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喻乔觉得心间一片冰凉,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便是王爷和王妃硬要给妾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且不说这事做了对妾没有半分好处,便真是妾做的,怎么可能让她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这几日以来,有多少机会能悄无声息的处理了那坛卤味。”
说完这番话后,林喻乔依然梗着脖子看着刘恒,用力咬着下唇,血丝一点点蔓延在口腔里。
“林氏先行回去,此事等审查明白,自有公道。”
刘恒望着她倔强的身影,心底莫名的有点慌乱,看着她如此伤心,原本他另有计划,也忍不住就此搁置下来。
因此算是为了缓解眼前的局面,他开口让林喻乔回去。
原先大福发病这事毫无头绪,他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可是偏偏有人画蛇添足,随后的这些线索,硬生生让他找到了开口。
从多丫头牵扯出林喻乔时,他就一个字不信,再往后多丫头又攀咬上林喻城,他更是有了突破口,这事大概是谁干的他也明白了,证实了他原本心中就隐隐的猜测。
对方手段下作,专来阴的,针对他一个人还不够,甚至还把手脚伸到了他的后院,让刘恒又痛恨又鄙视,决定提前计划。
不管遇到什么,哪怕在生死之间,也没有停止他的目的,如今,虽然痛惜折了的小儿子,他也没有乱了阵脚,而是立刻将计就计另做安排。
虽然刘恒顾全局面,可是他就这么让林喻乔回去,在王妃眼里却是裸的偏袒。
王妃想起她无辜的小儿子受着莫大的痛苦,等着生命一点点的消亡,凶手却没有被定罪,心中梗着的一口血“哇”的吐了出来。
见王妃吐血,周围的人都顿时乱作了一团,周嬷嬷哭天抢地的扑过去,拿着手绢为王妃擦掉血。
刘康也目中含泪,对刘恒的作为颇为不满。
“父王,您要明鉴啊!如今证据十足,您不可徇私,让弟弟枉受了这番罪过!”
原先检查过有问题卤味的大夫又被叫了回来,刘恒安排人把王妃扶回屋里,回过身,看着一脸不甘和愤怒的刘康,心中有点微微的失望。
“大丈夫顶天立地,做什么妇人态!不要被表面的东西绊住。”
这接连的事故让刘恒也觉得心间疲惫,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最后提点了刘康一句。他对刘康寄予了很大的期待,希望他多动动脑子,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回去后,林喻乔顾不得伤心,连口气也没喘,就对着江嬷嬷她们发了一场火。
她把院子里的事都交给了她们,她们却没有面面俱到的做好。
多丫头这样的人,平日里又那个行事风格,便是今日没有做什么背主的事,也应该及早处理了,为什么没人跟她说。
“你们当真平时没人知道她是那么个招三惹四的东西么!”
听了她的话,众人皆低下头,方嬷嬷忍不住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侧妃,都是老奴的不是。老奴平日里和陆老婆子交好,便留了几分情面,想着陆老婆子两人都是个能靠得住的,以后多丫头配了人就好了,没想到给侧妃惹了大麻烦。”
叹了口气,忍住怒意,林喻乔努力在心间先自我反省。
是她太蠢太不解事了,不管是对刘恒,还是日常过日子,都存着大问题。
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李氏和林喻城事事为她做好打算,哪怕嫁了人也依赖成性,始终没有自己立起来。
为了躲懒,把院中事都交给身边的人,对于跟着她的其他下人,她连一点控制力都没有。没发生这场事之前,她根本就连多丫头是哪个都不知道。
甩手掌柜做得如此彻底,是她先有了漏洞,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以为所有人都能和李氏一样,为她什么都做好不用操心,只管坐享其成就行。甚至她还以为抓住了刘恒的心就有了一切,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了,一切手到擒来,什么好处都有了。
现在现实已经狠狠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再不改变自己,继续蠢下去,即使抓了一把好牌,也没法安稳的赢到最后。
如今一个多丫头就害得她狼狈不堪,差一点万劫不复,甚至即使她回来了,背的黑锅还没洗干净,一个不好还得连累二哥。
林喻乔突然将头往桌子上狠狠磕了一下,把一旁的江嬷嬷等人看呆了过去。
