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回忆起和纳兰徵的每一幕,现在看来,都幸福得那样不真实。一直以来,她都是被他好好保护着,从来没有失去他的庇佑过,就连那曾经一次小小的中毒,也被他懊悔自责好久。
真的好想好想他,锥心刺骨般的想念。若是现在她能看到他一眼,她就是再苦再累也要继续坚持下去。但是她睁开眼,只有一片朦胧的虚无。
寒冷刺骨的茫茫天地,只有她一个人。
抱着干粮袋子歪在灌木丛中,她无声地哭了好久好久,哭着哭着,终于疲惫地睡了过去。
夜凌之战仿佛是一场风暴,卷起越来越大的风势,没有分毫停歇。纳兰徵如同不会疲惫的木偶人一样,带着大军连番作战,饶是再精练的兵将,也经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战争。
攻下虞林之后,大军终于决定停几日,休整片刻。
自从出了原田,这一路上都没有出现过沈天玑停留过的痕迹,这让纳兰徵十分痛苦。他想,或许妍儿已经自己回去大昭了。东边的搜捕一直未曾停下,至今也都没有她的消息。
痛得久了,也会麻木。如今他能在梦中看到哭泣的她时,都不再是心慌害怕,而是感恩——可以看到她一眼,不管是哪里,都是满足的。
到了虞林之后,照例是大肆搜索。纳兰徵吩咐其他将领们好好歇息,自己却坐在帐中,看着地形图发呆。
他想着,沈天玑若是只身在外,为避免夜凌人的追捕,定然会走山路小路。而虞林,是山路小路最多的,而且是上回大火发生之地的正东方向。荒野山林里方向难辨,她很有可能一直被困在里面。
夜间照样难以入眠。纳兰徵独自骑着马,开始沿着虞林的山林乡野处行走。视线所及之处有三三两两的村落,里面传来阵阵呼喊惊叫。他知道,那是大昭的军队在大肆搜查,顺便也把财物美人一抢而空。过去,他会对将士们过分的烧杀抢掠加以制止,可现在,他却没心情去管,也是用默认的态度,表达了他对夜凌的憎恶。
他想,若是沈天玑再不出现,只怕他当真要化作夜凌人口中的冷血恶魔了。
身后忽然想起马蹄声。他回头一看,是常怀驱马追上了他。
这种时候,常怀向来知道不打扰他。既然来了,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气喘吁吁,也顾不得行礼,“主子,有……有发现!”
当那只紫晶飘花手镯呈到他面前时,他心头骤然涨满了疯狂的喜悦!甚至来不及听说这手镯的来历,只吩咐将贝家都关押起来。他带着数十侍卫,朝沈天玑离去的方向寻去。
整片山林都被灯火照亮。大昭军几乎是把每棵树都砍开来寻找,最开始搜到的竟然是赫连隐一行人。
大昭军早就将整座林子包围了,赫连隐终于还是没能撤出去。被绑住的刹那,他忽然生出了类似于尘埃落定的轻松感。他对夜凌,总算是问心无愧。
快到凌晨时,才搜到了沈天玑藏身的地方。
纳兰徵看到沈天玑窝在树丛中的身影时,心跳都静止了。
他的目光纠缠在那女子的身上,萦萦绕绕,重重叠叠,浓得化不开。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那个身影是他的魔障,是他内心永不退色的光华,亦是他冷血生命的救赎。
彼时,沈天玑正抱着一袋干粮在怀里,猫儿一般委屈地蜷缩在树丛里。脸色蜡黄的伪装由于时间太久已经脱落不少,她自己大约还不知道。
流落在外这样久,沈天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警觉心。当纳兰徵靠近这里时,她已经逐渐醒了过来。
眼睛尚带着泪痕,那是前半夜大哭一场的遗留。没想到哭一场后,梦中就看见了纳兰徵!她欣喜到有些不敢相信,连眨眼都不敢,就怕眼睛一眨,这人就消失了,然后嘲讽地告诉她,这只是梦而已。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也看着她。相交的眸光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浓郁和纠缠,什么军队,士兵,山峰,都不过是布景。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说起来,现在的沈天玑脏得像从泥沟沟里捡出来的。发髻凌乱,脸色斑驳成块,先时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身上是不知穿了多久的那套从采屏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着实没有多少美感。
唯有那双眼睛,和过去一样晶亮,轻易就能勾动他的心。
此刻,这双眼睛里也满是狂喜,仿佛天边最炫目的那抹晚霞,照亮了所有的黑暗。
一个多月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好几世。纳兰徵将她抱出来时,她呆了好久,才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又做梦了么?”
男子抚摸到她单薄的衣裳,沁凉的手心,左手拉过身上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并未说话,他怕一开口就要丢了他一向素整狠硬的形象,他怕他会掉眼泪。她本来就轻,如今更是羽毛一般没一分重量,让他连抱在怀里都觉得胆战心惊。触手可及都是硌人的骨头,她此刻实在瘦得厉害。
幸好,女子也没再说话。不管是不是梦,只要是他,就先靠着好了。这个怀抱熟悉又舒服,是她最爱待的地方……
待男子抱着她上马儿时,才发现,她并非睡过去了,而是晕过去了。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身子也发起了热,唇角干裂出血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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