小石子,硌得他牙疼。他用额头抵着牢门,把脏手伸进了口中去抠石子。
    正使劲间,忽然看牢门外停下了一双脚。
    韩靳小心抬眸,躲闪般地往外看。
    高仲雄哪知韩靳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本想来看一看旧主。
    韩靳是韩丞的亲弟弟,在阒都时也算是风流公子。他接替奚固安出任八大营的总督,在官沟案里也下过水,当时还很敬重萧驰野。
    高仲雄喉间发涩,他几度想要开口,都说不出话来。
    韩靳怔怔地瞧着高仲雄,骤然扑了过去,抓着栏杆,带着哭腔问:“我哥哥来了吗?是我哥哥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富品中文


同类推荐: 神道仙尊做局我的极品美女老婆都市小保安至尊保安逆天丹尊都市沉浮都市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