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关盼便醒了,心里闷闷的难受,像有只手在捏她的心,她喉咙里头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她又觉得心口有些疼,总之是怎么都不舒服。
她很伤心,哭也哭过了,眼泪可以收起来,但伤怀和痛心不是说没就没的。
阿花是她一手养大,说起来跟弟弟妹妹也没有什么区别,何况阿花还不止一次保护过他们一家人,关盼越想越难受。
她心想,或许积玉说得对,她应该去寺庙里上个香的。
不只是祭奠阿花,更多的是安慰自己。
她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越发软弱了,明明不信神佛的,却还想用这样的办法安慰自己。
关盼看了一眼外头沉沉的天色,再次躺下,她今日不想起来,今日什么都不想做。
关盼蜷在床上,想要压住那种细细密密的伤心,但还是无济于事。
关盼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她的阿花,它刚到家的时候,只有两个巴掌大,被她捡回了家,叫起来奶声奶气的,呲牙朝着关盼吼。
转眼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她的两个孩子都已经满地乱跑了,她已经为人母,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
尽管昨日的分别早有预兆,但仍旧让她心痛。
房门嘎吱响了一声,关盼扭头去看,有个人影匆匆晃进来。
关盼当即被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来,只是她还未开口,便忽然被这人抱在怀里。
关盼愣怔了片刻,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盼儿,别动,别动。”
关盼一听这声音,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立刻往下滚。
钟锦夜半回家,回来之后才知道关盼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便又匆忙过来。
他以为关盼会特别高兴,没想到她哭成这样,气都要喘不匀了。
钟锦有些不知所措,关盼这些年从来没有哭得这样厉害过,她会伤心,会落泪,但绝对不会像今日这样嚎啕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钟锦搂着她坐下,询问起来。
关盼埋头在钟锦身前,哽咽着说不出话,青苹进来点灯,小声道,“九爷,阿花没了。”
没了,自然就是死了。
钟锦当即明白过来,拿着帕子胡乱帮她抹眼泪,心中也是同样的伤怀。
关盼养大的阿花,钟锦爱屋及乌,也是一样的喜欢的,何况阿花还救过他们俩,骤然听到阿花死了,钟锦心里头同样难受得不行。
言辞的安慰何其苍白,钟锦紧紧地搂着关盼,用手一下一下拍着关盼的后背。
关盼的哭声渐渐低下去,钟锦才起身,倒了杯茶,送到关盼面前,“喝口水,缓一缓。”
关盼泪眼朦胧,喝了一口,嗓子都有些哑了,这才说道,“回来了。”
借着灯光,关盼才打量起钟锦来。
钟锦脸上有几道伤痕,浅浅的,但仍旧能够看见。
其余的都瞧不见,关盼把目光落在他手上,“手好了吗,怎么不养好伤再回来,那信送回来才多久,你是后脚就回来了吗。”
钟锦又去倒了杯茶,这才在关盼身边坐下,道,“在侯府躺着便罢了,侯爷每日都要来瞧我,这倒是不要紧,主要是沈策和关晏也时不时地过来,我这就回来了。”
两个小舅子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而且一个是侯府世子,日后要继承南平侯府,另一个现在已经是天子近臣了,俩人凑在一起,不是在讨论学问,就是在议论朝政,钟锦听着都觉得头大。
而且整日听着这些东西,他觉得自己这伤肯定是轻易养不好的,索性乘船回来,一路上躺着,如今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关盼听罢,便知道他的意思,无奈道,“他们俩什么都不懂,若是说了什么,别放在心上。”
钟锦道,“也没说什么,我就是和他们俩不大处得来,这才回来了。”
他顿了一下,又抱着关盼说道,“我很想你,还有孩子们,这便回来了。”
“我也是,”关盼道,“尤其是昨日,便盼着有人陪着我。”
她还是和钟锦最亲近,有些事情和别人也可以说,但她还是更想钟锦陪伴自己。
钟锦说道,“没事,阿花年纪大了,到了该走的时候。”
“日后我们俩也是要走的。”
钟锦道。
关盼还没有想到那么久之后的事情,摇头道,“不要,别说这些,还那么远,我不愿意想那些事情。”
“好好好,不说,不说这个,”钟锦忙说道,“我们俩是要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倒是也不用,活得差不多长就好了,我想你陪着我,你这身子骨,素日里可得注意一些,以后不能留我一个人,不然多没意思。”
关盼道。
钟锦心想,可是能活多久,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我要是不在,还有孩子们孝顺你呢,日后儿孙满堂,围着你喊祖母,你多高兴。”
钟锦道。
关盼撇过脸,“我不要,雪团儿整日围着我,我都觉得心烦,儿孙还是他们自己养着去吧,你看二老太爷,当初可没少给这一大家子操心,我可不想活到那个岁数了,看小辈们斗得乌眼鸡一般,有什么意思。”
钟锦闻言,立刻顺着她的意思,“对,那咱们不管他们,我努力活得久些,陪着你。”
关盼叹了口气,倚在钟锦怀里,什么都不说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关盼也不是爱伤春悲秋的人,这会儿有钟锦安慰,她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活在在世上,总是要和人分别的。
钟锦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他一会儿,直到侍女过来说,雪团儿醒了。
侍女把她抱到这边,钟锦把迷迷糊糊的雪团儿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雪团儿掀开眼皮,“娘,娘~”她有几个月没瞧见钟锦,这会儿一时不知道是谁抱着她。
关盼温柔道,“叫爹爹,你爹爹回来了,不是会喊人了吗?”
雪团儿糊里糊涂的,喊了一声“爹。”
钟锦抱着女儿,心中十分温暖,心想还好他回来了。
有妻子儿女在这里,他待着侯府做什么,还是回来更好。
雪团儿在钟锦怀里打滚,过了会儿又喊道,“花,花,花~”钟锦不大听得懂,关盼低声说,“昨日阿花还叫她骑在身上,带她在院子里玩儿。”
钟锦心头一酸,将妻女都抱在怀里,关盼道,“我没事。”
钟锦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哄着雪团儿说其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