呲牙咧嘴的摸着额头上肿的包,林喻乔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她的一片真情错付也罢,多丫头闹出的岔子也罢,现在都不是怨恨和抱怨的时候了,及时补救,过好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正理。
至于刘恒,两人三观不同,甚至身份上她还是个侧妃,她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哪里来的信心,能对他那么大的期待。
安静的让清明给她上了药,林喻乔看着仍然跪着的方嬷嬷,轻言道,“嬷嬷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今天这事说起来,也有我的不是,我一向也不过问这些。这是第一次,我也就不计较了,嬷嬷罚俸半年。以后该做的,嬷嬷可不要再循着人情才好。“
“老奴知道,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方嬷嬷流着泪在地上磕头,保证道。
又看着其他人,林喻乔也没准备放过,“你们其他人难道就不知道多丫头是个什么人了?却也不曾和我说,也都罚俸三个月。我是个好说话的,你们却不能因此糊弄我。”
她虽然一向对身边的人柔和,可是现在该有的原则,她也要有。
“我只给你们这一次机会了。再出什么问题,我可就不这么轻拿轻放了。这体面我既给了大家,也指望大家不要辜负我才是。”
众人也都跪下围了一圈,点头应诺。
教训完了人,林喻乔想起老陆一家是她的陪嫁,问江嬷嬷,“老陆一家的卖身契是不是在我这里,给我拿了来。”
这些卖身契也算是重要的陪嫁,钥匙江嬷嬷一直随身放在身上,听了她的话,赶紧拿出钥匙,去取了来。
捏着薄薄的三张纸,林喻乔叹了口气。老陆一家在侯府时就签的死契,一辈子都是奴身。
这个年代,在卖身契上盖了手印,报过官府记录在案,这些人就都是主人家的了,如同有生命的物件,生死随命,全随主人安排。
“你去把卖身契交给王爷,就说我说的,往死里上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咬紧牙关不说实话。”
是多丫头先背叛了她,她再对这些人心软,就是害了自己。
清明领命出去后,林喻乔又对江嬷嬷和方嬷嬷吩咐道,“你们把院子里所有人的花名册给我,每人各司其职,如果要出院子,必须让他们告知一声,你们再回给我。让门上的婆子也警醒点看着,院里的规矩须要立起来了,哪能随便什么人都容许胡乱来出出进进的!”
她早该如此了,早前清理了几个,其他的人倒是看起来安分了些,可是规矩到底还是不够严。
且说另一厢刘恒接了捧剑送过来的卖身契,再听说林喻乔叫人传的话,轻轻点头。她倒是个机敏的,今天的反应也挺快,而且问话全都在点上。
“就按照侧妃的话办吧。”
重刑之下,第二天一早,刘恒就听到回复,多丫头嘴里吐出了实话。
多丫头原先在侯府时与三公子林喻峰院里的小厮成虎有过勾扯,成虎机灵又俊俏,叫多丫头没等订下亲事,就死心塌地的随了他。
结果逢着每三年一次的府里下人婚配,李氏就将自己院里的丫头配给了成虎。多丫头知道消息后哭的死去活来,可是爹娘死活拦着不叫她去找夫人,成虎也没有拒绝婚事。
等人成了亲,她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被陆老婆子借口风寒,亲自熬了药给她灌上。她疼的死去活来,费尽力气把孩子打下来时,自己的身子也坏了,再不能有孩子。
多丫头顿时觉得自己再没了指望。从此以后,她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后来跟着林喻乔去了淮阳王府,也继续拈三作四。她的名声坏了,也没有人再想娶她,父母渐渐的也不说婚事了,让她更是破罐子破摔。
成虎和林喻琪身边的小厮成豹交好,所以成豹也知道了这段公案,夜间炕上,当做故事说与娇妻听。
成豹的妻子琳琅是世子夫人金氏身边的丫头,在知道金氏在找人联络,跟着林喻乔去王府的人时,就说了多丫头。
金氏威逼利诱着成虎给多丫头捎口信,约她到城外的凉亭。
等人来后,金氏亲自游说多丫头,让她答应在王府里“帮忙”。
开始时多丫头也不敢,可是金氏威胁她,“反正你如今也都知道了,不答应的话也活不了。不仅你,我还叫你老子和老子娘也活不长远。就是跟着侧妃去了王府,你们也是侯府出来的,卖身契且在我这里呢……”
虽然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可是多丫头的死穴就是父母,她爹娘半辈子就得她一个孩子,平时也是疼爱着。想到她爹娘会因为她而被世子妃折磨,她就先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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